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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火(三)

醫院的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藥水味,聞著聞著便讓人覺得鼻酸,十分不舒服。

一位約莫五十歲的男人提著一個黑色的大袋子,走到了208房前推開房門,一踏入房內,裡頭的空氣沉悶地要讓人抓狂,男人卻沒有多加在意,憂心忡忡地走至靠窗的病床旁邊。

「緗瑩,妳還好嗎?」男人靠著江緗瑩的病床旁坐下,執起她的手擔憂地望著她蒼白的臉色

「江叔...你來啦。」緗瑩虛弱地對男人微微一笑,直起身想坐起來,男人趕緊扶她起身

「江叔,你能來看我真是太好了」

緗瑩對他如此說道,男人輕嘆口氣,「妳還是那麼地見外,什麼話嗎,我當然要來看妳!」

「可是我還是想謝謝你。」

她仍然笑著,男人看著緗瑩消瘦的尖臉,無奈地笑笑

「緗瑩,妳今天怎麼會昏倒呢?」他一邊問起她的狀況,一邊將放在腳邊的袋子提起放至大腿上

「我看見了一場火災。」她微微低下頭,「就在...今天中午和朋友聚餐餐廳的對面。」

她看見那場大火時心情實在太激動了,血液瞬間衝腦,便突然貧血昏倒了,聽說是那個徐蔚興叫的救護車。

「這樣啊…那妳現在好多了嗎?」他拉開袋子長長的拉鍊,五顏六色的塑膠袋映入緗瑩眼簾,她淺淺一笑

「現在好多了,也許待會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那就好。妳江姨幫妳準備了一些點心,餓的話就吃一些吧!」江叔從袋中抽出一包咖啡色紙袋子,放到她眼前

緗瑩開心地接過紙袋,一翻開熱騰騰的奶油香便撲鼻而來

「哇~是鯛魚燒耶!還是江姨最懂我了!」她大口咬上一口金黃的鯛魚燒,外酥內軟的口感讓她一臉滿足,江叔看她吃得這麼開心,緩緩伸出手,覆蓋上她的頭頂,溫柔得撫摸她柔順的黑髮,

「是啊,妳江姨根本就是妳肚子裡的蛔蟲,這一大袋都是妳愛吃的食物,還怕我帶的不夠給妳吃呢...」

「呵呵,江姨人最好了...下次回去時我也要帶一堆東西給她吃!」

看著她傻笑的臉,他忍不住抱怨起來,

「下次回去?不知道妳什麼時候才要回來呢!」

緗瑩一聽,突然意識到她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去宜蘭江家了,從上了大學搬出來後,便忙於系上各式各樣的報告與社團雜事,只有過年或碰上一些傳統節慶時才會回去一趟,也難怪江叔如此不滿。

她真是不孝呢...

但她不回去的真正原因是...她害怕回去。

她怕一回到熟悉的地方,便止不住心中滿溢的悲傷,她會想起在那場火災裡她與父母天人永隔,那段如噩夢般的記憶。

不知不覺中,緗瑩的臉上已無任何笑容,手中抓著吃完的鯛魚燒袋子,沒有了熱度微涼地像她心中的苦澀。

「江叔,我曾經在那裡和父母生活那麼久,現在為什麼回不去了呢…」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要是沒發生那場火災,我是不是就能夠和父母一起去說好的遊樂園玩呢?是不是每一年的運動會都有父母來替自己加油?可以驕傲地跟他們說我在小學三年級那年拿到了100公尺的金牌,還有在國二的家政課烤出了一個燒焦的蛋糕,他們一定會又好氣又好笑地拍拍我的頭,然後兩人一起擁抱住我…」

緗瑩的眼眶充滿淚水,一滴滴滑落臉頰。她看著落在手心的眼淚微微一笑

「要是沒發生那場火災就好了…對吧,江叔?」

男人緊緊握住她的手,悲痛地說:「要是那個女人沒有出現,妳便不會小小年紀就家破人亡的,我可憐的緗瑩…沒事了沒事了,江叔和江姨會永遠陪伴妳的,不要難過了…」他摟住她的肩膀,想給她一些安慰,這個孩子啊──明明這麼的好,為什麼非得失去摯愛的家人呢?

「女人…?」緗瑩心理一驚,莫非當年的火災不是意外?

「江叔,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難道我父母是被人害死的?」她變得激動起來,抓住江叔的手臂,黑色的瞳孔驚慌地放大盯住他。

他看著這樣的緗瑩,糾結著是否要將她父母的事說出,緗瑩看著他不發一語,以為他不想告訴她,兩手抓得更緊

「江叔,拜託你…告訴我。」

男人避開了她的視線,拉開她的手,「緗瑩妳好好休息吧,我也該回去了…」

看著她失望的臉龐,江叔親暱地弄亂她的頭髮,

「不要多想,那些事就讓它過去吧…緗瑩…」不要被過去的陰影困住了。

他將大袋子留下,然後對她微微一笑便回去了。

緗瑩看著江叔離開病房,垂眼不語,心裡默默下了決心:她要找出當年火災的真相,無論那將會是多麼慘忍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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緗瑩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隔天傍晚便出院回家了。

深夜,她獨自坐在電腦前瀏覽著有關火災的一切查詢,任何重大新聞事件,不分國內外,她一條條點進去,閱讀始末,看看留言,在返回查詢頁,繼續看下一條資料。

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一條查詢結果上

「台北中正區辦公大樓火警,不幸釀11死21嗆傷。」

是昨天的火災,她的睫毛輕輕顫動,點進那個論壇中。

白底藍框的網頁上寫著密密麻麻的新聞,下面的留言欄有好幾則發言,緗瑩逐字逐句小心翼翼地看著

「…那場火災的起因是什麼啊?」

「好像是冷氣過熱?」

「才不是…冷氣明明一點就沒有什麼異樣!」

「難不成是蓄意縱火嗎?」

「啊嗚~好恐怖喔~」

「只是電線走火是在大驚小怪什麼啊…」

「黑心建築商!無用政府!這分明是官商勾結,沒良心的建商一堆…」

緗瑩緊緊閉上雙眼,腦內流竄著昨天駭人的火災畫面,似乎是冷氣的問題沒錯,不過…

蓄意縱火嗎?也是有可能,畢竟警察並沒有查出確切原因。

突然,一張男子的臉浮現在腦海,她詫異地睜開眼睛

「對了,那個男人很奇怪,當每個人驚慌逃出時,他卻一動也不動地站在火堆裡...」那麼的鎮靜,那麼的…淡然。

「如果說那場火災真的是蓄意縱火呢?」她不敢確信,可是冥冥中卻篤定地認為沒錯,然後她想到了某些可能性

「那麼十四年前的火災…」一定也是蓄意縱火!!她眼睛大亮,這事有蹊蹺,但究竟是誰想要燒死她們家?

會是江叔提到的那個女人,或是另有其人呢?

她絕對不允許那個縱火魔的存在,她一定要找出犯人!

那年鮮豔的火焰躍然於眼前,彷彿還像是昨夜的晚風,炙熱的火光順著風,灼傷了她的眼、她的心,還有…

腐蝕了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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