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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虐戀】無法復刻的雪花

      又是一個雪夜。

      我縮在被窩裡,用厚重的衣料把全身裹緊,暖氣也開到了最強,卻捂不暖四肢末梢。只能說美國的十二月對從小怕冷、遇到冬天血液就流得特別慢的我太不友善了。

      要是華旻知道,他會不會不管我們暫時結束的遠距離戀愛,把我攆回臺灣?

      答案是絕對。

      自孩提時代的認識到青少年時期的暗生情愫,再到成年後的交往,我親自檢測二十年的結果——

      這傢伙的浪漫細胞為零。高中的暗戀時期,我與好友在背後偷偷給他取了綽號,木頭腦袋、鋼鐵直男、曖昧絕緣體。可後來我也親身證明了,這樣的華旻我也喜歡的緊。

      他一生的浪漫與童真好像都放在節慶和神話傳說上。多大的人了,平安夜當晚要在床尾掛上紅襪子;聖誕夜不知從哪搞來槲寄生放在床頭,一遍又一遍的吻我,用扣緊的手無聲宣誓著我愛妳。

      不知是過節的氣氛影響,還是窗外寒風與肌膚相親的溫度對比太大。這時候的我們彷彿回到熱戀期那會,天真地以為相愛無敵,竟然傻到用一株植物象徵我們的愛情。

      斛寄生會枯萎,就像雪花會融化。

      華旻去美國讀研的那會,一邊要在實驗室忙,一邊要應付遠在臺灣的女友,忙的腳不沾地。

      每天視訊與通話是他要求的,我雖然害怕遠距離戀愛使我們關係疏遠,卻更怕十三小時的時差和實驗室的工作先把他的身體搞垮。但華旻始終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他說怕自己鬍子拉碴的模樣沒人要,無論如何都得把我留住,別放他去禍害人家。他自己琢磨出的花言巧語總是讓我又哭又笑,次次都狠不下心。

      聖誕節前夕,實驗室給所有人放了假,孤身一人在美國的華旻也被指導教授邀請一同慶祝。可他拒絕了,理由是我的愛人正在地球的另一端等我呢。

      在以往我們會在槲寄生下擁吻的節日,他捧起地上的雪,放到載玻片上,小心翼翼地蓋上蓋玻片,迅速找好焦距。

      「綻綻妳快開視訊,不然雪花該化了。」

      這是我們臨別前的約定,知道我遇冷手腳就涼的體質,華旻一直不讓我上山賞雪。所以他答應我,在美國的第一個冬天,他會讓我看看真正的雪花。

      那是我們最後一次打越洋視訊通話。

      春節期間他回了臺灣一趟,兩家人的原意是趁著節慶喜氣把訂婚宴給辦妥。我倆當然都沒意見,只是苦了華旻,好不容易從美國繁忙的事務脫身,回來臺灣又要四處忙。

      華旻說他一個大男人審美不到位,將場地的佈置全交給我處理,這下我倆又過上白日分開忙活,晚上得空才相互依偎的生活。

      以至於我沒發現他身體的異樣,而華旻也將那當作太過疲勞的表現,況且喜事在即,根本不可能往嚴重的地方想。

      為配合華旻那可愛極的浪漫,我特意設計了以童話為主題的場景。愛麗絲撿到的藥水將人縮小,牆上掛著我倆小時候的合照;仙杜瑞拉在神仙教母的幫助下變得華麗,高中畢業舞會的照片不知被誰找了出來;小美人魚與王子經過種種磨難終於走到了一起,不長嘴的木頭沒有化作泡沫,他的愛人無論到哪都會認出他的。

      華旻沒能見到最後一個故事,他在我面前倒下。電話嘟嘟聲、救護車鳴笛聲、病床輪子在急診室外摩擦的聲音,如同夢醒時分的鬧鐘,將我帶離現實中的美夢。

      診斷書上白紙黑字寫著急性骨髓性白血病。

      訂婚宴終究沒辦成,未揭曉的最後一個故事也成了我心頭的刺。

      在華旻生命的最後階段,我每日都陪在他身邊,看著他抵抗化療副作用、日夜被病痛折磨。如果眼淚有用的話,那他在住院的第一個晚上就能康復了吧。

      他在清醒時會忍著痛,一頓一頓地說著自己不為人知的戀愛秘密。選擇攻動物生理學是我隨口說的一句怪醫黑傑克真帥,只不過當時的他考不上醫學系;喜歡過聖誕是曾經有個愛哭鼻子的小女孩始終認為聖誕老人是真的。

      七歲的男孩聽完,發誓要守護她的童心,沒想到卻把自己也搭了進去。成年後的每個聖誕他都會提前準備好禮物、訂好槲寄生與花束。

      他守護的不只是小女孩的童心,更是我們一起發生的所有。

      以聖誕節做每年的結算,以聖誕襪裡的禮物作為明年的見面禮,以槲寄生象徵以後我會比現在更愛妳。

      他哪是什麼木頭腦袋,分明是言語體現不了那綿長真摯的愛意。

      而異地後的聖誕節,沒有禮物也沒有斛寄生,只有早化掉的白雪。

      「綻綻,現在能告訴我最後一個場景是什麼嗎?」

      「……是胡桃鉗。」

      當時的他愣了下,凹陷的臉頰向兩邊撐開,露出許久未有的笑容。

      「我會永遠保護妳的,綻綻。」

      與華旻的家人一同處理後事時,我一直後悔著如果當時強硬點,不要每晚每晚掛著電話聊天,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如果當初不用胡桃鉗作為最後一個故事場景,讓我們的故事停留在小美人魚與王子在船上的盛大婚禮,是不是華旻就不會生病?

      可一切都來不及了。如同當時顯微鏡下的雪花,一碰就化,融成了水又蒸發到空氣,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已在美國待了兩週,就在他曾經待過的城市,若不是日曆提醒,我現在恐怕還在臺灣渾渾噩噩。

      當我踩著靴子推開門,院子早被厚厚的雪堆覆蓋。我學著華旻的樣子捧了一把雪,挑了最白最乾淨的部分留下。

      在微觀的世界裡,雪花有超過一百種形狀,而我清楚,以後再也找不到那年我們一同看到的那枚圖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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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2)


好哀傷的故事
舟舟真的很會書寫溫柔的人事物

/

(錯字,槲寄生
2023-11-27 02:53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謝謝穀米米!我改好了!

華旻的浪漫真的又隱晦又溫柔啊,鋼鐵直男也有超級柔軟的一面,可是最後、、嗚嗚嗚嗚、(你自己寫的哭屁哭
2023-12-04 22:08回覆

好看不過好哀傷TT
很喜歡最後一句,惆悵的餘韻ˊˋ
2023-11-26 14:42 透過電腦版 回應
是芝麻!!
被誇了誒!(轉圈圈
跟失去的痛徹心扉相比,忘不了的感覺更加令人難受哀傷TT 
2023-12-04 22:13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