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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魔同脈

      巍巍聖地,一片清朗,佇在石上的刀,象徵為世承罪的決心。它靜靜、寂寂,孤立於此,鎮這一方佛修之地。

「欲清欲明,需先觀自我,觀他人,觀山水,觀世道,觀諸常,觀盡一切成空,了解萬物有其規律,了解何謂世界平和之象,才知何謂清明。知清明,便知異數何來,欲除異數,弒為大悲,非極不可為。慈悲對人,慈悲對物,萬物皆可赦。」

「是嗎?」

      一陣陰沉之聲傳來,與之相至的鬼氣陰息鋪天蓋地,聖地一時震盪。一口邪氣滿身,怨靈纏繞的刀,霸氣駐地。

「因慈悲付出生命,為斬惡負起殺罪,愚佛!唯有魔考,才能證明自我澄明,唯有殺業,才有認清現實的機會,像你滿腦佛經,口誦佛法,實際上也只是在這頑石上呆佇的一口廢鐵罷了!」

「我心依舊,不因魔考而變,我心澄明,不因造殺而改。魔考,是為佛心修練,清楚自己本意,尋回初心。殺業,因不忍蒼生被惡所犧牲,為著大慈悲斬其惡,維持世間平和,回歸世間本相。」

「如此頑劣,也改變不了蒼生犯劫,人心惡意層出不窮,只要有慾望,人遲早都會墮落。你區區一口造殺之器,卻說出要救贖蒼生這種愚昧之言,認清現實吧!這樣的你只會被不斷的利用,不斷地違背本心,為了斬惡所犧牲的生靈可要多出許多。」

「即便如此,我仍相信人心那一點本善,能將蒼生帶到吾佛身邊。」

「那你,就跟著那天真的想法一同消失吧!」

      談話的結束,是另一場境界開局的鐘聲。佛鐘擺盪,佛聲輕喃,怨息四起,充斥天地,佛刑禪那與滌罪犀角之刀境如一分為二的世界,佛耀燦燦,邪氣森森,一場刀與刀的對決,在犀角的喝聲中,無止的鏗鏘聲不絕於境。

「你要是能渡我,就來試試吧!鬼禪六斷.無妄成法!」

「吾,以渡眾生為己念,始終不違本心。」

      至聖佛器,至陰邪器,第一次的碰撞便是驚滔駭浪,崩天裂地。以慈悲之心觀世的佛刑禪那,見滌罪犀角於魔考,決意喚回他之初心,無悔的力斬,便是對蒼生的承諾,對佛的付出。以殺見證自身佛心的滌罪犀角,觀佛刑禪那仍是執迷不悟,怒不可遏,勢要讓他了解人的劣根、人的善變、人的惡意,無情的劈砍,則是現實的殘酷,對世道的怒吼。

「為何?為何你如此頑劣?你不懂人是如此卑鄙、如此自私,還要將他們的罪一一承擔,你認不清現實嗎?就算你將罪承下又如何?渡了萬惡又如何?凡人只視為理所當然,你應當守護世間平和,還世間一個清靜。在你負罪斬惡之時,你可見到他們?在你筋疲力竭之時,你可見到他們?如此無悔付出一切都是徒然!禪那!」

      滌罪犀角不停怒吼,佛刑禪那靜默聆聽。不知交擊聲已是第幾聲,不知鐘聲已迴響多少次,雙方已是如火如荼,愈趨瘋狂。

「鬼禪六斷.眾相唯滅!」

「吾佛照燈印!」

      絕式一出,便氣動山河,整個刀境也漸漸承受不住了。兩個映出的人,持著截然不同的兩口刀,隨著不斷交戰,不斷碰撞,眼神所流露的決心漸漸強烈、堅定。

「你差不多該倒下了,該知道救贖眾生的想法是多麼愚蠢了。這個世間,是無法讓所有人都得到救贖,必須犧牲,必須犧牲啊!」

「儘管如此,我只遵循本心,我仍在,就會不停地引導迷失的人,不停地勸導為惡的人,不停地為無辜生靈斬惡,不停地為世間平和為己任,無論我將回到吾佛身邊,或者墜落無間,我無悔。」

「是嗎?是這樣啊……原來,一切都只是一廂情願。來吧!我將親自破壞你,結束你這愚蠢又無意義的一生。鬼禪六斷.梵鬼同悲!」

「我知道你的初心,了解你的本意,但,你已成了世間的惡,我就必須渡你!初禪三式.涅槃之初!」

      在刀境無限的時間,無限的交手,無限的輪迴,無限的交識,使兩人心神交會,而雙方的執念卻越來越深。

「禪那!清醒吧!」

「犀角!回頭吧!」

「凡人如此愚昧,我給他們重生的機會,你卻執願救贖,你真認為凡人都會依你的想法,捨棄一切,看空萬物,無欲無求,無罣無礙?」

「只要有一點希望,我就不該放棄,就如同我相信你將回歸初心,走回正途。」

「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再執著,我將斬斷你的執著,你的一切!」

「現在並未萬劫不復,你還有回頭的機會。」

「殺!殺!殺!唯有殺!才能證明我的道!孽罪怒佛.鬼嚎令!」

「找回初心吧!回歸那純粹的意念。金剛薩埵卍蓮懺!」

      戰至極端,看清對方,了然於心,卻模糊自己本意,佛刑禪那不斷地想喚起滌罪犀角的純粹,卻是被拒絕。犀角已然瘋狂,現在,僅念一殺。

「哈哈哈哈哈!」

      犀角的狂笑,透著對世道的憤怒,無法改變的無奈,對自己的嘲笑,究竟,殺道證道,證出了什麼?自我的強大?以殺制亂?終究,連同自己也成魔,被埋葬的本心,已消逝在自己眼前。犀角與禪那數度地敲擊,重重的擊入犀角的心,卻是不見本心,只被不絕的殺意填滿。禪那見此,流下了淚,意念把定,以殺渡犀角!

「若我已無能為力,又是何苦?以殺制亂,以殺制暴,以殺制惡,卻只招來怨懟,那這世間有何存在的必要?哈哈哈!對啊!沒有存在的必要!」

「犀角!」

      對世間已無任何念想,只存破壞。犀角吸引天地怨靈,龐大陰息,歸入自身。

「最終,仍需痛下決定。」

      禪那也凝聚萬物靈氣,聖耀如日,誓渡犀角離世。

「如來哭泣.萬鬼悲嚎.血斷滅神擊!」

「吾佛慈航.百心如一!」

      至陰至邪,至聖至陽,兩相衝擊,蒼茫盡寂,一片清明,無聲蒼穹,屏息一瞬。一聲鏗然,兩口斷刀,同落黃土,共蒙沙塵。

「你痛,我亦是,你悲,我亦是,本出同脈,何以相煎。犀角,你我本心一轍,為世負罪,渡惡唯任,你為證道,做出你的抉擇。如今,初心,一切,值了。」

      佛刑禪那與滌罪犀角的刀魂共散天地,回歸生靈,一片黃土也漸露綠意,天地祥和,亦復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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