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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狂飆青春,最瘋狂的樣子

你的記憶中有多少張俊秀的臉龐。不曾褪去。

曾教你心碎的、痴狂的、悔恨的、錯失的,甚至憶起時眼眶濕濕的。你有,我有,嘎嘎也有。

都多少年了。總在跨年倒數計時中,才想起十秒後,生日就過去了。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嘎嘎猛然想起,數完就三十三歲了。跟他吧。拿出今早合給她的戒指,她戴上,不後悔,跟他過一生。不拗了。不等了。不找了。

十二月三十一日出生的人,幸抑或不幸呢。有人說,趁著倒數計時,腳踏兩條船,一口氣、理直氣壯的許好兩個願望,新年願望與生日願望。太幸運了。

嘎嘎是這天生的。隔天元旦放假,大家徹夜狂歡,沒人在意,更不會記得,所以從來沒有禮物,嘎嘎認為自己不夠幸福。

寫日記,帶嘎嘎走進幻境,霎那間所有的挫折灰飛煙滅,是卑微少女的最佳安慰劑。那就寫日記吧。開頭是這樣,「dear   diary,我要快快長大,逃離這個家。」

十四歲。身材矮小、自卑、寡言、沒有同伴。乾扁的嘎嘎在青春起點已經輸給同齡的女孩,她習慣低頭皺眉,小媳婦,第一個綽號。

厄運接踵而來是嘎嘎青春期的寫照。成長過程中,父親長期嚴重缺席,隨著各期工程奔波,吉普賽似的流浪,不帶上妻小。母親張羅生活已顯得吃力,她靠點滴的苦讀,渴望金榜題名,脫離困境。

十三歲那年,父親因為違反票據法驟然入獄,關在花蓮,兩年,一走了之。家裡的財產接連法拍,嘎嘎依稀記得,那天放學,自己的東西被丟在樓下一隅,鄰居竊竊私語,驚恐的畫面映入眼簾,她喃喃道,「父親沒了,家也沒了。」但,母親的面子還在,不肯向人乞憐,連娘家都不知道。他們連夜搬進地下室,如同漆黑潮濕的礦坑。家庭崩解,蒙上極度醜陋的灰與黑,世界彷彿是灰的,心情灰的,日子也是。缺少經濟支柱的家,無止盡的一窮二白。班費、學雜費、簿本費、畢旅費步步催逼,令她喘不過氣。嘎嘎不敢希冀一絲親情,只能乞求溫飽,眼前這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如此不堪一擊,隨時可能坍塌,外加冷言嘲笑、飢餓寒冷圍繞。

家境嚴峻,所有資源只夠投資在哥哥身上,即使他又懶又笨,母親還是盲目地栽培這個阿斗,就像供著一尊菩薩。對於嘎嘎的需求,充耳不聞。剪個頭髮五十塊,門都沒有,母親一刀裁出參差的清湯掛麵,摧毀自尊無顏見人。嘎嘎哪敢添亂開口討零用錢。七百多個等待父親出獄的日子,無數次在赤貧中翻騰,囁嚅的帶著苦惱奮鬥,那麼地積極,想贏來側目與敬意。

餐桌永遠只有兩道菜,煎吳郭魚、炒高麗菜。吃飯速度遠不及惡狠狠的哥哥,撈到的盡是湯湯水水,一餐下來吃的不是魚頭、高麗菜梗,就是白飯,母親視而不見,不會合理的將好菜好肉放到嘎嘎碗裡,餐餐上演肉搏戰,邊咬邊恨「臭哥哥,吃胖點去死。」「什麼手心手背都是肉,媽媽喜歡的那塊肉,是該被養肥的肉。他是家裡的太上皇。」嘎嘎養成飢不擇食的吃相,有東西吃就好,遑論味道與形狀,囫圇吞下。這種惡習持續著,只要她在就沒有廚餘,她又多了一個綽號廚餘桶。出身與家庭給了她與生俱來的恥辱,極度不雅的外號,帶她直奔谷底,不,下面還有五十尺厚的垃圾掩埋場,層層覆蓋。默禱。

窩居在地下室不見天日,吃得多動得少,升上國三,嘎嘎煥然一新。抽高八公分、胸部隆起,嫣紅的雙頰配上深邃的雙眼皮,轉大人轉得快又好,足以與美少女爭輝。男孩尖叫︰「哇,這是哪班的女生。」   肉嘟嘟的臉頰還留著嬰兒肥的稚嫩,配上白嫩的皮膚,第三個第四個綽號接踵而來,小白,狠一點的人叫她小白豬。夢想有了起點。嘎嘎愛笑了,不是因為遇到喜歡的人,而是男生愛跟她搭訕。紙條、情書與巧克力,春意像漣漪般擴散,帶著一股溫暖的力量。這夢雖然不夠美,男主角不太帥,卻異常清晰。原來自己值得被關注。

「dear   diary,今年我要好好讀書,考上北一女。教育的力量龐大無比,足以翻轉我的世界。」國三,獨一的願望。聽說北一女的熱食部選擇多樣,嘎嘎想看看,熱騰騰的合作社長得怎麼樣,還有一個原因是,她生來是讀書的料,哥哥絕對不是,她比哥哥強十倍,她要父母知道這十幾年來不疼她,大錯特錯,女兒也可光宗耀祖,讓父母在親族面前炫耀一番︰我女兒讀的可是北一女。

兩點一線,家裡、學校;參考書、晚自習、模擬考外加睡眠不足。這年,分秒必爭。

「dear   diary,理想指日可待,我快要逃離這裡了。」

盛夏一片蟲鳴,回學校拿成績,嘎嘎哭了,走過青綠的校園,有人啜泣有人歡笑。「天啊,就差一分。」掉到師大附中,男女合校,整個暑假,嘎嘎在鬱悶中度過,制服從綠色漂成純白。

「dear   diary,我要好好讀書,洗去高中聯考的恥辱。」師大附中校風開放,嘎嘎想讀女校單純點,高中三年扎實地經營同性情誼,找幾個莫逆之交,「dear   diary,看來事與願違了。」

嘎嘎早起半小時趕車。有位子坐就睡覺,沒位子就背英文單字,雖然三年後考大學,但嘎嘎想早點起跑,不能再大意失荊州了。放寒假前,嘎嘎注意到有個男孩晚她三站上車,同校同年級,三站的距離表示他們不是同一所國中的。嘎嘎瞥見他的學號,男孩也知道她的學號,只是早了幾個月,還打聽到她的名字。金子放在哪裡都有光芒,不會被埋沒。

高二分組兩人同班,久了,男孩放膽,借筆記、問功課。他的名字中間有個起,起始、起頭。他的身上瀰漫幸福的味道,在他的照拂下,她也燦亮了。可是,分心也是失敗的開端,嘎嘎的考卷紅字居多,慘不忍睹。

起的家庭氣氛溫馨和平古板考究,哥哥大他七歲,在台中讀中國醫藥學院醫學系四年級,家裡只剩起一個孩子,父母全心栽培。早熟的他,不隨意與人起衝突,早已打定不走哥哥的老路學醫,默默的與父母拉鋸。突然間,嘎嘎覺得自己根本沒人管,父母不理會她大學要讀甚麼,甚至不讀也沒關係。他們還是老觀念,常掛在嘴邊叨唸,「女兒遲早都要嫁人,怎麼栽培都是賠本的生意,省點心也好。」她找不到與父母爭鬧的事,孤零零地晾在一旁,如一盞孤燈在風中搖曳。

起喜歡談生活瑣事,嘎嘎也開心地活了一遍︰睡前一杯牛奶、晚餐一定有滷排骨煎蛋、制服內衣褲都燙過、零用錢自己拿、每晚家教陪讀、過年都會出國玩。起的身上有嘎嘎夢寐以求的東西:家人滿滿的愛匯聚成幸福,而她的父母給不起。嘎嘎能講的,不外這些︰老是啃魚頭、沒有零用錢、爸爸不關心、媽媽很偏心、哥哥很討厭;有些她不敢講︰父親經常失業、全家擠在十二坪大的地下室、還好你沒有像我一樣的家庭。看著嘎嘎的側臉,睫毛沾著淚珠,他第一次發現,哭泣也會發光,濡濕的眼角,令人眩目的淚光。

隱約得知嘎嘎的家庭困境,見面時,起總是遞上一顆水煮蛋,帶著溫度,暖她的手心,久了成為彼此的默契。交談交心也交織命運。「或許是太年輕遇到,才會篤實的認定,不容易變心。」起是這樣的簡單,喜歡了就坦蕩的走下去。不只家庭,他們也聊課業︰化學元素表、排列組合、徐志摩的詩、尼采的名句,「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他們都愛讀。

嘎嘎的少女扉頁有了起。「dear   diary,比喜歡多一點的感覺,卻還沒跨進愛情的界線。」兩顆恆星繞著唯一的重心,共度被課業壓得喘不過氣的十六七歲。

起許諾,「三十歲,如果我們都單身,就結婚。」有首歌這麼唱著,「地球上,兩個人,能相遇不容易,作不成你的情人我仍感激。」相知相遇多不容易,嘎嘎裡面踏實,有種超越人所能理解的平安,保衛她的心懷意念。

多年後,有人對這個許諾嗤之以鼻,高中同學小葵說,「很多人老用哥兒們的名義,對有點動心的人說類似的話,老梗,一個備胎的承諾,沒有太大的意義,孬種的心態。這種老掉牙的承諾也敢講。」但嘎嘎如同吃下一顆定心丸,傻傻的信,且深信不疑十幾年。她回應起,「哈哈哈,三十歲再和你順理成章的定下來。我要大膽的四處探索。」

起的長相不特出,方臉,眼皮一單一雙,五官平凡,只是緊緊的聚在一起,蕩漾出溫暖,氣質羞澀,無害。他的物理很強,大小考都有九十分,嘎嘎拿出做錯的題目,他耐心解題、講公式。往後嘎嘎遇到的男生,都以起為標準,逐一評比︰溫和、臉型、鼻子、氣質。

「dear   diary,起是衡量未來男友的標準。He   is   the   yardstick   for   measuring   all   the   future     boyfriends.」

十七歲的仲夏迎來惆悵的秋。高二幾次大考,嘎嘎在班上的成績遠遠落在後段。國中只要努力起碼前五名,但是高中不一樣,科目多內容也多,科科都讀,科科沒把握。嘎嘎想到物理就崩潰,起的解題很及時,無奈大小考仍舊破不了六十大關,期末肯定補考。想跟家裡拿錢補物理,簡直是異想天開。定意考台大,嘎嘎非得轉文組不可,起碼靠著死背強記就能打趴一堆人。她在高二上學期末申請轉組。「dear   diary,不會再跟起同班了。魚與熊掌不能兼得,退一步海闊天空。」不同班級不同課表,放學等不到,上學也不一定遇到。他們靠著一個諾言微弱地牽掛彼此。

高三,嘎嘎沒有在公車上見過起。原來,退休的父親每天接送,讓起多睡一點。每個考生焚膏繼晷,許多事情放一邊。

「dear   diary,好好讀書,考上台大外文。」十個月,在莘莘學子振筆疾讀中悄然流逝。嘎嘎如願考上第一志願台大外文系;榜單上的起:中央電機,他跟父母抗爭成功了。只是他們得長久分離。曾經,她羨慕他的挺好,起的一切都挺好,這個挺好馬上要去另一個地方開始人生,兩個相反的方向。

家裡不支持嘎嘎繼續升學,她四處奔波打工,從七月中旬到十月,攢了十幾萬元。男生上成功嶺,開學已近中秋。嘎嘎心想,「我們有多久沒有好好說個話了,千言萬語築成一道萬里長城。」掰開手指一算,「整整二十二個月。」

風雨故人來。聖誕節,起出現在眼前,老規矩,將水煮蛋放在嘎嘎的手心。下一刻,哽咽起來,「我媽胰臟癌,在加護病房,只剩三個月。」

起哭了一夜,嘎嘎不停遞上紙巾,面對無助的孩子,嘎嘎不好意思談自己了。長久以來,她與起的關係不平衡,他說得多,她聽得多。她慷慨得多,他謹慎得多。嘎嘎低著頭也想說,「我媽剛得乳癌,左乳房切除,還在醫院,我何嘗不需要安慰。」只是話到了嘴邊卻不說,只是她的母親活下來了,只是起幸福的家有了缺口。

幾個月後,他失去至親。那陣子,嘎嘎是他取暖的對象。她盡所能的善待同行的人,即使不再相見,也不會有太多的想念與遺憾。

「dear   diary,年少的愛戀會有終點嗎?...光陰會老去,共度的歲月卻未曾欺騙我們。青青子衿才是人生最好的時光。」

起的大學生活不精彩,常在惡水中掙扎,嘎嘎是唯一的浮板。耗不起年華,愛也無能。他為了存活而愛戀,最終會因為自私而尋找自由。嘎嘎想尋找另外的慰藉,因為與起相戀太沉重。她需要安慰時,他不在,她想要的,他給不了。甚麼關係都沒關係了。不如放生去尋找安頓之處。

嘎嘎翻頁又寫,「這一切都會失去,不如挨著這道"不能愛"的門檻,以免失去的那天痛徹心扉,彼此的精彩,不要干涉,....保持好距離,祝福,目送離去,.....距離是刀,太近傷人,太遠也是,一種是傷害一種是傷心。......再見,再見,也許永遠不見。」

心頭空空的,嘎嘎自問,「十六歲的那個諾言還算數嗎?」

然而,起從未放手,寫信、打電話,放假自動出現。

「dear   diary,我要好好休息,痛快的玩。」

二十歲,人生重要的關口。母親恢復健康。嘎嘎在聯誼中認識台大牙醫系的承與昕。承重考一年才上榜,比嘎嘎長一歲;昕是建中的高材生,家族不是醫生就是教授,天之驕子,系上的榜首。

嘎嘎深深吸引同齡的男孩。承,其中之一,挑女友專注選這種。膚白、善良、內向、眼睛有神。

只要沒課,承就刻意在嘎嘎眼前閒晃,有時帶上昕,三人行比較不尷尬。承的皮膚黝黑,濃眉、丹鳳眼,乍看賊頭鼠眼,不討喜,身高一米六出頭,嘎嘎一手就可以摟住他的肩膀,不用多想,只能當普通朋友。

昕不一樣,智商高、有才華,脾氣臭、毛病多、猜不透。嘎嘎喜歡經典,晴爽的昕。嘎嘎全心期待迸發出許多的美好可能。

沒有祖輩的累積財富、富二代共有的歷史背景,承知道在這場較勁中會輸得很慘,已然猜透嘎嘎的心思,只是不肯承認更不肯放棄,因為承暗忖,只要在身旁一路幫扶,等久了,嘎嘎就是他的。

承,行走在校園,默默的隱者。心在誰身上,誰就是唯一。大二,承緊緊的追捧嘎嘎,僅止於精神交流,沒有實質性進展。承的話很多。

「可愛的小白豬傻傻的很帶勁。」

「筆記都沒抄好,幫你。」

「你知道大學三不娶嗎,學姊不娶,學妹不娶,同學不娶。」

「大一嬌、大二俏、大三拉警報、大四沒人要。你現在大二,人見人愛。」

「明天回屏東看爸媽,周一回來。」

「體育課不要翹掉,期中考要準時到,會死當。」

承也有很浪漫的一面,「小白豬,你看,夜空中每一抹煙火,沒有消失,只是變成銀河中永存的微光。」

「明天的中餐幫妳買。少兼點家教,不夠的我借你。」

嘎嘎生日前一天,承做了一紙書籤,右下角寫上︰你是唯一,輕描淡寫的四個字嚇走愛情鳥。嘎嘎只想雲淡風輕,承渴望深刻一回,兩條平行的線,不論多靠近,終究沒交點。承過度賣力的付出,逼得她奔向風度清雅的昕全盤托出,「你和承,我同一天認識,可是...我我我比較喜歡你,」顫抖的補上一句,「我們在一起,好嗎?」第一次且唯一的告白,換來昕冷淡的回應,「我其實有點討厭胖臉的女生。何況我現在不想談戀愛,先考國考再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嘎嘎面紅耳赤,「這麼說,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那你幹嘛老是出現在我面前。好,...謝謝你,謝謝...你的討厭。」

女追男隔層紗,男追女隔層山,這句話太假。天分有限的女生才會主動追男生,經過大肆渲染,成為人人口中的賤貨,那點想戀愛的初心被瘋狂的流言扼殺,一傳十,十傳百,校園也有如此骯髒的一面。只能說,愛情這東西對男人太好,對女人太太太不公平。

人心深似海。兩個告白,心思各異,流言蜚語。嘎嘎有了第五個綽號,garbage。

承氣惱的躲回老家,不顧期末考,嘎嘎考完連夜跌跌撞撞下屏東。火車上,難平忐忑的心情,只知前面佈滿荊棘,遠望窗外明月清風作伴,頓時清爽,增強嘎嘎的撓度,如何修補、道歉、和好。晃蕩七個小時,找到人。承躲在舞廳,音樂嘈雜,不須言語,毫不棧戀,不聽原委,藉由混沌的氣壓切斷、自暴自棄、堅強的沉默。換上特有的蒼白,承失去哭的衝動,指著自己的心臟吶喊,「你怎麼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你欠我這裡的,怎麼還。我不需要廉價的同情。」

「不然我做你唯一的妹妹。」嘎嘎頓時梗塞住。誰能救贖誰呢?撕裂的情誼,怎能完好如初呢?

沒有承的校園生活,嘎嘎在幾個月的混亂中找到走下去的系統。

有人受傷,有人退出,有人逃避。嘎嘎沒有再見到承,不聯絡昕。

戀愛守則第一條,「dear   diary,寧願狠狠的錯過,也不願明明的被羞辱。你真傻,自己挖坑自己跳,死路一條。」

燠熱的暑假,嘎嘎剪了短髮,在游泳池當救生員,認識台大數學系的學長,轉。

打工的第三天,嘎嘎仍像無頭蒼蠅摸不到頭緒,出事了。拿救生圈時,為了閃避轉,右眼刮到鐵片,鮮血直流,轉緊急帶嘎嘎去台大醫院急診,縫了七針,愧疚的搪塞,「你的眼睛不大,稱不上美女,但看人時那真摯的眼神,發出電波會電人。」嘎嘎生氣推開轉說,「滾,好嗎,我都破相了,你這純天然掃把星害的。」從此眼尾帶著疤,臉上有了缺點。那陣子轉霸道嘮叨的守著,不讓下水,要她岸上乾坐,直到拆線。轉罩著嘎嘎,虛無的夢境,就像熱水融化三合一咖啡,香醇令人回味。一口喝下又有蕩氣迴腸的轉折。

只要面對太陽,就可以將陰影與黑暗拋在身後。嘎嘎淡忘承與昕遺留的苦與羞。

兩個月天天泡在水中,曬得又黑又瘦,天南地北,互相支援。陽光灑下一片刺眼的亮麗,乍看之下,龍兄虎弟。兩人邊吃便當邊弓著背躲太陽,嘎嘎把心事說給轉,他慨然當起大哥,撐起大傘護衛。轉的眼中透露著夢想,大言不慚的說,「我要站在世界的中心,成為世界的中心。做強者。我的未來等著我。」嘎嘎說,「你是強者,那我就是弱者,我要賴著你一輩子,養我。」

泳池處處有彩虹,帶著油漬的水堆、背對陽光朝空中灑水。總之,這個夏天彩虹無所不在,沉醉又過癮。

轉,在嘎嘎的心中烙下深刻的印子,像一陣風,粗暴的破解又重構她的世界。完美二字,因轉的存在而多彩。細看轉,很難不動心:正統帥哥,眼夠大眉夠濃身材也夠高,重點是當過辯論社的社長,說話有內涵有層次有條理。家中幾代的男人都修習小提琴,愛樂的心很天真浪漫。

只是身旁圍著美女,難免誤了課業,大三那年,選修課必修課都翹掉。升大四的暑假被雙二一退學,那段日子,苦悶的轉蹲在桃園老家準備重考,所有的女生都退散。

獨有嘎嘎,每個月兩次固定陪讀。讀累了,轉拿起小提琴,韋瓦弟的四季、薩拉薩泰的流浪者之歌,細長的手指撥動琴弦,也撩撥嘎嘎的心;或者開家裡的新車--Saturn出去夜遊兜兩圈,這車很高級,會主動幫人繫好安全帶。和轉在一起,處處驚喜、事事浪漫。他是個頑皮的孩子,拉著她做伏地挺身、跳繩、下圍棋、吃刨冰。

一回,嘎嘎皺眉解數學,轉湊著頭近看說,「你不會喜歡我吧,」嘎嘎的一點小祕密被看穿,情急捶了轉的右臂脫口,「臭三八誰喜歡你,你是我大哥。」轉也回敬,「最好是這樣,不要愛上我喔。」便草草結束尷尬的對話。嘎嘎懊惱,倉促回話將兩人的關係鎖死在兄妹上,心情如同隕石般墜落。

等不到愛的人,就藏在最深處,退一步做回朋友,一個比生命更重要的朋友。「dear   diary,我要一直在他身邊,不作愛人,只做兄妹,我不會停止愛他。他是唯一。秘密,就讓它留在時光中,珍惜每天,累積成永恆。」

轉喜歡政治,經過死纏蠻攪才說服父母。他重考如願考上政大政治系。為了夢想,多遠的地方都去過。轉在學術領域是個執著的人,從政治研究所,到博士班,一共十年,常在報章雜誌發表研究論點;唯獨感情方面,喜新厭舊,愛得灑脫,十年換了好幾個女人,甚至打過孩子。

暗戀終究無法攤在陽光下,嘎嘎在落寞中徘徊。

「Eine   Sprache   öffnet   eine   Welt.」嘎嘎選修第三外語第一堂德文課,老師以這句話開頭:語言開啟另一個世界,期勉大家前途燦爛。小兩屆的學弟重燃嘎嘎的熱火,即使她看不上眼,但是有人簇擁能讓眼淚少流一點,再空洞的大四就不寂寞了。

羽球國手。擅長體育的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沒才華又愛胡作非為。表達感情直接而粗暴,處處露餡。德文課每周三中午十二點到下午四點,只要坐對位置,學弟就可肆無忌憚地欣賞四個小時,抬頭低頭一清二楚,各種視角都好看。嘎嘎對學弟的固執與任性無能為力,他的霸道從未遇到對手。球場上發光的他滿腦子想著如何致勝,遇到強者讓他更強。這次轉換跑道,情場,恐怕是盲目投資,血本無歸。

期中考後,一個惡耗讓嘎嘎幾近昏厥。承是烈火,竟將自己燒為灰燼。在感情世界受到重創的他,邁向凋零期,草草休學。再有消息,就是死訊,舌癌。年輕的承,生老病死都沒有經歷透,跳過老,直接進入病與死。一切凝結成永恆。承留下的墨跡濃又厚,嘎嘎的大四,伴隨無解的缺憾。

「dear   diary,你為什麼要用這麼激烈的手段對待自己。」無數空曠的日子,吶喊千百回仍是困惑。她找到昕,劈頭就說,「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是你不可以毀掉承。我不會輕易的被你摧毀...」嘎嘎歇斯底里地狂哭,幾個小時過去了,把心都哭透了,眼淚乾涸才懂:昕的人生裡沒有情這個字,他不稀罕友情愛情。她安慰自己,這次傻完就長大了。

學妹小魚說,「承那段日子過得很不好。我勸他都不聽。」他生命中的唯一,真的是唯一,唯一目標,唯一愛戀,突然間都失去,再沒有理由好好過下去,寂寥中絕望的死去,無人弔唁。他的父母呢?在蕭颯中終老。那些轉身離開的人,根本不知道留下的人,傷口有多深,一輩子都在撿拾記憶的碎片。

愛情的殺傷力,一次三個人,承與他的父母,加上嘎嘎四個人。她虧欠至深,不敢不卑不亢的活下去,不想再經營感情,以免傷及無辜。

死亡改變嘎嘎對時間的觀念,認識何為有限,大四這年課少,抓緊機會一路向南去看承的父母。承的情感濃烈,來自教書的父母,敦厚真摯,拉著嘎嘎爬出萬丈深淵,嘎嘎的恨一天天少去,她要代替承,用青春的方式繼續陪伴他們。嘎嘎開了一本存摺叫幸福,種下愛、赦免、陪伴、鼓勵與希望。承的家很溫暖,善良的雙親攜手打造,是嘎嘎切慕的。畢業前夕,承的母親拉著嘎嘎的手說,「每個人都有年少無知的時候,成長需要代價,你不要老糾著人家的錯不放。」這一刻,不恨了,從記憶檔案中一筆勾銷。

「dear   diary,所有問題隨著時間消逝,沖走難堪與悲傷。為愛犧牲是種幸福,但是,面對為愛而自殘的故人,活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紀念那些不在的,祝福那些苟延殘喘的。人生百態,眼前一切,不過爾爾。如果回到某一瞬間,不同的決定,結局能否截然不同。」嘎嘎不自量力的想給予歲月一擊,卻只能蹣跚的走下去。

這一年,好像經過了千萬年。嘎嘎,有故事的人,心中好幾個座標,一個是她長久暗戀的人,一個是為他死的人,一個是許下諾言的人,這些座標牢牢地顧守自己的位置,圍成一個三角形,長期駐紮。帶著千瘡百孔想要東山再起,太難了,嘎嘎說服不了自己也說服不了別人,「不再接受任何一段戀情。」

敢於索求的學弟知道她的苦,大言不慚的說,「有故事的人,更該創造璀璨的人生。」

人生阿,自有真情在。學弟把嘎嘎的形象定位為《愛情白皮書》中石田光扮演的園田奈美,清純開朗的日本女生,只是嘎嘎的眼窩比較深,唇峰比較明顯,渾身上下飽滿的書卷氣,運動健兒的最愛。入情已深的學弟非要把彼此耽誤到不行,才肯罷休。

被愛的人更是有恃無恐。嘎嘎稱讚,「學弟,這件紫色外套穿起來很好看,」他馬上脫下放她手心,願用盡有限的時光,懇求她此生捂緊不要走。

無知使人勇敢又放肆,牙齒皓白整齊,一抹笑意從眼底散開。深怕學弟執意付出,嘎嘎不說話,放空、打瞌睡。學弟也稍微讀懂學姊的一點小心思,嘎嘎睡覺,他主動抄好筆記遞上,嘎嘎需要的學用品,他都有。球場常勝軍反應快,善於處理突發狀況,嘎嘎好幾次想心軟回以微笑,但是不能,無心的回應會掀起驚濤駭浪。

常留在嘎嘎心中的痛苦,從未逝去。承,天人各一端,涓滴的思念匯聚成淚河,唏噓憑弔。

最美的已永存心中,次美的視而不見,有種感覺︰非常喜歡不能沒有你,啃食想愛的心,轉。

認識學弟是場劫數。有學弟陪,好煩。分開了,想念。誰離不開誰,就輸了。嘎嘎按住自己的心,不讓它起落。隱瞞不確定的感覺,總比無事擔憂強,用善意的謊言搪塞圍觀的人。前後糾纏五百天,學弟頻頻踏破底線,毫無希冀卻越戰越勇,即使心存憐愛的嘎嘎漠然,但她不經意流瀉出的飄逸百看不厭,動人的畫面,給了有心的人一個尋夢的康莊大道。

嘎嘎還有一個跨不過去的坎,大學弟兩歲,學弟追學姊,高射炮的戀情,七百多天的距離阻礙了幸福。或許從未成熟,即使畢業了,找到一份工作,仍想隱姓埋名的逃避學弟,主動畫下句點。

總是有起的消息。無話不說,青梅竹馬,知己,遠方的精神伴侶。歲月隨意流轉,兩人聊理想、家人、課業,從十六歲開始,幾次重大轉折,一同往前,即使他常笑她:食量大得嚇人、說話沒邏輯、大腿有點肥、愛黏人,這正是狂放不羈的味道,吸引他在青蔥歲月大膽承諾,三十歲,......結婚。

都多少年了,起堅持一個月打幾次電話給嘎嘎。他們的感情已然超越時間與空間。在職了,還是有無數的話題,五六個小時,話筒中共度通宵,如同一起並肩散步看星空。伏爾泰說的沒錯,摯友勝過世間的燦爛(All   the       splendor   in   the   world   is   not   worth   a   good   friend.)。

轉在台北讀書的幾年,嘎嘎反而找不到理由靠近,一年頂多見幾次面。曾經一同打工、陪他重考,很近距離的相處,很多的打鬧談笑,再多的男生都是其次、都是浮雲。都多少年了,嘎嘎不曾心動,不想將就,不理備胎,即使旁人苦勸,「備胎先湊合著,久了就是真愛。」

「dear   diary,我不再愛了。願我們的情誼,超越世俗所有的限制。」二十四歲,封住愛情的退路。最上好的時光裝滿了轉,她渺茫的祈願,在他的人生中站妥一個位置,哪怕只是個黑點。做為孤獨的影子,宛如青春最蒼白的一塊拼圖。嘎嘎始終在告不告白之間盤算。告白失敗,做不成朋友也做不成情人;不告白永遠有機會,一輩子有他的消息,送上關心。況且二十歲那年的失算,讓嘎嘎不敢輕舉妄動。

「dear   diary,愛情就是,誰傷了誰,誰又被傷了。...好了傷疤,忘了疼。...一路熬得好辛苦。...最初的情愫萬般脆弱,不堪一擊。誰曾說︰樂觀的人看到玫瑰,悲觀的人眼中只有刺。」笑中帶淚,迎來二十五歲。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日記幾乎留白。家中的男人不管用,經濟從未好轉,十幾年後再回頭看,眼角泛淚,何時才能逃脫這幽暗的地洞呢?嘎嘎成為家中的搖錢樹,私下接翻譯改卷子,一天當三天用。疲憊的她從無機會眷戀物質帶來的美好,仍保有人性中最純美的一塊。另一面,在感情上,寸草不生,該輝煌的日子糊塗的荒廢掉。沒人清理她的荒蕪。

「dear   diary,It's       time   now       to   do   。我不要再一廂情願了,告訴他︰我愛他。」

可是,太遲了,此生確定錯過轉。他的身旁放滿美女,嘎嘎無容身之處。

嘎嘎打算表白,轉先開口,一把抱住嘎嘎,「嘿嘿,親愛的,我要結婚了,恭喜我吧,是小零,上回那個。」嘎嘎連串問號,「結婚?怎麼那麼趕,發生甚麼事?」轉繼續,「第一眼看上去,她不是特別美麗,卻很有活力,我以前都用超高倍顯微鏡看女生,零要得不多,很容易滿足,她給我愛也給我尊重。選擇她很安全。兩個人不適合,再多的喜歡也是枉然。」嘎嘎語塞,掩面不看人生的無常,差一步,放手,祝福,是最大的愛。

轉穿上西裝,熱鬧的婚禮上,嘎嘎的思緒異常冷清,新郎轉身,撫摸嘎嘎右眼的疤痕,「這麼多年了,真抱歉,害你變醜,希望不會耽誤妳的幸福。」嘎嘎笑笑,「沒甚麼,真的沒甚麼。」心裡想起一句話,愛的代價是悲傷,Grief   is   the   price   we   pay   for   love.

「dear   diary,不對的時候遇見再對的人,等於不見。正如徐志摩曾有的心境︰讓我花掉一整幅青春,用來尋你。」

基因的世界太殘酷,零與轉的結合注定是悲劇。一年後生下白化症的孩子,事後體檢才發現彼此都有白化症的隱性基因,生下來的孩子躲不過。此生,他們最微小的願望不可能實現了︰做對平凡的夫妻,養幾個正常的孩子,陪他們長大讀書,打拼幾十年,兒孫成群,一代接一代。

「世界太大,最多的努力都不起眼。這個社會不需要有才華的人,反而需要能配合的人。」曾站在萬眾矚目的舞台,像轉這樣的極品不多,如今他不經意說出的話,好感傷,幾年的職場打拼,家庭的挫折,讓他無醉不歡,那個曾經可敬的轉,去哪兒了。每次見面,肚子又大了一圈,已然走向破敗的人生。嘎嘎自問,「眼前這個老男孩,是我曾經崇拜的人嗎,自信的你,征服全世界的雄心呢,心高氣傲的你如今一文不名。」唉,至少我見過你最美好的狀態。

「dear   diary,你把這一生交給我,好過跟零在一起。讓我們回到八年前的仲夏,池邊度過的夏天。」

轉不能得到幸福,嘎嘎不能原諒自己,她要他過得燦爛陽光,不帶一絲的委屈與烏雲。幾次酒後,嘎嘎想吐真言,她禁得起久候,送他一個健康的孩子。轉沉溺在懊悔中,「可能是年輕時打過孩子,換來萬劫不復的懲罰。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我欠很多人一聲sorry,太遲了。」後悔一旦取代夢想,人就真的老了。

嘎嘎對愛的人有種特殊的責任,將轉的幸福扛肩上,嘎嘎用孤單的人生守候轉的落寞。

邁入千禧年,一場天災撕碎兩顆心。九二一地震,起在哀慟中被迫長大。兄嫂埋在土堆中,他徒手挖掘,雇挖土機,等不及政府的行動。頓失三個親人,哥哥、嫂嫂與侄子。

那年他剛上大一,母親,胰臟癌,發現太晚,幾個月後走了,現在,一場地震,又帶走三個親人,十一年來失去四個親人。起決定,配偶只找醫護人員,看顧地上唯一的親人,父親。他切割與嘎嘎那段互許終身,不解釋,自己扛下負心的臭名,她不知道比較好。攜手一生的期待遇上天災人禍嘎然而止,嘎嘎沒有不好,起也沒有錯。

台灣人的習俗,百日內成婚沖喜。收到請帖,嘎嘎慌了,她是看重誓言的人,起也是,況且是他主動給予。

「dear   diary,怪我輕信諾言,他改變初衷,我該怎麼辦。失去承,錯失轉,接連著搞丟起,猶豫的過程中,一一走遠,不等了,也帶走我的愛情。本以為勝券在握,卻失之交臂,我這台大外文系的高材生輸給一個五專的小護士。兩人同行一段,卻走丟了,他改變步伐,我就得獨行,誰該揹黑鍋呢,先離開的他嗎,未必。那個堅守在原路的我,也該一起揹,因為我沒有長大。」嘎嘎原汁原味,但起在而立之年成為大男人專注地陪伴失智多年的父親。面對愛情,起過分懦弱,緊握籌碼,不敢下注、不敢貪玩,不做沒有把握的付出。

嘎嘎還是去了。婚禮上,她審視,新娘比不上她,單眼皮、身材嬌小單薄、膚色黯黑,頂多是一個護士的頭銜,只是起願意將就。十六歲的那個起已經不在了,嘎嘎沒有奔上前拍他的肩膀,只在原地,十三年的情誼襲來,兩個靈魂無言的對話︰昨日依舊繽紛燦爛,今日不能長久陪伴,在心底停駐一個永恆的位置。鼻頭紅了,她不能露餡,雙脣微揚、輕輕點頭︰永別,起的眼中一絲不捨。沒有誰能陪到路終,失去的頂多哭一陣子,一旦想起,眼睛會濕,但心痛會淡去,「dear   diary,time   is   the   greatest   healer。是的,最後不能在一起,...遺憾與不甘。」

邁入三十一歲的嘎嘎一如既往,不屑庸俗。「人生禁不起幾回的擦身而過,別以為自己的本錢雄厚,說穿了,時間一到,五官都會往下拉。你的警報早就壞了,豁達點,找個人嫁掉。」身旁的人逮住機會就疲勞轟炸。不再年輕的面孔有刻痕。相親過幾回,卻沒有好好的談場戀愛。回頭,已是深秋,心微微發酸。

多年來,拒絕過數十個善意的追求,不是不想挽回,只是還有一營的男人,不想太早把身段放軟壓低;不是不懂溫柔,只是還有幾分的姿色,想在對的時機恣意的善待那個人。

嘎嘎暗自盤算,過得春光明媚才是贏家,其實誰都騙不了誰,邊撫摸還疼的傷口,邊欺騙自己會好的。一遍遍看著連續劇中令人心碎的片段陪女主角痛哭,宣洩落寞的情緒。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心力交瘁的深夜聽歌,淚流滿面。母親拍拍她,「這個家幸虧有你,你哥從小樣樣差,真叫人操心,你啊,我從來不擔心,有些事你不要怪媽媽。...有喜歡的人帶回家給媽看看。」這一刻,嘎嘎真正長大了,眼前浮現母親年輕時卑鄙的作為,不公的對待,樣樣醜態。她選擇給予寬容。母親為了生活愁煩,對待兒女只能偏袒甚至漠然。

經過歲月多方的洗禮與沉澱,是時候和過去道別,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個不可能的人。讓你想起的,就是生命中的遺憾。乾杯,敬那些終未完成的遺憾。

嘎嘎從彩虹的這端,走到另一端,風雨相隨,十九年。靜憶不免追悔。曾經有個男孩給她雞蛋,承諾,兩人會有圓滿的結局,只是他沒有等下去。曾經有個男孩說她是唯一,也提早退場。曾經有個完美的男孩允諾顧惜她一生,卻落難消沉。人生不會更好,明白就好。

「dear   diary,一輩子太長,恨一個人,做不到;一輩子太短,愛一個人,怕不夠,年少時想要的東西比較容易找到。Youth   comes   but   once   in   a   lifetime.珍惜眼前人吧。」

所有的癡等都有回報,那個對的人在來的路上了,花草叢生,綠意盎然。相親,遇到同歲的合,骨科醫生。老套,醫生娶老師,萬年不變的最好組合,嘎嘎可以坐在麵包堆中享受愛情了。三十二歲的最後一天決定結婚,嘎嘎給自己放了一個長假。走在椰林大道,青青子衿,是人生最有價值的一段光陰,從未流逝。盛午的烈陽、無憂的笑顏、喧鬧的走廊,她與他們停留在那一刻,青春不會黯淡。校園裡的人生沒有四季,只有一季,那就是春,青春。

過往的曲折終於等來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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