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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一生伴》

      會買下這個孩子,純粹是個意外。

      他長年為偏頭痛的問題所苦,只有黑市中一種秘藥才能緩解。不過那種秘藥在神族市面上是被禁止的,也不清楚原因。無奈之下他只能花大錢到人族的黑市去尋。

      沒想到這天常去的藥攤老闆說成藥剛好賣完了,要現場製作,讓他等一下。

      他想說等就等吧也無所謂,沒什麼比能解決自己的頭痛問題更重要,卻看到老闆走進後面的小黑屋,出來的時候手裡抓著一隻額上有著粉色晶石的黑色幼豹,按到刀板上拿起槌子就要敲破頭顱。

      他大吃一驚,連忙攔住。

      因為普通黑豹是不可能會有晶石的,那分明是獸族,還是來自很稀有的階級。

      但老闆笑著說他不用大驚小怪,說這隻是被他族人賣過來的、算是合法商品,而他要的藥原料就是這種高階獸族頭上的晶石。

      ……他算是知道為什麼在神族這種藥是禁藥了,畢竟神族跟獸族的交情向來不錯。

      左右為難了一陣,看小黑豹恐懼得直發抖,絕望地看著自己拚命想從老闆手下掙脫出來,最後他心軟了,沒買藥,而是把那隻幼豹買了下來帶回去。

      不得不說這隻幼豹漂亮的驚人。通體純黑找不到一絲雜毛,兩隻眼睛像是通透的藍寶石。

      老闆還在可惜說這身皮毛可以在人族賣到好價格,多敲了他一大筆錢。

      拎著小黑豹,還來不及心疼噴出去的錢,他迅速找了一個沒人的死巷將小黑豹放下來。

      「你聽得懂我說話嗎?」

      小黑豹摟著他的手又舔又蹭,像是在感激他。

      「你想回家嗎?」

      小黑豹嚇得連連搖頭。

      「……」

      想想也是,要是藥店老闆言論屬實,就算送回去也是再被賣出來一次。

      於是那隻小黑豹就這麼跟著他回家了。

      小黑豹很聽話,他給取了個名字叫「髂米爾」,像是養著一隻普通的寵物貓一樣。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的偏頭痛又發作了。

      那時夜深,他被活生生痛醒,抱著頭躺在床上呻吟,爬也爬不起來,思考不了任何東西,也無法撐著去拿止痛藥,甚至無法昏迷,只能任由痛苦的淚水從眼角滲出來。

      在一片混沌中,突然有一絲清涼感從額頭傳來,接著很快安撫了劇痛的頭顱。

      費力睜開眼,卻是看見髂米爾毛茸茸的臉近在眼前,閉著眼睛,額上的晶石靠著他,正散發出微微的光澤。

      下一秒他就因為疲倦而沉沉昏睡過去。

      等晨光灑落時,一切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抱著被子發了一陣呆,轉頭就看到髂米爾賴在床邊用柔軟的毯子和枕頭做成的窩裡,翻著肚皮像是睡得很好一樣。

      但他知道昨天發生的事情並不是夢。

      沉默了一陣,他悄悄起身,去廚房給髂米爾做了一頓鮮食大餐。

      互相陪伴的日子過得很快,眨眼間十年過去了,偌大的房子中就只有他們相依為命。

      在他的照料下髂米爾也漸漸長大了,成了一隻威風凜凜的黑色大貓,日日守在他身邊,忠誠地陪伴左右。

      不過他感到很困惑,一般獸族成長或修練到一個程度,都會有人型才對啊?但髂米爾雖然聽得懂他的話,卻從來沒有變成人的模樣過,更沒有開口說過哪怕一個字。

      ──感覺更像一隻有靈性的動物。

      這有時候會讓他忘記髂米爾是一名獸族,雖然髂米爾確實很沒有獸族的樣子,特別喜歡黏著他、和他撒嬌。有時甚至會半夜爬上床,睡醒時他發現自己正偎著一團柔軟溫暖的皮毛。

      「你今年幾歲了啊?」

      他蹲下身撫摸髂米爾的毛,語調像是自言自語,而髂米爾乖乖坐著偏頭看他,藍色的眼睛純淨又無辜。

      「當初遇到你的時候你只有小小一隻,現在都長這麼大了。」

      髂米爾舔了舔他的手,像是在表達感謝。

      這讓他笑了出來,將髂米爾摟入懷中揉了揉。

      「乖孩子。」

      這天難得有訪客,但不是個令他歡迎的人。

      「真沒想到德爾西斯的人還會踏入我這間破房子。說吧,有何貴幹?」

      他冷淡地看著對方,基於禮貌還是倒了杯茶過去。

      而對方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皺著眉頭打量著四周,「你家怎麼一個侍從都沒有?這些年來你就這樣過日子?你明明有能力過更好的生活。」

      「有話直說。」

      「好吧。法廉,家裡希望你能回去幫忙打理家業。」

      「免談。」

      「法廉,父親是真的後悔了。」

      「那又如何?這不還有你嗎?兄長大人。」

      對方語塞,開口時語氣中帶了一點怒氣,「你以為,我願意跑這一趟來找你嗎?」

      感覺到對方的負面情緒,趴在椅子陰影中的髂米爾站了起來,喉嚨發出警告的低吼聲。

      對方看向髂米爾,有些忌憚的收斂了敵意,表情卻帶著嫌棄,「這就是你養的那隻寵物?玩物喪志!」

      「兄長大人,我勸你還是學會控制一下自己、注重一下言行才好。他若是想撲咬你,我可能攔不住。」

      「你竟敢威脅我!」

      「你今天不是代表家族來求我的嗎?」

      「……父親這些年開發出了新的藥物,對你的病或許有效。你考慮一下吧。」

      「不需要。早在當年我病入膏肓被拋棄的時候我就沒有家了,髂米爾才是我的家人,請回吧。」

      客廳之外傳來了關門的聲音,髂米爾靠上前將頭擱在他腿上,像是在擔心他。

      而他彎下腰輕輕吻在髂米爾額上,接著緊緊抱住牠,像是在抱著唯一的依靠。

      「沒事的,反正說甚麼新藥八成也只是比較長效的止痛藥……我只要有你就好了。」

      院子裡的扶桑花盛開。他將花朵採下做了一些果凍,一些自己留著,多的放在籃子裡讓髂米爾送去給左鄰右舍。

      只是在髂米爾出門沒多久,他突然感覺到一陣暈眩,站不穩直接摔到牆上倒了下去。地上有地毯倒不太疼,但緊接而來的就是彷彿頭骨被活生生敲入釘子的劇痛。

      意識模糊之際他想著最近似乎發作的越來越頻繁了,掙扎著試圖呼喚髂米爾,最終無力的昏迷過去。

      醒來時已經躺在床上,髂米爾就窩在身邊,他緊緊摟著牠像抓住救命的稻草。

      「髂米爾……」

      他輕聲呼喚。髂米爾立刻轉過頭來,舔了舔他的面頰,像是安慰。

      後來有時想起這件事他會疑惑自己是怎麼跑到床上的,但很快又丟在腦後。

      他的頭痛是由不知名的詛咒造成的,如今已經折磨了他數十年。本來一個月會發作一次,再來漸漸變成半個月、十天……到如今一兩天就會受到一次折磨。

      不難想像他的壽命是不是在詛咒的威脅下逐漸走到盡頭了。

      又一次發作被髂米爾安撫下來,他睡到半夜,卻突然感覺到哪裡不太對勁,醒了過來。

      感覺自己的手被輕輕握著,他悄悄轉頭,沒看到髂米爾,卻是看到一名黑髮青年趴在床邊沉睡著,一對豹耳半藏在髮間,英俊的五官有著充滿野性的性感,額上一塊菱形的粉色晶石被透窗而入的月光照出朦朧的光暈。

      而他的手就握在青年手中。

      「……髂米爾?」

      那雙長長的睫毛顫了一下,猛地睜開,藍色的美麗貓瞳望向他,一瞬間充滿慌張,似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變回獸型裝死。

      好一會兒,他才遲疑地開了口,聲音低沉有磁性,「我在。」

      「你能化型?」

      「……上次你在樓下暈倒了,想著要把你抱上床,就成功了。」

      轉回頭,他看著天花板,揚起嘴角,聲音輕得像是呢喃,「太好了。我一直擔心要是我不在了,你不會化型該怎麼辦。」

      「不會的。」傾身,髂米爾卻是吻了吻他的額頭,「你會一直好好的,我的主人。」

      他笑了起來。

      之後髂米爾應他的要求,開始以人形在屋內活動,學習如何用新的姿態去做各種事情。

      髂米爾還是很黏他,儘管化型後已經比他高一些了,還是喜歡找他討抱,長長的尾巴會纏著他的腳踝或腰。每次發作時也會擁著他將額頭上的晶石靠在他頭上為他鎮壓疼痛,有時候會被偷偷印一個吻。

      就算閉著眼也能感覺到髂米爾真誠眷戀的目光,這令他愈發覺得可惜起來。

      越來越密集的疼痛讓他開始吃不下東西,身體也逐漸虛弱下來,最後只能躺在床上。

      那天陽光正好,髂米爾帶著餐點來到房中,然後變魔術一般從身後拿出了一束純白的花束,放到他手上。

      那一刻他彷彿感覺到了什麼,笑著將髂米爾招到眼前把人拉下,輕輕吻了牠的唇。

      明明是很甜美的舉動,髂米爾卻突然淚流滿面。

      面對抱著他泣不成聲的髂米爾,他只是安然地笑著,輕輕拍牠的背。

      他昏睡的時間變多了,有時候甚至大半天醒不過來。

      這天夜裡他突然被髂米爾搖醒。

      髂米爾笑著看他,清澈的眼中含滿了複雜的悲傷,額頭上斜斜纏著繃帶,手上拿著一杯水還有些什麼,溫柔地將他扶起來。

      「法廉,吃藥了。」

      「……嗯?」他還有些昏昏沉沉的,「你的額頭怎麼了?」

      「早上不小心在樓梯跌倒撞到了。來,嘴巴張開。」

      他已經沒什麼辦法思考,張嘴就把被送入口的東西吞了,喝完了水,迷迷糊糊地叮嚀髂米爾好好上藥,又睡了回去。

      他甚至沒反應過來這是髂米爾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隔天晨光灑落,他醒了過來。

      身體感覺好多了,床邊的矮桌上就放著一些冷食和切好的水果。他餓了,或者說他很久沒覺得這麼有食欲,也就拿來吃了個精光。

      這時他突然發現好像少了點什麼。

      「髂米爾?」他揚聲呼喚。

      門外的黑豹應聲而來,將頭塞入他手中,彷彿一如往常。

      但又有什麼不對了。

      「怎麼不化型呢……?你額頭上的晶石到哪裡去了?」

      黑豹沒有回應,只是靜靜看著他。然後轉身出門,回來的時候又叼了一束白花,放到他手上,然後往他臉上蹭了蹭。

      他慌了,摸著黑豹的臉,失去寶石的地方凹下去了一塊,一旁的絨毛還能找到些許血跡。

      「髂米爾,你不能化型嗎?你昨天是不是餵我吃了什麼?」

      黑豹依舊沒有回應。

      那一天,換他抱著髂米爾痛哭失聲。

      他好起來了,以前恐怖的頭痛再也沒有造訪過他。

      康復之後他帶著髂米爾尋遍了醫生,但每個都說失去了晶石就不可能復原了。

      「你會一直跟我在一起,對吧?」

      他抱著髂米爾,語氣有著幾不可查的顫抖。

      而髂米爾舔了舔他的臉,也不知道是答應了還是安慰。

      往後的幾十年髂米爾確實陪伴著他,忠誠而佔有。然而獸族的壽限還是擺在那兒,當髂米爾那雙含滿眷戀的眸終於失去光彩時,他連血都哭了出來,最後親手闔上了牠的眼睛。

      還是剩下他獨自一人了。

      很多年以後,他又認識了一名頭上有著晶石的獸族。

      談起這些往事他才知道,當年他在行商的時候似是誤觸了某個高階獸族留下的死亡詛咒,唯有另一名同位階甚至更高的獸族自願奉獻出自己的晶石才能破解。

      而失去晶石的獸族將永遠失去了化型的能力,變得與普通禽獸幾乎無異。

      「我那位族人,是真的很愛您呢。」對方語調感慨,拍了拍他的肩,宛如安慰。

      而他只是沉默地望向庭院。

      在他病重那年,髂米爾在庭院種下了很多白色的花,此後年年盛開,純淨燦爛宛如髂米爾那份毫無保留的愛從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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