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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PO時光膠囊】仲夏夜之夢

從小,我總覺得身邊有個人陪伴著我。

他總在我難受的時候摸著我的頭說沒關係有我在,在我開心的時候心臟彷彿連帶他的喜悅一起翻騰,在我什麼事都不想做的時候默默守在我身邊⋯⋯

我看不見他,卻在好多個瞬間感覺到他。

四季當中無一缺席。

那是一個從紐西蘭飛回台灣的夏夜裡,從季節相反的地方返鄉,熱得我不太適應。走出機場,我攔了輛搭乘著計程車,向司機報了自家地址,就百無聊賴地回起累積已久的訊息。

「小姐,目的地抵達了喔。」明明需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司機的聲音卻在幾秒後就落下。

我抬起頭,看了窗外的風景,是一個我沒見過的地方的,我納悶地對司機先生說:「這裡不是我家。」

「導航就是導來這邊,總共750元。」司機無視我的話語,執意要我下車。

我從來不是逆來順受的人,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聽話地伸手付了錢,便拖著行李箱下車。

站在下車的地點,我望著眼前八棟橘色透天建築物發著愣,在黑夜籠罩之下特別陰森,「這什麼鬼地方啊?」

看了看周遭,驚覺四周圍繞著高速公路,除了往橘色房子的方向走去,我別無選擇。

我朝第一間房子走去,想詢問屋主自己究竟在哪,眾多小孩的嬉鬧聲隨著我的步伐前進逐漸大聲起來,原來建築物旁是一座大型親子公園,有各式各樣的遊樂設施提供給孩子,周遭如有一個大型泡泡保護著,鮮豔光明的色彩與旁邊的黑夜成鮮明對比,像個烏托邦理想國。

父母與孩子開心地玩在一塊兒,充滿愛意的氛圍讓我安下了心,這股安心或許也是來自知道這裡不只我一個人。

我朝人群走去,立即注意到人群當中的某位穿著全白衣服的金髮男子,我這才發現這裡的人全都穿著全白的衣服。男子彷彿早已注意到我似的向我快步走來,臉上掛著一張好看且充滿善意的微笑。

「夏寧,我等妳好久了。」湛藍的雙眼看著我說,接著自然地牽起我的手。

我愣了愣,「等我⋯⋯你誰啊?」

嘴上雖然警惕地問著,但我居然沒甩開對方的手,莫名被一股強烈的安心和熟悉感給籠罩,若他現在拉著我去任何地方我都會無條件跟隨的那種安心。

「我帶你回家吧。」他就像讀到我內心的疑問,給予我此刻最需要的協助。

當我回過神,發現自己早已點頭時,男子就像怕被誰發現似的,東張西望轉了好幾個彎道,拉著我離開了那片如理想國的秘境中。

「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我問。

「我不能被發現離開了場域,否則會被抓回去。」明明做著口中禁忌的事,男子對我說話時依然掛著笑容。

就像一個無懼不懂得害怕的人。

繞了幾個彎道後,我們瞬間來到了熟悉的馬路邊,我的家就在不遠的地方,再走上幾十分鐘就到了。

一路上男子緊緊牽著我的手,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成雙手抓著他的手臂。親密自然的肢體動作我自己都感到意外,但我的心卻一點都不排斥與他接觸,反而很喜歡他待在我身邊的感覺。

不過很快的我就發現他的異狀。

他對人間的事情一點都不懂,不知道怎麼過馬路,不知道綠燈代表通行、紅燈代表停止,連買東西都不知道要付錢,而我每介紹一件事物給他,他眼中總像個孩子般充滿驚奇。

在那個理想境地他像個保鏢一樣帶我離開,而出了那邊我反而成了他的保鑣,防止他奇怪的行為讓人側目。

「你叫什麼名字?」出自於好奇,我問了。

男子側過頭,說:「我是29018號。」

「⋯⋯」在胡鬧嗎?

可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大概沒人會用如此真誠的雙眼說謊了,就算是在說謊,我也甘願被騙。

我發現我很喜歡他,甚至覺得他的無知很可愛。

途中隨意找了家店歇息,點了冰咖啡想甩去天氣的燥熱,一名中年女子突然來到面前,一眼攫住了我。

「妳現在有兩個選擇,」她說,「讓他跟著妳回家,或是把他送回去。」

「什麼?」我充滿困惑,「送回去?」

「他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女人回答。

我突然想起那宛如烏托邦的境地,以及全數穿著全白衣服的人們,就像是一群被關在大型實驗室的白老鼠⋯⋯

女人彷彿讀到我腦海中的聯想,就像是證實我的猜測地問,「所以妳的選擇是?」

我目光轉到男子身上,與他對上眼的瞬間我清晰聽見我腦海中的聲音——

「我不想要他離開。」

然而也是在下秒有個想法對我說,「就算現在不離開,他有天還是會被抓回去的。」

男子的雙眼不給我任何的指示,就是安靜帶著一貫的微笑等著我,彷彿在對我說:「無論妳做了什麼決定,我都沒關係。」

長痛不如短痛⋯⋯

「送他回去吧。」

開口的瞬間我就後悔了,見男子下秒起身要離開,我著急地起身想要改口,「等一下,我——」

眼前突然一片黑,耳裡充斥窸窸窣窣的聲音,待重新看見光明時我回到了房間⋯⋯

回到真正的房間。

原來我在做夢⋯⋯

「我後悔了⋯⋯」來不及的話在現實世界伴隨著淚水滑落,心臟就像被勒著悶到不行。

氣自己總是心口不一致。

我坐起身,自嘲地抹掉淚水,「只是夢而已,哭什麼哭?」

一個熟悉的暖流瞬間從外包覆著我,我又感覺到他了⋯⋯那個我從未見過的人。

「謝謝妳帶著我參觀了妳的生活,等妳回來後我們一起計畫下次的旅行,妳去地球的時間比想像中來得長呢⋯⋯」

我同樣看不見他,卻聽見了他的嗓音與夢裡男子一模一樣。

「夏寧,我很想妳。」

 

   

我的他在另一個世界。

在短暫的仲夏夜之夢裡,我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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