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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望海願安

      『大海的盡頭,會有一片天空。』

      『人們骨灰應該撒進海裡,聆聽來自深處的聲音指引。』

     

      『那你呢?你覺得人們死後會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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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海平靜。

      月色撒在上面,變成一片片亮白色的魚鱗。

     

      喬昕睡在沙灘上,海潮打溼了他的下半身。一名少女蹲在他身旁,把他搖醒。

      少女看起來12~13歲,穿著長至腳踝的白紗裙,十分優雅卻面無表情、藍眼空洞。

     

      「這位先生,你再睡下去的話會感冒的。」少女話剛說完,喬昕便打了個哆嗦。原本他只是躺在沙灘上曬日光浴,卻一不小心睡著了。

      喬昕站起身,一邊簡單清洗衣物,一邊向少女問道:「你應該還只是個學生吧,這麼晚了該回家了,需要我送你回去嗎?」拿出證件:「我是名警察,叫喬昕。那你叫什麼呢?」

     

      「望安。」

      「……但不用送我回去了。」

     

      「我就在這裡。」

     

      望安往海的方向走,回頭看了看他。

      一陣風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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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安喜歡夜。

      有月的夜朦朧,為世界鋪上一層憂鬱的藍。

     

      比起夜,她更喜歡海。

      也許只是因為自己怕火,所以喜歡水罷了。但看向大海能使她感到難得的平靜。

     

      『我總覺得海的盡頭會有一片天空,那裡會有我一生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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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昕雖然說是名警察,但其實才剛被調來這裡一個月而已,對這座小海島僅僅只有在地理方面的認識,人脈不廣。至於那片沙灘嘛……則是他意外發現的秘密基地。

     

      喬昕在下班後再次回到了那片沙灘,望安昨天一晃眼便消失了,還是有點擔心她。

      『她還在這兒嗎?』喬昕心想,脫下鞋襪踩浪,正享受著呢,傳來熟悉的聲音。

     

      「警察先生你回來啦。」望安坐在旁邊礁石上,看著遠方,似乎沒有什麼情緒波動。

      『剛剛那邊不是沒人……看錯了嗎?』喬昕雖有疑惑,但還是問道:「你真的不回家?一直待在這也不是辦法吧?」

      「……望安?」

     

      「……」

      「為什麼我一定要回去?」

     

      「這還用問嗎?你的家人、朋友,那些愛你的人會擔心啊!」

     

      海浪打在望安的腳尖上,她只是輕輕開口:「不會的。」不帶任何情緒:「沒有這種人。」

     

      沒有悲憤、沒有哀傷,似乎跟自己毫無關係般的口氣讓喬昕嚇到了。

      『如果世上真的有無情之人,那可能就是指像望安這樣的人吧。』喬昕想。

     

      「你沒辦法想像嗎?」望安跳下礁岩,問:「像我這種人。」

      喬昕沒有回答,她當對方默認。

     

      「我曾經……也有過一個愛我的人。」

      「至少……我認為她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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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安小時候常常做惡夢。

      夢裡的她坐在一個漆黑的房間中,下一秒會有大火吞噬這個空間。

      地板崩塌,有人會試圖伸手捉住她,可從來沒成功。而最後因為不停下墜而驚醒。  

     

      她為此懼怕睡眠和火,直到一名叫「源」的女孩闖進她的生活。

     

      源是她最好的朋友,總是會鼓勵她,說她會幫她把惡夢趕走。也許是心理因素吧,從此之後望安驚醒的頻率便少了,最後她再也沒做過那場夢。

     

     

      「我覺得『笑』是一件很無意義的事,明明很累的。」

     

      「所以你從來沒笑過?」

     

      「……有。」

     

      除了源以外,望安還曾有過兩個同齡的朋友,是在差不多時間一起搬來的兩個家庭。

      她們三個一起玩遍了整座海島,去看天、看海、看橫跨天穹的彩虹。那時候的她,可以笑一整天。

     

      『我們約好了,要當一輩子的朋友!』

     

      可惜並沒有。

     

      半年後,那兩個家庭搬走了。

      沒有人跟她提過。

     

      在她眼中,那些「安慰」的人,虛假至極。

      原因?沒說。去哪?不知道。

      一味的說:『會好起來的』『可以去試試交其他朋友啊』……並沒有幫助到她。

     

      壓垮望安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源的離開。

     

      在她和另外兩位朋友玩的那段時間中,源能來見她的時間變少了。即使如此,源還是會來找望安,而她也很珍惜。

     

      「但我的家人不喜歡源。」望安說:「所以源最後還是走了。」

      「源是世上唯一一個愛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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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昕終於懂為什麼望安會不肯回家了,被家人和朋友如此對待,任誰都會不高興的。不過他認為這也不應該是離家的理由。

      望安朝他瞥一眼,便猜到了喬昕的想法。

     

      「你喜歡大海嗎?」

     

      「喜歡……問這幹嘛?」

     

      「我總覺得……不,我知道海的盡頭會有一片天空,那裡會有我一生的渴望。」

      「會有源、有愛,會有另一個世界。」

     

      「所以我跳下去了。」

     

      「什麼?」

     

      「我跳海,自殺了。」

      「我不喜歡窒息的感覺,但跟大海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所以我跳下去了。」

     

      海風輕輕的吹著,望安坐回礁石上。她閉上眼、又再次睜開。

      「不是說過的嗎?『我就在這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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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為什麼,望安沒辦法離開這座島。大海每次都會把她推回來。

      如果神話傳說都是真的,那她現在應該要去輪迴,又或者是被分到天堂地獄。

     

      但她就在這裡,成為了個地縛靈般的存在。

      『我又沒有什麼好留戀的,天神到底在想什麼啊?』她如是說。

     

      不斷下墜。

      墜入海底。

     

      海底有悲鳴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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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喬昕回過神來已經是隔天早上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家的,記憶模糊。

      不知道為什麼,他對於望安是亡靈這件事並不意外。也許是她本身氣質上的空靈、語氣裡的無所謂,又或是藍光撒在她身上,毫無生氣的憂鬱和疏離。

     

      『算了,下班再去找她吧。』喬昕換好制服,走在前往派出所的路上。而在派出所的門前卻堵了幾個人。

     

      「我女兒已經失蹤一個禮拜了,為什麼不立案受理!?」

      「但是令嬡也不是第一次隔夜未歸了,而且你也知道……」

      「……我當然知道你在指什麼,但這不應該是她不被重視的理由。」

     

      「怎麼了?」喬昕從人群邊鑽進門內,詢問他的同事。

      「你才來這裡一個月,不知道也挺正常。那戶家庭裡的女兒失蹤了,家屬正吵著要我們查呢。」

      「那為什麼要拒絕?」

      「他們家女兒……有一些問題。之前就已經失蹤過好幾次,但總是在我們派人去找後自己回家,後來全島的警察都不太理會他們了。」

     

      聽到這邊,喬昕十分驚訝,有點生氣的說:「但如果她真的失蹤了怎麽辦!?不能這樣吧!」

      聞言,同事卻只是默默走開,不做回應。

     

      見到喬昕的想法與他人不同,女子朝他走來,向他懇求道:「拜託了,幫幫我女兒……」

     

      「令嬡的名字是?」

     

      「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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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海平靜。

      白裙隨風飛舞,有人坐在礁石上。

     

      「在我墜落之際,世人將此化作閒語。我留停,將海浪撫平。你聽——」

     

      有人朝她走來。

     

      「……這深海平靜,有悲鳴的聲音。」

     

      望安剛好唱完歌,看向來者,不出意外的果然是喬昕。

     

      「妳在唱什麼?」

      「隨口哼的,不用在意。」

     

      「……那你為什麼還來?」在長長的靜默後,望安說:「不怕我嗎?」

     

      「老實說,不怕。而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些事情。」

     

      「?」

     

      「你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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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安小時候經常做惡夢。

      夢裡的她坐在一個漆黑的房間中,下一秒會有大火吞噬這個空間。

      地板崩塌,有人會試圖伸手捉住她,可從來沒成功。而最後因為不停下墜而驚醒。

     

     

      她說,她有個朋友叫「源」。

      但大家都看不到。

     

      家人帶她去看醫生,被診斷為先天性的精神病患者,具體症狀為幻覺和幻聽。考慮到望安個性比較偏激,加上年紀還小,大家選擇隱瞞,將藥放在飲食中給她服用。

     

      她說,她有兩個好朋友。

     

      但她們為了幫望安準備驚喜跑進森林,因為山緣崩塌,最後摔落在城鎮的一處空地,送醫後傷重不治。大家依然選擇隱瞞。

      也是在差不多時間,望安因為長期服藥病情好轉,源不再出現。

     

      至此之後,望安再也沒笑過。

     

      不聽勸的她多次自殺未遂,再加上奇怪的個性,所以鎮上人排擠她。但在父母的保護下,她一無所知。

     

      她一無所有。

     

      望安不被人愛?錯了,她一直被愛。

     

      「不是世界遺棄了妳,是妳選擇拋棄了世界。」

      「你的父母一直都很愛你。」

     

      所以其名望安。

      望你平安、望你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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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安曾在海底聽見悲鳴。

     

      聲音有些孰悉。在碰到海底的一瞬,她看到了一片天空。

      漫天流星雨落,不知道為什麼,望安覺得那是在哭泣。

     

      『是你在哭嗎?』望安伸手想觸碰它,可一晃眼,自己便回到了岸上。

      發現自己離不開後,望安每天坐在那塊礁石上,看著海浪又起又落。再仔細聽,能隱約聽到有誰在悲鳴哭泣。

     

      望安無情,心海平靜,直到遇見喬昕。

     

      漣漪濺起,她開始有點期待每夜與他聊天,即便他們之間並沒有很熟。而再更之後,喬昕帶來了她的故事。

     

      翻起驚濤巨浪。

     

      「我不太懂怎麽解析情緒……那警察先生你可以幫我回答嗎……」她哽咽的說:「這是什麼……?」

     

      望安哭了。

      笑著哭了。

     

      「我在難過什麼……又在高興什麼呢……?」望安抽抽鼻子,試圖抹去臉上的眼淚,卻怎麽都止不住。

     

      「這就要問你了,只有你自己會知道。」

     

      她哭了很久。

      就像是宣洩一般,隔了很久才平靜下來。

     

      「我曾經這麼說過:大海的盡頭,會有一片天空。」

      「人們骨灰應該撒進海裡,聆聽來自深處的聲音指引。」

     

      那裡有另一個世界,一個充滿愛的世界。而那些她曾以為永遠得不到的東西,其實就在身邊。

     

      所以她很高興,也很難過。

      高興自己沒被世界遺棄、難過自己拋棄世界。

     

      她本有情。

     

      但都來不及了。

     

      「那你呢?你覺得人們死後會去哪裡?」

     

      望安轉身,朝著海平面走去。

      無視所有阻力向前,直到懸崖處停下。

     

      她無盡下墜,沉入深淵。在那裡,她看到了一片正在哭泣的天空。

     

      她還在下墜。

      她伸出手。

     

      有人也伸出自己的手,試圖拉住她。

     

      等等。

      不是試圖。

     

      那片星空匯聚成形,一個人影接上了那隻手,成功拉住她。

     

      這不是夢。

     

      哭聲停了,是源牽著望安的手。

     

      源是望安心裡狀態的具現化產物,而第一次來到這裡時,源在哭。

     

     

     

      喬昕臨走前再次回望那片沙灘。

      一具原本不在那裡,身穿白紗裙的女屍安詳躺著。

     

      微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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