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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房子裡的燈:家

小時候,我特別羨慕他人家裡的燈。

我家很窮,住在破破爛爛的舊平房裡。下雨的時候,雨水就像玩捉迷藏的小孩,專找那些狹小的縫隙鑽進去,把家裡搞得一片狼藉。古老的家具經不起歲月的摧殘,木板上刻滿了深邃的坑紋,外皮剝落,底部因經常被雨水浸濕而開始發霉。

母親在我初二時離世,父親開了一個小報攤,收入微薄。父親每天晚上都說要到超市打工,但回家時總能嗅到濃濃的酒氣,讓人不得不懷疑。家裡長時間都只有我一個人,平時放學回家就在堆滿雜物的餐桌上騰出一角,做作業和溫習,晚上叫外賣或者吃方便面。

家裡只有一扇小小的窗,陽光照不進來,也感受不到風的氣息,長年都是悶悶的。唯一的光線來源就是頭頂上的燈炮,昏暗的黃光給人幽深破敗的感覺,還時不時眨兩下,怎麼樣都和溫暖扯不上關係。

李先生家裡的燈就不一樣了。

我住的這個小區什麼樣的人都有,前些年市政府開始了重建計劃,旁邊一列舊房搖身一變成豪華大宅,住進了不少有錢人。

李家夫婦就住在豪宅裡頭,他們家是經商的,家境不俗,而且兩夫婦人都很好。自從得知我家的狀況後,每逢周未都會邀請我到他們家坐坐。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家那一盞華麗的水晶吊燈。吊燈呈倒金字塔形狀,上千顆水晶悠悠地往下垂,外層圍著一圈金絲,貴氣迫人,彷如女王。一開燈,便能照亮偌大的客廳,每一顆水晶都閃閃發亮的,像天上的星星一樣,閃爍生輝。

同樣是黃光,從不同的燈裡映照出來,感覺截然不同。在這裡,只可以用高貴、璀璨、漂亮來形容,但在自己家裡的,便是詭譎恐怖。

就算把燈關掉,只要有陽光從落地破璃窗裡透進,水晶就會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天花板上映著斑駁燦爛的光點,十分夢幻。

我總是想像著李家夫婦在這盞燈下共舞的情景,就像城堡裡的皇子和公主一樣,在悅耳的鋼琴聲下徐徐起舞。柔和的燈光打落在他們身上,溫柔地籠罩著二人,紅地毯上兩個修長的身影旋轉、躍動,說不出的和諧恬靜。

小說看太多,老是作些不切實際的夢。

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決心要努力讀書,將來賺大把大把的錢,買一盞最華麗的燈,放在最醒目的地方——我希望我也能有一個真正的家。

事隔多年,我還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辦公室小文員,賺到的錢不多,但環境總比小時候要好。當年的夢算是實現了一半吧,我轉身看向廚房裡忙碌著的男人,微微一笑。

「寧,吃飯了。」男人端出香噴噴的飯菜,用衣袖擦了一下額上的汗。

「好香!」我深呼吸了一口,看著桌子上的茄汁大蝦直流口水。

「快去洗手!」對方笑道,一邊舀出白花花的米飯。

「遵命!」我爽快應道,馬上沖去廁所洗手。

出來的時候看著我的男人和一桌簡單的飯菜,在那一盞米黃色的小巧罩燈下那般動人,使我內心一陣悸動。

有人說,有燈光的地方就代表著家;但其實,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我沒有李先生有錢,買不起華麗的吊燈,但我很高興認識了眼前這個人。他給了我真正的家,真正的燈火——溫暖、幸福、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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