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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龍&貓】海夜/完 (H)

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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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海浪一波波打上已經降溫的沙灘上,今天的沙灘很特別,明明還處於酷暑旺季的夜晚,卻沒有多少觀光客上來散步遊憩。

此時,一名青年緩慢地搭著海風走在沙灘上,步伐越來越慢,最後停在海與陸的模糊邊界,席地而坐。

打上來的浪波直接波在他的衣褲上,他也不介意,只是享受似的將雙手放在身後,撐住自己的身體。

「嘿!我來了,明天,我們就可以見面了。」青年嘴角上揚,似是呢喃。

海風輕輕的吹著,將他的話語吹散在這個仲夏的夜晚;同樣,也吹散了,來自另一個時空的聲音……

"呵、我知道,因為,我就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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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是夏天消暑的好去處。

艷陽高照,沙灘上陽傘林立,給人能夠遮蔽毒辣太陽照射的地方,少部分人利用這些空間來給自己上防曬乳,或是在下頭享用著附近攤販買到的小吃,亦或是搧著扇子納涼。

靠著沿岸的地方有小朋友半身泡在海水裡,身上掛著泳圈,和朋友嬉鬧著,而年紀較大一些的國高中生或大學生,則是互相潑水,打鬧著,玩得不亦樂乎。

外海則是有水上摩托車在來回奔馳,後頭拖著香蕉船,讓遊客體會速度和緊張的感覺,當然不怕高的人則會體驗拖曳傘,享受在空中飛的快感。

然而,農曆七月初一,鬼門開的日子,少部分人認為到水邊遊玩是很危險的事情,尤其是有水鬼抓交替的流傳,但,這流傳不足以澆熄旅客夏天想玩水的熱情。

他,鍾毅,有著深邃五官,黑色短髮用了些定型液,讓它前端立起,這使的他外貌好看幾分,加上肌膚是勻稱的麥色,壯碩的身軀,更是吸引一票女人圍觀、搭訕。

他在海攤邊一座用木頭搭造的小木屋裡工作,老闆看重他的不只是外表,還有他的工作能力,他能在櫃檯應付大批點餐的旅客,也能幫負責烤爐的人搭把手,和點單多,應付不及的困難;或是在外場充當服務人員,幫忙收拾桌面、送餐等,根本是十項全能。

由於以上的各種優點,讓老闆破例讓他每年都只要在這裡工作個一個月就好,不然普通的工讀生哪可能給讓只打一個月工的,一個月就要再找新人教導,麻煩死了,哪個生意好的老闆願意這樣自找麻煩?

沒錯,鐘毅每年都會來這裡打工,但都只有一個月。

「毅,能幫我接一下嗎?我尿急。」這間海邊小餐廳生意很好,客人源源不斷,弄得櫃檯的工讀生不得不開口央求他幫個忙。

「嗯,你去吧。」他將頭上的方巾重新整理,才走進櫃檯,為上門的客人服務。

他才走到櫃檯沒一會,本來充滿壯漢的櫃台邊馬上被一堆兩眼放光的女漢子給取代。

對於兩眼放光、快要狼化的女漢子們,他也只是有禮貌的回應,並以工作為由,爽朗的推拒了女漢子們的搭訕。

這就是鐘毅,多少穿著三點式的女人,刻意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也只是得到一個友善、沒有任何含意的招牌笑容;又有多少女人為了約他吃晚飯,而在海邊待到太陽西落,一致得到客氣地婉拒。

被騷擾這麼多次的鍾毅,明明有個心心念念的人,大家卻總不見他那位神秘愛人的出現,不管是早上衝浪的人或是下午純粹玩水的遊客,都未曾見過那人的廬山真面目,不禁讓人懷疑他說他有喜歡的人,根本是幌子。

「我說鍾毅,過幾天就是情人節,沒跟你那位神秘愛人吃飯慶祝嗎?」某個工讀生一邊整理桌面一邊問道。

鍾毅只是咧嘴一笑,沒有回答,他知道很多女人向他們探口風,可惜他們也沒有見過,更是沒機會見到,不過,到底有沒有安排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他人也只能隨意猜測。

七夕前一天,老闆難得讓他們這些工讀生提前下班,還給了他們驚喜就是明天休假一天,他可不會說是自己要跟老闆娘出去過情人節。

鍾毅簡單用過晚餐也不急著回家,在沙灘上隨意走動,聽著海浪拍打的聲音,似是等待什麼出現一般……

走著,走著,他感發現正前方多出了一個飄逸的影子,沒有抬起頭望去,而是裝模作樣道:「我道是天有異相,陰風陣陣,讓人不敢隨意來沙灘走動,原來是你這陰魂不散的野鬼出來作亂!」

「噗!就你愛演,怎麼不去演戲?」赫然出現在鐘毅前方的白衣男子淺笑道。

青年穿著白色的襯衫,藍色的七分褲,蓬鬆的半長髮披在兩頰側,面容清俊,看起來跟一般青年沒什麼不一樣……如果忽略那略為透明的身軀。

當時間跳到凌晨零點,他正好走到那年和他相遇的位置…

「嗨!」像是普通故友重逢般,他舉起手簡單又親切地跟鐘毅打了聲招呼。

「水,好久不見。」鍾毅揚起好看的笑容看著他,伸手拉過對方,往比較偏僻的角落走去,才坐在冰涼的沙灘上。

「禮物呢?」鐘毅屁股都還沒坐熱,青年就伸出手討特別節日該有的禮物。

「你帶的回去嘛…」鍾毅無奈的問,不過還是把準備好的東西從口袋拿出來。

白色方形的盒子上頭打了深紅色的蝴蝶結落在對方手裡,男子清秀的五官露出個滿足的微笑。

「拆開看看。」鍾毅圈住對方的腰,要對方拆禮物。

「喔。」他將蝴蝶結拉開,打開盒子,裡面躺著一條好看的項鍊,吊墜是幸運草的樣式。

「喜歡嘛?」鍾毅問道。

「喜歡。」揚起笑容回答道,其實這是他們認識七年裡,收到的第七個禮物,回想起來有點好笑。

八年前的夏天,他和朋友跑到海邊來玩,相較慶祝情人節那浪漫的結日,他和同為單身地幾個朋友,反倒是用著相反的態度──情人去死,這種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心態,徹夜狂歡。

他們瘋狂玩樂、吵鬧,卻也抵擋不了烈酒帶來的後勁,一個個睡死在旅館內。

而他,唯一一個保持理智,放著一群醜態百出的朋友,到海邊享受海風吹拂的涼意,然而,他走在岸邊的石礁上,卻一個不小心失足落水,就再也沒有回來。

而他的魂魄卻在海邊徘迴,能走動的範圍雖然大,卻脫離不了海水太遠,也明白自己死掉和成為水鬼的事實,他看著家人在海邊招魂,呼喚他的名字,一句句說著我們回家的話,卻不知道他被困在這裡,那裡也去不了,帶走的只是幾縷空氣。

漫長的暑假,他看著在海邊玩水的大批遊客,養眼的辣妹群,偶爾溜進更衣間偷看女生換衣服,打發他的生活。

冬天,感受不到涼意的他,泡在水裡看著悠游的魚群,觀賞著海底的美麗奇景,讓他日子不會太難過。

但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能夠發現的新事物越來越少,他也就悶悶不樂起來,直到他死後第一個情人節,他看到在小木屋工作的工讀生,用落寞的神情站在海邊,手裡拿著小盒子,似乎是要送人的禮物。

他好奇地來到他身邊,想看看他拿著是什麼東西,卻被突如其來的問話給嚇到…

「你是誰?」

他先是左右張望,以為對方是在跟別人說話,但當對方伸出手抓住他時,他可就沒有再誤會對方。

「我是在問你,你張望什麼?」

「呃,你看得到我?」這是他下意識的問話。

「難道我不該看到你嘛?」

「不該。」

「恩?」

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對方的身份,而且這也太奇怪了,平常在路人面前閒晃都沒有人發現,怎麼今天就被人看到還抓在手,難不成他又能當人類?

他伸出手在對方身上亂摸,想要尋求真實感,但他那雙纖細的手被對方抓住,根本無法得逞,只能露出哀怨的表情看著對方。

「幹嘛?」

「讓我摸一下。」

「幹什麼讓你摸?」

「我想摸!借我摸下!」其實他的想摸只是想確認不是自己搞錯,可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鐘毅毫無懸念的就想歪個去了。

「男人有什麼好摸的?」身為陽光大男孩,被女孩子騷擾是家常便飯,但被男孩子明目張膽的吃豆腐倒還是第一次。

他看著眼前著楚楚可憐模樣的人,覺得十分有趣,讓他興起欺負他的念頭,開口道:「總不能讓你免費摸吧?」

「那你想怎樣…」

「讓我也摸摸你?」

「你不是說男人有什麼好摸的,你還要摸?」

「那就拉倒…」準備放開手揚長而去。

「阿,好啦,摸就摸,真小氣。」嘟嘟嘴,他閉上眼,從容就義的挺起胸膛。

「哈、你真有趣!」捨身取義的小樣兒實在太可愛,把鐘毅逗樂了,況且他可沒說要摸胸膛吧?

「埃,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我是鐘毅。」

「恩……水,你就這麼叫我吧」因為,我只是一只不該存在於人間的水鬼阿。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對話,也是他第一次拿到禮物,那個應該是送給對方女友的耳環,卻丟給了他,雖然沒有什麼含意,卻也讓他感動幾分,之後鐘毅每天還是會來找他,但卻再也無法互相觸碰了,在後來,是根本無法相見。

鍾毅看著懷中的人不知想什麼那麼出神,他輕咬了一下對方耳垂,拉回對方的注意力。

「想什麼呢?」

「沒什麼。」

「不說?」

他搖搖頭堅決不開口,那年自己那麼愚蠢怎麼可以再說出來丟臉,但是,對方哪會輕易放過他,手滑入衣領裡面,很快的就找到右胸前的那一點,伸手挑逗。

「別摸!」

「確定是叫我別摸?」

「嗚…」

「快說,等等讓你更舒服。」鍾毅好聽的嗓音在對方耳邊響著,光是幾個字就能讓對方紅著臉想逃。

「不說!」態度很堅決。

「那…我回去囉!」

「欸?」

「你不說我就要回去了,反正禮物也給你了,我回家睡覺。」鍾毅假裝要起身,但,總是同前幾年一樣,會被人扯住或抱住。

「那有人這樣的。」

「七年前第一次認識不就這樣嘛。」鍾毅將人壓在沙地上說著。

「怎麼會認識你這個卑鄙的傢伙,可惡!」

「後悔了?」

「才沒有。」紅著臉撇過頭,要不是遇到他,自己這會還在海邊一個人遊蕩吧?

「那我的禮物呢?」鍾毅邪惡地問著,手都已經在對方身上游移起來。

「禮物沒有!」

「那我只好拆每年都一樣的禮物了。」解開對方的褲頭,輕輕拉下,手鑽進對方的衣縫內上下滑動一會後再撫摸上滑順的大腿內側,看著他那張紅透的臉蛋,情不自禁就吻了上去。

一天的時間不夠兩人說一年裡頭發生的點滴,卻足夠兩人找回身體上的渴望和愛戀…

他跨坐在鍾毅身上,承受著對方一次又一次的深入,從他們開始歡愛到現在也有四、五次,但鍾毅還是抱持十足的動力,進入他的身體,給他帶來快感。

「舒服嘛?」鍾毅問道。

「恩…」

鍾毅看著半赤裸著身軀的他,全身赤裸,白皙的身體似乎在夜間的沙灘上發光,胸前那兩點更是紅的不像話,視覺上的衝擊,讓他興奮不已,每年碰面都有不一樣的新鮮感。

鐘毅伸手套弄著水完全挺立起來的稚嫩,耳邊聽著對方變調的呻吟,讓他止不住地加快腰部挺動,將兩人推向欲望的頂端。

一夜的運動,讓青年率先開口求饒要休息,他趴在鍾毅身上調息著他的氣息,一邊聽著那強而有力的心臟跳動聲,他很喜歡聽。

「毅…」

「恩?」鍾毅撫著對方的背,等著對方的問話。

「愛我嘛?」

鍾毅皺眉,這個問題從三年前開始,每年見面都會出現,他實在不解為何他總要問這一句,難道他表示得不夠明白?

「不愛你就不會來了。」

「那說你愛我。」

「怎麼了?你很奇怪。」鍾毅捧起對方的臉,看著那雙飽含水氣的眸子,期盼得到一個回答。

「我……」摟著鐘毅,他認真的看著孽緣八年、認識七年、在一起六年的戀人,他知道自己又動搖了,動搖的原因來自於空間的不同、人鬼殊途的壓力還有……一次又一次的呼喚得不到回應。

他常常看到那些女孩纏著他的戀人,他卻不能做什麼……但是,他的戀人卻也從來不曾這麼專注地看著除了自己以外的東西,想到這,他又退縮了。

「沒什麼,」迅速地喚回鐘毅熟悉的淺笑道:「一年才能在你懷裡聽你說這麼一次,這麼小氣。」

「呵……是是、我愛你,今天的鍾先生有沒有很大方?」戀人撒嬌的樣子太過可愛,馬上就打消他的疑慮。

「就原諒你吧!」這樣溫馨的氣氛,再也沒剩多久了,他決定不要再多想,伸手環抱住鐘毅,把整個身體埋入對方的懷抱。

不知道過了多久,鐘毅像是想到什麼,狀似不經意問:「那麼,親愛的水,大方的鍾先生,可以讓小氣的水同學偶爾大方一次,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吧?」在一起六年了,他怎麼會不知道"水"這個稱呼是取自於"水鬼",無奈一開始不熟不敢隨便問,現在都交往這麼久了,總算是讓他想起這檔子事。

聽到這句話,水的淺笑有了裂痕,不過他馬上又武裝起來,笑道:「都叫了這麼久水了,知道名字也沒什麼用啊。」說完還假意伸展身體,離開鍾毅的懷抱。

這下換鐘毅不依了,他不懂對方為什麼堅持不肯告訴自己他的名字。

「水!」他把對方拉回自己的懷抱,軟語懇求:「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也找不到你,至少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吧。」這句話,是鐘毅的憂心,也是埋藏在水心中的一根刺。

是的,他總是會投胎,這不是他能選擇的,那天,時辰到了,自有人來帶他走,從此消失在這片沙灘上。只是,他從來不知道那是多久的事情,直到三年前…

「晚了,去休息吧,我再去找你。」水推開鍾毅,咻的一下,就消失在對方的視野裡。

鍾毅手伸出去,卻只抓到一縷空氣,他望著水消失的位置發呆,身上還殘留對方冰冷的體溫,那樣真實卻又難受,他怎麼能這樣推開自己呢?

不遠處的礁石後頭,水偷偷看著鍾毅發愣一會的表情,似乎長嘆了一口氣,才走回暫租的地方,而他盯著自己緊握的手,快速消逝的溫度,讓他露出難過的表情,明明是那麼期待觸碰對方,可今天,他用這雙期待對方擁抱的手推開對方…

「哎……」嘆了一口氣,他靠著岩石,抬頭望向天空,自言自語:「就是會再也見不到,所以才更不能讓你記住我的名字啊……」

與其被記住後再被遺忘,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知道的好。

……其實也很擔心,如果哪一天,我再也找不到你了,我該用什麼方法去尋找可以緬懷你的蹤跡……?因為其實我,並不曉得”你”事實上,到底是誰……?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一直在追逐著一縷輕煙,那縷輕煙就在他的前方不遠處,但他不管怎麼努力伸長手臂,卻都勾不到它;不管再怎麼加快奔跑的腳步,它卻永遠比他快了一步。

最後,他決定破釜沉舟,奮力跳躍,將眼前的輕煙給撲在身下。突然加速的確是讓他將輕煙抱在懷裡,但當他打開懷抱,要仔細審視那縷輕煙的時候,卻發現,那縷輕煙,居然就在自己眼前,慢慢的消散……

「唔!」他驚慌的張大眼睛,並且揮動著雙臂想要將消散的輕煙收集回來。

還來不及思考怎麼回事,掌心穿來冰涼的溫度,緊接著是他喜愛的溫柔嗓音和語調:「怎麼了,毅?滿身汗的…」

水一隻手握著毅,另一手撫摸著鍾毅的臉龐,將汗水給抹去,皺著眉頭擔心著,心疼、不捨的感受滑過心頭。

這會倒是讓鍾毅從恐懼、慌亂中回過神來,迷離的雙眼轉趨清澈、明亮,可真正讓他清醒過來的是那抹擔憂眼神,和他話語中的關心。

「我……做惡夢了……」他伸出手環抱住眼前的人,語調顫抖。

「……」水先是愣了一會,隨即伸手回抱住他,並在對方背上輕撫,理解道:「對不起,我在這裡。」

是昨天那麼做,讓對方嚇著了嗎?他不曉得,鍾毅有這麼脆弱的一面。

鍾毅表現出來的,總是那麼開朗陽光、看起來是那麼的強大,在床上的時候,又總是那麼霸道,能看到他這不曾顯示在外人面前的軟弱,讓他覺得,死也值得了……

喔,好吧,其實他已經死了。

不過,雖然感到高興,另一股憂慮卻同樣襲上心頭。他在鍾毅的床邊已經待了好一陣子,當然沒有錯過對方夢中的呢喃……

“不要走、等我”這,應該是一個跟自己有關的夢吧?

兩人靜靜的擁抱幾分鐘之後,鍾毅開始感到不好意思,一個不清醒,就把自己的軟弱讓戀人看到,真是遜斃了!

把水輕輕往外拉開,他輕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無措:「你怎麼在這裡?」居然偷爬上自己的床了?容易害羞的他,可從來沒有這麼做過。

不過,水卻誤以為他還在賭氣,看過剛剛他脆弱的樣子,他忍不住露出個包容又心疼的笑容,欺上前用額頭頂住對方的額頭道:「對不起嘛~別生氣了,昨天我不應該那樣跑掉的。」

「咳、我、我才沒有生氣。」爽朗習慣了,突然來個溫情攻勢,他還是不大習慣的。

「是嗎?」難得自己佔上風,水覺得有趣的往前推進。

「當然……」面對水突然強大的氣場,毅同樣的也不習慣,撐著手臂往後仰。

水慢慢推進,從本來坐在床邊,一點一點爬上床,而鍾毅則是下意識向後仰,用雙手支撐著身軀,水雙手支在對方腰的兩側,兩人之間的距離非常貼近…

當這兩個人發現這距離有些曖昧時,水已經是跨坐在對方的小腹上,臀部後頭似乎有什麼東西貼著,雖然隔著褲子也能感受到那一點熱度。

鍾毅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變態,不過就是這樣靠近就升旗,面對對方無言以對。

「毅…你硬了!」

「所以,想要你了。」

「阿……」

「你想要我嗎?」

說到床事,氣場必定是要顛倒的,水的個性有時候會有些二、有時候會有些天真、大多的時候看起來是斯文俊秀有氣質的男子,不過一到床上……就是鍾毅的調戲的獵物。

鍾毅先是摟著對方的腰,拉近兩人的距離,仰頭吻上水的唇,冰冷中夾雜些許海水味,舌頭輕巧撬開對方的唇辮,滑過對方牙齦、上顎,然後和對方的舌交纏在一塊,掠奪著、擠壓著那小小空間內的氣體。

唾液來不及吞嚥,從縫隙中流了出來,順著鍾毅嘴角邊滑下,讓本來就光著上身的他,多了一股色氣,卻掩蓋不了他雄性魅力的外露。

水攀在對方身上,紅著臉蛋由著對方攻略,欲望一點一點被挑起,讓他止不住地用下身摩蹭對方的下身,身體渴望著碰觸。

鍾毅啃咬著對方頸肩,順著解開的鈕扣往下,落下殷紅印痕,手指搓揉著對方胸前的紅莓,感受他逐漸挺起,他才咬上…

「嗚、疼。」

「不疼。」鍾毅改用舌間舔弄。

「別!」

鍾毅感受著身前這副輕微顫抖的身軀,些微的抗拒和迎合在掙扎著,他輕笑。

還要再努力一點。

鍾毅解開對方的褲頭、拉鍊,手從對方腰側滑入股間的縫隙內,褲子被這麼一帶,圓潤的臀部露了半個出來,另一手就在臀部上摸索著,要把這一年快要消失的觸感找回來。

「別這樣摸!」水掙扎著,但是,根本無用。

「明明喜歡的,尤其是這樣…」

「嗚!」那裡被探入的異樣感,讓他哼了一下。

鍾毅看著那張明明是瞪視著他,卻含有媚惑的表情,變相勾引、誘惑他,腦子突然轉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

水的腦袋有些混亂,胸前各處被吻得好熱,臀部被撫摸,熱度不斷上升,後穴被侵入的感覺,讓他難受不已,而包覆在內褲內的稚嫩早已腫脹不已,鈴口和內褲碰觸在一起的部分,已經濕漉漉一片,都快把性器的形狀勾勒出來…

「毅…」水喘息著呼喊著對方的名。

「嗯?」鍾毅停下動作,裝一臉困惑的表情仰著頭。

「別停、那裡也摸摸…」突如其來的空虛,讓他下意識的開口渴求。

「水,我的也想…被摸摸…」低沉的嗓音說著下流的話語,手卻是隔著內褲搓著對方的分身,在進去之前,他得先讓他釋放一回,才不會緊繃著身軀。

水的呻吟亂了調,根本沒有聽清楚對方說的話,只是扭動著腰枝,在鍾毅的手中蹭著,隔著內褲的摩擦,讓他不舒服。

「毅,內褲…」

「不喜歡?」挑眉問道。

「嗯…」

「可是,我想這樣讓你高潮。」鍾毅壞笑,給了回應。

是的,方才一閃而過的念頭,就是讓水穿著內褲高潮,不管是被撫摸,還是被進入,他都不會讓對方的小傢伙出來透氣。

「別鬧、嗚…」

水即使掙扎想逃,卻還是逃不過鍾毅的攻勢,就這麼在對方的撫慰下,在內褲裡頭高潮,下身黏膩一片,他卻只能喘息著掛在對方身上,但,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鍾毅翻過身將水壓在床上,俐落扯掉對方的褲子,留下掛在對方手臂上的襯衫和包覆著重點部位的內褲,這畫面根本可以引來狼群,色狼的狼。

他拉開對方的腿,先是捏了捏觸感一流的大腿,才順著大腿內側往內褲縫鑽…

「溼答答的呢…水…」刻意用出水漬聲,聽在耳裡格外煽情。

「變、變態…嗯…」水的那裡再次被握上,這次沒有再隔著內褲,掌心的溫度很明確的傳達過來,但卻只是一會,他突然被鍾毅推了上去,接著就看到鍾毅露出了個戲弄的表情,隨後覆蓋滿黏稠物的那個羞人的地方就被溫暖的口腔包圍住。

「阿!」他知道剛剛他射了不少,還都燜在內褲裡面,現在一定味道超濃,糊成一團,往下看過去,鍾毅的臉上過來沾上了他的那個東西。

對於他的驚呼鍾毅置若罔聞,賣力地吞吐了一陣,讓水的男根又再度硬著起立後,就不動了。

「恩?」服務突然停止,讓水疑惑的掙開迷茫的眼睛望向鍾毅。

像是早就等待著他望向自己,在水低下頭來望向他的時候,鐘毅又是一笑,道:「怎麼樣,舒服嗎?」

「唔......」怎麼硬是要人回答這羞死人的話?水兩頰泛紅,卻是不語。

「呵、多少人舔過這兒呢?」看他不回答,鍾毅也沒逼他,就是繼續用色情表情的騷擾道:「你看、這小東西多色情阿,我才含了這一下,他就這麼興奮了。」

說完還伸長了舌頭,在鈴口處轉了   一圈,那東西馬上又興奮的顫抖了起來。

「嘿、你看,小小水在跟我打招呼呢!」

「鍾、毅!」下身被這麼調戲,即使色欲當頭,還是會羞恥的。

不過,他才喊完,就被翻過身子,還來不及要幹什麼,身後就被貼上。

鍾毅拉下自己的運動褲,早已經蓄勢待發的熱燙貼在對方內褲上,摩蹭著股間的縫隙,別有趣味,倒是引得身前的人羞恥心高升,出聲怒斥。

「毅,你變態上身啊!別這樣…」

「呵呵…」鍾毅只是笑了笑,他可不滿足當前的碰觸,他擠進內褲裡,和對方的分身擠在一塊,緩慢抽送著。

「嗚…不要…」水抓著枕頭,覺得羞恥。

「其實想這樣讓你再高潮一次的,不過,我想進去了,所以先放你一馬。」鍾毅挺動著腰身,摩著對方的分身,液體交纏在一塊,將他的昂揚濕潤過,他才喬了位置抵在對方穴口…

鍾毅在穴口頂了頂,耳邊響了幾聲呻吟,他貼上對方的背,開口道:「說你要我,水…」

水的欲望從一開始就被點燃,尤其在高潮一次後,身子更加敏銳,對方隨便一個撫摸,都讓他哼聲連連,只是碰觸那裡根本無法得到平息,想要被擁抱、被進入、被填盈的念頭清晰無比。

「要、要你,毅,只要你…」水看不到身後的人,那雙深沉卻隱含著慾念的眸子盯著他瞧,他只想要趕快感受渴望一年的親近。

鍾毅揚起好看的笑容,一個挺身進入對方的裡頭,雖然裡頭冷冰,但他不討厭,溫暖對方這個工作他很喜歡也很享受。

隔著內褲的這種做愛方式讓兩人的興奮指數提高不少,鍾毅賣力抽送,時淺時深,讓水的喘息雜亂無章,呻吟連連,那裡收緊的感覺讓他越發不能自拔。

他同以前一樣找尋著穴裡的敏感點,然後攻克著那個位置,見他揪緊著被子,哭泣的模樣,是歡愉的哭泣,還是疼痛的哭泣,他還是能夠分辨。

「水,喊我的名字…」

「毅…毅…」感受著他每呼喊一聲,對方就快速挺進,緩慢抽出。

鍾毅濃重的喘息就在耳邊,水覺得格外吸引人,伏下身子挺起臀部,讓兩人間那裡更加貼近。

鍾毅察覺到他的動作,也就沒有在保留,雙手扶著對方腰側,瘋狂抽送、挺弄,肉體間的拍打聲,充斥在整個房間裡頭,快感不斷攀升,帶領兩人邁向愉悅的頂端。

雖然鍾毅挺想整天都在床上鬼混,但是水堅持好不容易可以兩人互相觸碰到,他想要兩人像一般的情侶一樣,手牽手,在外面逛逛晃晃。

扭不過他,最後鍾毅還是爬了起來,帶著對方去清洗時,”不小心”又浴室play了一遍,才不甘不願的穿上衣服,牽起對方的手放到自己的口袋裡,傍著落日,走出自己這個月租的小套房。

雖然還是不能碰到其他實體的物品,別人也仍然看不到他,但是能跟戀人牽著手逛街,他就覺得很高興了,這可是,一年才有一次的機會。

水拉著鍾毅東看看西晃晃,因為自己不能吃東西,就逼著鍾毅買些他覺得看起來很好吃的東西來吃,逛到玩樂的攤位,他也讓鍾毅去玩,自己在旁邊鼓掌加油。

鍾毅很寵溺、很無奈;水卻很開心、不亦樂乎。

這一人一魂就這樣手牽著在海邊夜街甜蜜的晃著,時間滴答、滴答,慢慢地接近午夜,不知誰先開始的,兩人從快樂的牽手逛街,到沉默毫無目的的閒晃,不捨的情緒在兩人間晃著。

突然,鍾毅感到手上冰涼的觸感被另一個纖細溫熱的手掌給取代,隨之而來的,是幾個清亮的女聲在耳邊響起:「毅,怎麼一個人逛呢?被情人給丟掉啦!」隨即,另一隻手臂也被溫軟的手臂給環住。

水被擠到外面了,他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搞不太清楚,他是怎麼被”生靈”給擠開的,明明自己不會被碰到,可是不知怎麼的,當那群女孩子湧上來簇擁住鍾毅的時候,自己就被不知名的外力給推離鍾毅了。

他想要擠回去,搶回自己的位置,卻發現他根本近不了鍾毅的身。

……這就是,生靈與死靈的之間的界線嗎?一股很濃重的無奈襲來,讓他掉頭離開。

幾個女人圍繞著鍾毅,左一句、右一句,吵得好不熱鬧,讓他苦笑著面對,轉過頭想對一旁的人表示點歉意,對於無法解釋他的存在、他的身分這一點,然,身旁哪裡還有他的影子…

“水?”身邊的戀人不見了,鍾毅覺得奇怪,為什麼對一般人來說是幽體的水,怎麼會被實體的女孩子們推開,還是說,是水自己退開的?該不會生氣了吧?

鍾毅未將緊張、擔心的情緒顯露臉上,但內心那股急切需要解釋的想法,讓他不想多花時間在這群女孩子身上,隨意和女孩們招呼幾句,就藉口離開她們,視線在周圍掃視著,正好看到他轉身離開,那背影令他感到心疼。

他知道走動的人群不會察覺到水的存在,但,他突兀呼喊只會吸引大家的圍觀和注意,他只能忍下那股衝動,佯裝有急事般快步走動,跟著水來到無人的沙灘去後,才匆忙地抱住他,然後道:「別走。」

水被鍾毅擁抱的那瞬間,感到想哭,他伸手推了推鍾毅。

不過鍾毅怎麼可能讓他推開,死死的卡住他,不讓他離開,直到水開始劇烈掙扎。鍾毅一聲不吭,將抱住水的身體更用力的箝制住,兩人像一個蠶蛹般在一起,直到因為劇烈晃動而不穩倒在沙灘上。

「水……水……」鍾毅在倒下的時候順著把水壓在地上,他憂傷的盯著在身下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戀人。

聽到打破沉默中的這聲呼喚,水突然停止掙扎,聲音顫抖道:「鍾毅……有時候,我真的很想殺了你。」

「水,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讓她們這樣靠著我的。」鍾毅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在說氣話,急著解釋:「如果你在我身邊,如果你可以出現在她們面前,我一定會在大家面前鄭重的宣布我跟你……的關係……」

話越說越慢,因為,這時他才意識到水的意思、那句話真正的涵義……

他看著底下眼眶通紅的人兒,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將額頭靠在對方額頭上,道:「你怎麼……就這麼糊塗,就那麼死了……?如果、我早一年,在你活著時候遇上你,我絕對、絕對……」說著說著,鍾毅開始哽咽,然後,就再也說不出什麼了。

鍾毅的阿姨家就在這片沙灘的附近,所以從小的時候,每年暑假都會來這裡玩水,當然,水死去的那個時候,他同樣也在這片沙灘的某處,與他,擦肩而過。他已經不只一次在想,如果那一年他遇上了他,有自己在他身邊,絕對不會讓他那麼糊塗的死去。那現在的他們,又是怎麼樣的一番光景?

“……我們不是沒有遇上,只是我們不曉得彼此而已。”看鍾毅那麼難過的樣子,水的內心更加沉重。

事實的真相,如果讓鍾毅知道,他應該,會崩潰吧……。

他曾經告訴過鍾毅他死去的時候,是摔跤而死的,但他沒告訴他的是,在滑倒的時後,他有掙扎著想要攀住岩石,不過很不巧的,那天剛好有人在這區域偷烤肉,而更不巧的是,在他右手用力攀上岩石與岩石間的隙縫時,一掌拍上某支同樣卡在隙縫中的竹籤。

速度與力道讓竹籤的頂端插入了他的掌心,疼痛讓他一時間使不上力,此時攀住石頭的腳卻一滑,左手撐不住全身的重量,於是,他就摔了下去,然後,再也爬不上去了。

從回想中回過神來,他突然沒頭沒尾的對鍾毅道:「你聽過黑令旗嗎?」

「咦?」眼睛泛紅的鍾毅被他這句完全跟前面話題沒有相關的問話給問的楞神了。

「沒有……」他還是思考了一圈,然後吶吶道。他不太迷信,雖會拿香拜拜,卻從來都搞不清楚哪個神明的工作是什麼,更不用說這聽起來就是道具的東西。

「恩……」看著對方難得出現迷糊傻愣的樣子,他嘆了一口氣,又轉了話題:「我啊,也很擔心,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看不見你。」

「越來越擔心阿……」他擔心的是對方看不到自己,他其實,只要他存在,都一直能看到對方,但對方來都不曉得。他總是告訴對方,除了鬼月他會回到這片沙灘,其他都是在另一個渾沌的世界。

不知道為什麼,從他知道對方不能在農曆七月以外的時候看到他的那時候,他就說了這個謊……

「我們分開吧。」他閉上眼睛,把哀傷收在眼簾底下:「終究是,人鬼殊途阿。」

再度深深嘆了一口氣,然後,他的身體就開此慢慢轉變成半透明狀態……就是這麼巧,不遠處的廣場開始放起煙火,是這地方的傳統,他們在整點的這一刻,會放大量的煙火,為了沖淡牛郎織女分開的哀傷。

然而,那樣歡樂的氣氛,對只有一日可以互相觸碰的戀人來說,卻是更加顯得他們的悲傷。

絢爛的煙火在夜空中綻放著,歡樂的氣氛一點一點蔓延開來,大家都在享受這難得的氣氛,然而,轉瞬間就消逝的美麗,對分開的牛郎織女和他們,卻格外諷刺。

水要求分開後,便隨著空氣消失不見。

這天是鬼月開門的第八天,離關門還有二十一天。

鍾毅慌了,過去從來沒有這個樣子過,在沒什麼人走動的沙灘上,四處找尋著、呼喊著、乞求著,期盼他能夠一時心軟出現,這樣他才能夠和他交談,但是,沒有、就是沒有他的身影,只有海風在夜裡吹拂著。

天明,他還是沒有找到他,離小木屋開工時間也快要到了,他一邊往小木屋的方向走,一邊回頭張望,卻只是徒勞。

「毅,你今天沒什麼精神,怎麼了嘛?」在旁邊櫃台的工讀生開口問道,不只他注意到,其他人也都有發現他精神不濟,且表情不是很好,就連老闆都皺著眉頭在遠處盯著他,深怕他倒下。

「沒事,沒睡好而已。」牽強的笑容,更顯他的苦澀。

早上,他應付著上門的客人,體力消耗快速,卻還是咬牙支撐著;夜晚,他在海邊找尋著他的蹤影,不僅消磨他僅存的體力,也啃食著他的精神。

時間一點一點在流逝,不知不覺一個禮拜過去了,他還是找不到那白得透明的身影。

他開始感到恐懼,在沒有他的日子裡,以往,即使不能碰觸彼此,也能感受到他在身邊的陪伴,能小聲交談,能一塊歡笑,在分開的最後一天,還能期待下一次的見面;但,這次,他害怕了,害怕那飄渺的身影真的就這麽從他的生命裡消失。

他站在海與沙的交接面,下半身被浸泡在水裡,任由海水打在上頭,即使全身都濕透了也沒有離開,只是望著海面,想念著那個消失的他。

突然,一陣特別大的浪,往他的身上撞了上來,沒防備的他一個不小心就被衝到了海水裡。

掙扎著坐起讓口鼻離開水裡,不及閉氣讓他被灌入了不少鹹水,因此他一離開水底就開始據烈的咳嗽。

氣管中防礙他正常呼吸的水氣,頓時間讓他覺得自己從鬼門關外晃了一圈。

“差點就要跟水作伴去了……”他自嘲地想。

突然,他想到那天水對他說的話…

鍾毅……有時候,我真的很想殺了你…

「是不是我死了,我們就沒有任何阻礙了…」怔了一會,鍾毅開了口問自己。

過去,他偶爾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但都沒有認真面對;而今,他必須正視這個難題。

鍾毅也不過思索片刻,他苦澀地笑了笑,輕聲道:「這就去陪你,等我…」

沉澱完自己的心情以後,他邁開步伐,一步步往深海走去,眼神那樣堅定,他唯一期望的就是,水會在這條路的前方等著他、迎接他。

“你怎麼能?怎麼能!”其實一直站在他後方不遠處的水,在他跌倒的時候就差點上前去問他怎麼樣了,可是被他壓抑了下去,但當他看到鍾毅站起來後開始往水裡走,他就開始有些驚慌,直到他的身子消失在海面,沒有浮上來,他就徹底的驚慌了,他沒有想到他會這樣選擇!

自殺的人……其實就是犯了”殺人罪”的罪人,而他所受的懲罰是──萬死萬生,會在死後不斷的重複自己死去的過程,直到到了自己真正陽壽該盡的時候。他遊蕩的時候,就遇上了那樣的鬼魂……因此他知道,那是對鬼的折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為了阻止他,他終於出現在鍾毅的面前,水下的他對著鍾毅生氣的怒吼:「你不能這麼做!快點掙扎!快點上岸!」

鍾毅原本把所有的力氣抑制住自己掙扎,聽到這聲怒吼,把眼睛張開,看到水,他高興的笑了。

但也因此原本壓抑掙扎的意志力減弱,讓他身體自然的反應,劇烈掙扎起來。不過他已經離岸邊有一段距離,腳踩不到地,此時,不要說他根本不想自救,即使想要求生,氣管內的水氣卻也讓他沒有多餘的力氣游泳回去。

“痛苦一下……我就可以去找你了……水……”奇怪的是,相對於身體自然的劇烈反應,他的內心卻相當的平靜。

水根本無法揣測鍾毅的想法,此時的他,著急的快瘋了,但是他卻又不能碰觸到生靈,無法自己救他,也不能找人來救他……他痛恨自己的無力!

不過幸好,終於有人發現鍾毅暈眩前掙扎所以引起的水花,在他要沉入水底前找到了他,將他送醫急救,從死亡的關口拉了回來…

鍾毅在醫院裡躺了兩天就清醒過來,來探望他的人有一起工作的工讀生,住在這附近的阿姨,還有老闆、老闆娘等,大家都單純的以為他只是一個不小心出了事情,並沒有多問太多,要他好好照顧身體。

一天過去,鍾毅望著窗外,夜空中星光閃爍,而他的心卻是疼痛難熬,思念竟然會這樣難受…

“水,為什麼你願意出現阻止我,卻不願意在我獲救之後出現見我?”

叩叩…

「請進。」鍾毅看著拉開門的人,是店內的老闆。

「老闆。」

「還好嘛?」站在床邊問道,神色有些擔憂。

「沒事。」淡淡地笑了笑。

「能問問水是誰嘛?」

鍾毅一閃而過的訝異,但很快就保持鎮定,回問:「老闆,這話我不明白。」

老闆可不會讓他這樣帶過,接著說:「幫你急救的醫生說你口中不斷呢喃著這個字,應該是在呼喊誰吧…」在他急救後,醫生與護士提到這事的時候還打趣昏迷的他,是不是因為太想喝水了,才會在水中昏迷,直到後來他來看望的時候聽到他夢囈:”水……讓我去找你……。”才知道,原來那是一個名字。

老闆說得一字一句都在注意鍾毅的表情,或許他想的沒有錯,鍾毅喊的那個人也許真的如同大家所猜測的”並不存在”,但這”不存在”不是沒有,而是……

不存在於……肉眼可見的世界……

所以他才想要死,不然以他樂觀的個性,是不會這樣輕視生命。

鍾毅對上對方的視線,他知道自己再隱瞞也沒有意義,他想了片刻,說出來或許能輕鬆一些,不管他會不會相信,他們在一起的故事。

鍾毅將過去七年和水在一起的事情都說了出來,而老闆則是擰著眉在一旁聽著,人和鬼相戀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說,尤其是水鬼,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找下一個代替他們的人類,這樣才能夠離開去投胎,重新開始下一個生命、故事。

老闆似乎從故事裡注意到幾個重點,那個水鬼雖然習慣在海邊遊蕩,但最一開始出現的地點都是在礁石附近,八年前的一場意外,將那裡列為管制區域,且會有人不定時巡邏,那個區域就再沒發生過有人落水的案件。

水,就是那場意外的青年嘛?

鍾毅講到一個段落,發覺老闆的表情有些古怪,開口問:「怎麼了嗎?」

頓了一會,才想到,老闆在這裡經營小木屋的生意有很長一段時間,或許知道些什麼訊息,要是能夠得到有關他的事,或許他就能夠知道他突然說要分開的理由吧?

「八年前,的確有個人在那裡落水,被海水淹死…」老闆緩緩開口道,他還記得那名青年的樣子,因為那樣的氣質很少見過。

「那他…」是的,老闆所說的人,一定就是水!突然從別人那聽到跟水相關的事情,讓他感到的很興奮。

但老闆看到他突然發亮的眼睛,卻感到有些沉重,沉吟了一會,才開口:「那孩子挺特別的,是一個氣質很乾淨的孩子,不過口味卻吃的很重。」

「埃?」重口味嗎?沒想到水竟然喜歡重口味的食物……哎!不對,重點不是那個:「您知道他的名字嗎?他是怎麼樣的人呢?是哪裡人呢?」他想知道水的一切,迫切的想知道,即使,那對水來說,已經是遙不可及的過去。

「呃……他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什麼宇的吧?他的朋友好想都叫他阿宇……至於人嘛……就是個看起來氣質很乾淨的孩子……恩……哪裡人,我就真不知道了」老闆想了一會,真是想不到什麼其他了,有些汗顏的摸摸頭。

「喔……」好不容易抓到的一條線索,卻也沒什麼訊息,讓他有點失望,不過這也怪不得老闆,畢竟每年來的客人那麼多,他能記上這些,也挺不容易的。

“阿宇阿……”

「呃……不過,我知道他是大學生,因為那天剛好有兩團男大學生來玩,吵吵嚷嚷的,我印象是挺深刻的,阿,對了,其中一團正是你們那群人!」

「咦?」原來他們曾經在同一個時候都待在店裡嗎?

「對阿,你忘了?就是那一年你認識我的,然後隔年就來給我店裡給我幫手啦!」老闆自己也很訝異,原來在那孩子生前,這兩孩子其實是見過的。

老闆說到這,他倒是有印象了,那時,他帶著朋友來玩,下午烤肉的時候還因為買的竹籤不夠,跑過來跟老闆借些竹籤呢!

兩人聊著,話題就跳了,直到夕陽的餘光就要消失在海平面上時,老闆才想到有些事要做,起身離開。

但當老闆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又想到一件事,轉過頭來吞吞吐吐道:「阿,對了,不知道這跟你說好不好……其實關於那個”阿宇”他…是不小心摔下礁石,法醫診斷他有試圖攀上礁岩,不過攀爬的時候不太順利,手心被石縫中卡著的竹籤給插傷了,判斷是因為右手無力,才會摔死的,那竹籤大概是在那裏違法烤肉的傢伙們亂扔的……唉……

鍾毅震驚,他以為水只是單純落海,沒想到還有這一層故事在…

到底是誰這麼糟糕,居然在那裏亂丟垃圾!

老闆走後,他一直在思索著關於”阿宇”的事情,總覺得他好像漏掉了什麼,可是又想不出來,想著想著,想到頭痛了,他決定不管了,先讓腦到休息一會,一邊想著水這一陣子對待他的態度……雖然真的是人鬼殊途,但那之前,明明就還是那麼甜蜜,怎麼就突然想要分手了呢?

根據自己對他的了解,他應該不是一個會因為吃醋而任性的傢伙阿……是不是,什麼東西被他遺漏了呢……?

是從三年前開始嗎?跟他不斷的問著自己愛不愛他有關係嗎?還有什麼線索嗎?

說到他的不對勁,最近唯一有的好像是……

「黑令旗是什麼?」腦子裡突然跳出那天他突然沒頭沒尾說出的一個東西。想到這,鍾毅拿起手機,進入瀏覽器,打下這三個字,搜索了起來。

很快的,手機就跳出了幾個選項,隨便點一個進去看看......

黑令旗:黑色令旗拿在身,代表地府的事情。枉死鬼若時間已到,尚未投胎和轉世,代表仇恨未化解,只能先行討報,地府發給黑令旗,枉死鬼便能夠光明正大的前去找令其死亡的債主執行和清算。

枉死……討報……?水到底要做什麼?他要找害死他的債主報仇?但他不是這樣的傢伙啊!

而且如果硬要說他是被害死的,大概是那個亂丟竹籤的人……

等等…

烤肉…

竹籤…

過往的記憶,逐漸變得清晰可見……

那天,早上吃完老闆的烤肉後,他與他的死黨臨時決議要來烤肉,於是他就帶著他們在靠近礁石區的某一角烤肉……

畢竟是八年前了,他只記得某些橋段,好像那肉特別好吃,還有......

“毅、這次買的肉品質不錯!”

“哈、廢話,誰推薦的?”

“喂喂、沒品,怎麼可以一口氣插走三片!”

“哈哈哈哈、因為是本大爺推薦的!”他迅速拿了根竹籤從烤盤上插了三片肉起來,正要拿起來吃的時候,手機卻響了,拿起來看,是他剛分手的女朋友。

於是,他拿著手機走到不遠處,靠近海邊的礁石上,一邊嗑掉插來的肉片,一邊用電話和那端分手的女人說他們沒有複合的可能,到底女人有多厚臉皮認為他會原諒,才發現自己聽這女人鬼打牆重複講一樣的話有些久,最後被他的好友們注意到,就把他拖回去烤肉…

大概就是這樣子吧......不過......他好像忘了什麼......對了......

是竹籤!他、帶、來、的、竹、籤、呢?

突然他什麼都懂了,為什麼只有他能看到阿宇?因為他與他之間有道不清的孽緣。

為什麼阿宇後來會看著他欲言又止?因為自己就是害死他的那個人。

黑令旗是做什麼?是來向他討債的!

「為什麼……為什麼要阻止我自殺!?」他在這時刻,深深感受到,阿宇對他的愛。

即使,犧牲自己不能安生的投胎,阿宇也捨不得動他嗎?

「我不要……我不要!這樣的寬恕我不要!」鍾毅崩潰大哭。

“我不要你這樣的溫柔,讓我懲罰自己吧!阿宇……”他突然帶著恐怖的表情站起來,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麼,但張望了一會似乎找不到他要的東西,於是他走過去摸了摸窗戶,然後迅速打開窗戶,跳了下去。

這一次阿宇沒有再出現他的面前,他覺得這樣很好,因為,他根本沒有臉見對方。

帶著贖罪的心情,他閉上眼睛,準備迎接這輩子最後的疼痛。

「有、有人跳樓了!醫生──」

「……號鉗子。」

「……」

「……號針……」

「小毅、小毅,你這個傻孩子,到底為什麼要輕生呢?」

「姐姐,對不起,都是我,知道小毅來這,我還沒有看住他。」

「不是你的錯!是這個混小子,不知道腦袋在想什麼!」

“是誰……阿……是媽媽、阿姨……還有臭老爸……我才不是混小子呢!”

「毅……你這笨小子……」

“老闆,你知道,那傢伙才是笨蛋,我只是愛他而已……”

鍾毅感覺自己昏昏沉沉,身體沉重有些難以動彈,他在內心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是死,只看到眼前白茫茫一片,讓他迷茫、不解。

空氣中似乎有什麼聲音,很小、很細,從遠處傳來,當他聽清那熟悉的呼喚,才真正睜開雙眼,哽咽的語調清晰,但容易分辨…

是他的小傻瓜。

「毅……你是傻子阿,毅……」

看到戀人匍匐在他身上哭泣,他想,他終於是來到跟戀人同一個世界了吧。

「嘿!不哭,我來找你贖罪了!」

沒想到,對方卻突然抬起頭來,生氣大罵:「笨蛋、笨蛋!你幹什麼自殺?你知道自殺以後你會遭受到什麼罪嗎?」

「呵呵……來不及啦,我都死……埃……?」他伸手要去安慰戀人,卻發現手還是穿過對方的身體。

「我沒死……嗚……!」意識到自己還活著的這時候,才感覺到有餔天蓋地的疼痛向他襲來。

「毅、毅……快按鈴!」水很著急,但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催促著對方去做。

「我不要……你出現了,我想跟你說話……」鍾毅用痛當作代價,忍耐著想加長與戀人相處的時間。

「我會一直在旁邊,拜託……快點按鈴!」看著冷汗從鍾毅額邊不斷地冒出,水心疼極了。

「水……不、阿宇……」因為疼痛,所以笑容扭曲:「別想那些了,就算,他們再繼續醫療我……我之後還是會找機會去死的,別白費力氣勸我了,疼死最好了,哈。」

聽到這句話,水震驚的瞪大眼睛看著鐘毅,眼眶濕潤,楚楚可憐。

「……毅……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我知道了喔,知道你為什麼死,而我,又在這之中扮演什麼樣的腳色。」鍾毅直視著水的眼睛,眼神堅定:「如果我欠你的債沒有還完,你不能好好的去投胎吧?」

「……」水沉默了。

「果然是這樣吧……」鍾毅仔仔細細的審視著自己的戀人,像是要把他深深的,刻在心裡一樣:「我一定會去死的,不只是為了還你這份債……」

而後,閉上眼睛,輕聲道:「我也……受夠了跟你分開的日子……」

「每365天我要花336天來想你、364天渴望擁抱你……那是有多麼的煎熬……」

聽著鍾毅平靜的道出同樣屬於他的悲傷,水終於忍不住,留下眼淚。

「我……我也是阿……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那麼痛苦阿……」我也同樣花了336天瘋狂的想你、花了28天記住你的味道,只有一天是可以那樣肆無忌憚的屬於你。

「況且,我是那麼的嫉妒可以擁抱你的那些女孩子……」水哭著控訴,讓鍾毅更加心痛,伸出手想要將他的淚水拭去,卻只能觸碰到空氣。

「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你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毅……」看著鍾毅那麼堅持的樣子,水終於下定決心「我帶你走,等我,別再自殺了……你自殺,我們仍然是不能在一起的。」我的陽壽已盡,你一死,我的債怨已了,必須離開人間的,而你,卻必須受著自殺的萬死之刑,直到你原本陽壽該盡的時候……

「那……」

「等我……我會來接你……」

就在水消失的那一剎那,病房的門被打開,進來的是面帶憂心的鍾父鍾母。

「小毅!你醒了!」看到鍾毅醒了,手上提著水果的鍾母高興的跑進來,順手按了救護鈴。

「媽、爸……」看著年邁的父母,鍾毅覺得抱歉,但並沒有想要改變主意。

父親、母親,謝謝你們的養育之恩,但是這輩子我欠了更大的命債……還有情債,對你們,我只有來世再來還了……

這天,一反往常和坐在床邊的母親和站著的父親聊了很多,自從離開家鄉上了大學後,除了偶爾電話交談幾句,報個平安,其他就很少提過,關於他的大學生活、人際關係、生活旅遊等,而他的父母親聽他精神毅毅的說著過往的點滴,都非常得開心,而總是掛著嚴肅表情的父親,露出難得的笑容,為自己兒子的成長感到欣慰。

鍾毅一邊享受著和父母親間的和樂、溫馨,內心一邊煎熬著。

到了晚上,鍾父等到醫生的例行查看沒有問題,見沒什麼大礙就先行離開,而母親則是為了留下來照顧他,則是在一旁的親屬床上休息,一早起來可以幫忙打點些,免得他不方便。

而他,看著手機一分一秒過去,但他還是一點睡意也沒有,只是偶爾望向窗外,看著夜裡的星空,等待著…等待著他來帶走他。

百般無聊的等著,他不知道對方所說的等他是多久,不過,他相信對方一定會來帶走他,因為對方頂多隱瞞事情,卻從來不說謊。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他突然發現,除了時鐘的聲音外,還出現了另一個水聲……

抬頭望去,他的戀人溼答答的站在他的面前,背上背了一把黑色的大旗。

兩人互相對視,一時間,兩人都無語。

最後,還是鍾毅開了口:「走吧。」

他這麼堅毅,反而讓水猶豫了,他往旁邊暼了一眼鍾毅還在熟睡中的媽媽。

看到水遲疑的表情,鍾毅微微一笑,他的水,還是那麼溫柔……

然後就伸手扯下臂上的點滴,在水的驚愕下,忍著疼痛,慢慢下床,走到他母親身邊,彎下腰,在他母親臉上落下輕輕的一吻。

隨後,就挺起身轉過來面對水道:「走吧。」

「……走吧。」對不起,我要帶走他了。

這是鍾毅作為生靈最後聽到的一句話,隨後,他就沒有意識了。

「醒來,笨豬!」

再一次的醒來,還是因為戀人的呼喚,不過,這次他可以感受到戀人趴在他身上的重量。

「喂、對了,我叫做冷渝,不叫”阿宇”,記住了!這是你接下來最重要、也是唯一一個伴兒的名字!」

鍾毅揚起好看的笑容,伸手撫摸著這個令他想念的人…

「渝,終於可以緊緊牽著你的手,永遠不放開…」

「毅,你這個笨蛋…」

「說你愛我,我想聽…」鍾毅執起對方的手,   輕輕一吻,視線盯著對方瞧,看著對方的張合,他笑了。

鍾毅,我愛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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