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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壘的亡靈

      她一直在等。

      「公爵,這樣做真的好嗎?」老待從虛弱一笑地問道。他頭上早已長滿白髮,但是由小灌輸的教育促使他挺起胸膛,臉上的皺紋就似映襯出笑容的無力感。  

      「我也是逼迫不已的。」  

      公爵是位在戰場上戰勝無數的人物,他把一頭夾雜白絲的金色短髮全部梳至腦後,清楚展現這張由剛強刻畫的臉。身材魁梧的他,彷彿輕易就把周遭目光全收至眼底,他既懾人又令人生畏。   此時他的嘴抿成一線,雙手放在權杖上,灰褐色的眼睛看著僕人在大廳中央的工作,瞳仁閃爍著似有若無的苦澀。

       

      她一直在看。  

      很久以前,在公爵只是一個小貴族仍未有任何顯赫功績的青年時代,他有過一名同是貴族的未婚妻。她年輕,她有不沾半點俗氣的清雅美貌,她整天赤腳在城堡放肆奔跑,臉上無聲的笑靨是絕美的畫面。  

      「我要遠征,妳會等我嗎?」從前只有十四歲的公爵這樣問十二歲的她。她沒有說出半句話,只是微笑地點頭。

      這是一個承諾。所以她會等,永遠的等。事隔四年,當他成功地帶著眾人皆慕的功名遠征歸來,他倆的婚事被推翻。沒什麼,只是年輕。由籍籍無名到人所皆知。他狂妄,他自負。然後,享受榮華富貴,投向各式各樣向他張開手臂、展現胸脯的女人。

      後來,她失蹤了。   頭一年大家也努力尋找她,公爵亦曾為之內疚。但是,一年又一年,她被遺忘。  

      五十年過去。這夜裡,公爵夢見她站在堡壘大廳的中央。她抬頭呆看著頂上的水晶吊燈,火光沿著水晶反射,數不清的小光點照亮了吊燈上的各種細緻雕文。她彷彿察覺到角落凝視的目光,她看他一眼,靦腆地低頭,嘗試輕輕撫平本已光滑無皺的紅色華麗禮服,指尖把幾條垂落的髮絲繞回耳後。隨她的一舉一動,公爵才發現她將自己褐紅色的長髮盤成髮髻,左耳耳垂下的髮髻精緻,插上一支設計簡潔的銀色髮髻,這為她一身打扮多添幾分可人,臉上是她那少女羞赧的笑靨。

      他才發現,她仍然是愛著自己的那名少女。

      「可是公爵大人,她離開了不是嗎?」老侍從緊皺眉頭,聲線平穩,努力地壓下內心的顫抖。

      「是的,但願是的。」

      公爵一從從容,但放在權杖上的手卻抖動著,只有他自己深明,沒有權杖的支撐他早已跌坐在地。這是恐懼。破壞地磚而成的碎石堆積在一旁,在地基下的泥沙呈黑啡色,顯得土坑中的暗紅色棺木異常刺目。

      公爵闔眼沉默,再張開眼瞼時是五十年裡頭一次露出猶豫。  

      「算了,拿走它再找個地方埋了。」  

      公爵揮袖而去。老待從恭敬地彎腰,看著他們的背影,嘆口氣。他身邊,抱著他胳膊的是比他矮一個頭的女孩。穿著紅色華麗禮服的她回眸,往老待從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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