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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與男孩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她紅著眼睛、試圖忍住眼淚不哭出來。

 

他沒說話,只是搖搖頭,沒有不耐煩,卻感覺得出他想離開。

而女孩則緊抓著男孩襯衫的袖子,再也忍耐不住,眼淚不爭氣撲簌的流下。

 

「你忘了你說過要一直在一起的嗎?!」女孩怒吼著,她希望事情可以有所轉圜。只是,那男孩依舊默默的看著她,不發一語。

 

女孩終於承受不住,頹然坐倒在地上,也不管他人如何的異樣眼光,放聲大哭。

男孩看著她,不為所動,只是輕輕地蹲了下來,為她擦去眼淚。

 

「給我一些時間,好嗎?」男孩沈穩的聲音,讓她慢慢地停止了哭泣。

 

男孩看著女孩,知道她一直真心的在愛他,也為了他犧牲了許多。

只是,他不得不走。其實,男孩心裡也不捨,畢竟都三年多了,說沒有感情是騙人的。

 

三天前,一封秘密的電報送到他的手上,要他快點離開台灣,因為作為間諜的身份似乎曝光了,因此他必須趕在情報人員找到他之前離開。而這女孩原本只是他用來隱藏身份的障眼法,只是沒想到日子久了,男孩對他也動了感情。

 

「我答應妳,我會再回來的。」男孩將女孩緊抱著,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說完,一個轉身就往登機門走去。只留下女孩坐在候機室的地上。

 

~~~~~~~~~~~~~~~~~~~~~~~~~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眼十年過去了,女孩也不再是女孩,而是兩個孩子的媽。

 

只是,自從那一天之後,那男孩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任何蹤影,不管女孩如何打聽,就是沒有男孩的消息。

 

一年兩年,女孩還想望著男孩有一天會突然出現;但是日子久了,希望慢慢變成失望,而女孩的內心在如何故做堅強,還是擋不住寂寞從心門裡的縫隙竄入。

 

其實女孩長得可愛,做事也伶俐,因此不論是工作或私下都頗受喜愛。

當然,因此身邊也不乏有個幾位高富帥的追求者。

 

就在男孩離開之後的第四年,她接受了一間知名科技公司第二代年輕總裁的追求,並且兩人在隔年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並且連著舉辦三天的宴席也登上了報紙的版面。

 

在婚禮的照片中,女孩笑得洋溢,臉上寫滿了幸福感,但是沒有人曉得,在女孩最深的內心中,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空洞。

 

沒多久,女孩傳出了喜訊,隔年就生下了一對雙胞胎。

由於都是女兒,讓當爸爸的那個男人樂不可支,直嚷著這是他的公主!

 

雖然孩子的出生讓女孩也感到開心,但她的心裡依舊有個地方是失落了的空洞。

面對這個空洞,女孩選擇用忙碌來填補,因此她拒絕先生的提議,堅持不讓管家插手照顧孩子的工作。

 

很快的,兩個孩子都五歲了,也都去了幼兒園,女孩從原本忙於照顧孩子的生活中突然放鬆了下來,頓時不知道該做什麼。

 

而這一放鬆,讓女孩內心的空洞再度出現。

 

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從旁人的眼光來看,確實是令人稱羨的生活:頂級的豪宅、高檔的傢俱,物質享受樣樣不缺;不管是食衣住行,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都有管家打理,沒有什麼事需要煩惱;先生也是真的愛著她,溫柔而且體貼,凡事都替她著想,甚至連女孩相依為命的母親生病時,他也立刻安排住進集團旗下的醫學中心,組成最強的醫療團隊來照料她—但是唯獨內心的這個空洞,所隱藏著的她內心的遺憾,沒有人知道,而她也打算將它當作一生的秘密放在心中,畢竟,她所得到的幸福,是從來不曾想過的。

 

女孩知道,她沒有權力再去要求什麼,只是心裡面的那個空洞讓她無力抵抗。

 

一天下午,女孩正準備出門去接孩子放學時,突然樓下的警衛來了電話,說是有一封電報,務必要本人簽收,因此需要她下樓一趟。

 

女孩心想,正好要出門,就順道下去簽收一下好了。

 

到了樓下的櫃檯,警衛指了指在大廳旁邊等候的送電報人員,於是她走了過去。

那人身上穿著綠色的制服,沒有特別的徽章或是識別證,而且戴了頂帽子,低著頭站在大廳的角落,等著要將手上的電報交出去。

 

當女孩走到那人面前,準備要講個怎麼這時代了還有人會發電報這類的笑話時,只聽見那人輕輕的說:「我回來了。」

 

這句話讓女孩停下了腳步。

這聲音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也是他連作夢都會夢到的聲音。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人。

 

「你…是你!?」

 

那人點點頭,沒再說甚麼話,只將手中的一個信封袋交給了她,並拿出一本本子佯裝請她簽收。女孩接過本子,只見上面寫著「一個人的時候再打開」。女孩看完點點頭,那人隨即將本子收回,就急忙從大廳門口離開。

 

而女孩的視線一直跟著那人,直到他上了停在一旁的綠色廂型車。

 

在一旁的警衛看女孩站在大廳上,許久未有動靜,就出了個聲,想走過去詢問一下是否有什麼地方需要幫忙的,但女孩連忙笑著搖手示意他不需要,就趕緊出門去幼兒園將孩子們接回來。

 

接回孩子們後,照平常這個時間她總是親自為孩子們下廚,說是為了孩子們的健康(她說請來的廚師煮得太油、太鹹,不適合孩子);然而,今天她卻說了個身體不舒服的理由,將孩子們托給平常夫妻倆要外出時,經常請來的那個還在唸高中的鄰居女兒,連忙進到房間裡面,將房門反鎖後,把藏在胸衣內的那封信拿出來。

 

她坐在床邊,端詳著手上的這封信。

信封外雖然沒有寫字,但封口折得仔細,黏得紮實,她知道這是他的習慣。

女孩將信封拿在手上,試著感受一下信封的重量,許多回憶湧上心頭。

 

她拿了把拆信刀,小心的將封口割開,拿出裡面的信紙。

 

信紙上沒有署名,只有一行字。

 

「我想見妳,今晚12點,金典2227」

 

她看著信,呼吸加速了起來,她感覺那壓抑已久的情緒又再一次被攪動。

女孩知道自己其實一直渴望能再見到他,而這樣的渴望在內心中逐漸形成一個黑洞;而這黑洞的存在則不斷的吞吃掉她的幸福感,讓她經常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不自覺的被這股揮之不去的思念佔據。

 

而如今,他出現了!並且在等著她!?

「我要去見他!」這股內心的衝動幾乎令她感到窒息!

 

只是,她的心中有另外一個聲音,悄悄的在提醒著她。

 

「但,妳要放棄妳現在的生活嗎?」

「去了,就無法回頭了。」

「妳的先生、孩子、還有妳的母親…這些,妳都要放棄嗎?」

 

女孩的腦中浮現出這六年來,她與她先生、孩子生活的畫面—先生對她的甜蜜、溫柔以及對家人的照顧,孩子們的笑容、笑聲以及照顧他們的點點滴滴—然後,她來到梳妝台前,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她突然發現,其實,她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女孩,而那人也不再是從前的那個男孩了。

因為,自從他轉身離開之後,他的世界就已經與她無關。

 

她終於明白,這十年來其實是自己不願意面對現實。

 

剛開始她忽略母親的話,也聽不進朋友的勸,沈浸在自己的哀傷之中;雖然後來慢慢的走出來,也有了愛他的人,卻還是對自己說謊,以為逝去的愛情可以回來,就戴上假裝幸福的面具,在眾人面前表演,卻在心裡面舔著自己的傷口,等著有一天那個人會回來,然後傷口就會自己好起來。

 

其實,女孩不是不知道那人真實的身份—認識那人的第二年,她就知道他其實是個間諜。但是,那人對女孩的好,讓女孩對他動了情,這也是為什麼女孩願意三番兩次替他遮掩,甚至不惜與家人決裂,只為了讓他的身份不要曝光。甚至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是女孩替他打理一切,讓情報單位的人員收到消息時,他早已經順利離開台灣了。

 

但是,那人卻為了自己保命,十年來不肯與她聯絡。

因此那思念化成了恨,藏在心中,慢慢的腐爛,爛得連女孩自己的不敢面對。

 

女孩最後再看了看手上的信,然後從梳妝台的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出了房門外。

她看見自己的兩個雙胞胎女兒正和鄰居的姐姐玩得不亦樂乎,臉上滿是笑容,她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她走到了陽台,將信紙折了兩折,然後用打火機將信紙點燃。

她看著手中的信慢慢的燃燒,彷彿看見自己的對那人的思念與情感也隨著那封信,在燃燒的火焰中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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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拿起咖啡杯,優雅的像個淑女。

 

「最後妳有去見他嗎?」我問道。

 

女孩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有種你怎麼會問這種蠢問題的感覺,讓我頓時感覺很窘。

 

「有些事,你就當作聽個故事就好,別太當真。」但女孩的眼神認真,讓我無法不當作一回事。

 

「既然妳不想說,那就算了吧。」其實我也是很識相的,特別面對眼前的這一位。

「好了,我該回去工作了…對了,謝謝妳願意和一個老人分享妳的故事,還有咖啡!」

「對了,如果不介意的話,讓我把這個故事寫下來吧?」我試探著問著。

 

女孩依舊露出一抹不置可否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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