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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車站

    「終點站,終點站到了,請乘客盡速下車……」

        伴隨著車廂內女性機械音的廣播,我伸了個懶腰從睡夢中慢慢清醒,邊回味著夢境的內容,邊咀嚼殘留在耳畔的廣播聲。似乎是因為剛醒來,腦中受一片迷霧籠罩,彷彿遺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為了甩去腦中的迷濛感用力晃了晃腦袋,那揮之不去的異樣感,卻始終縈繞在心頭。

        終點站嗎……又睡過頭了阿,已經連續好幾天都睡過站,是因為加班太操勞了嗎?

        嘆了口氣後環顧四周,由40張寬敞座椅構成的車廂此時僅剩自己一人,偌大的空間安靜得令人懷疑先前的廣播不過是自己的幻覺。從靠近月台的車窗向外望去,昏暗的燈光籠罩月台,一個人影也沒有。幾根日光燈管閃滅不定,讓無人的月台更增添幾分詭譎。

        觀察完四周確認只有自己一個人還在車廂,為了不給列車人員添麻煩,我迅速地背起平時通勤用的深綠色後背包。落在雙肩上輕微的沉重感讓原本不安的心稍微踏實了些。檢查座位沒有遺留物品後,快步離開了車廂踏上昏暗的月臺。

        甫一踏上月臺,一道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視線便盯上了自己,宛如棉花糖般黏膩地包覆住全身。尚未確認對方的意圖前,我不想打草驚蛇而招致不必要的麻煩,只好佯裝沒有察覺泰然自若地向手扶梯前進。通往大廳的手扶梯僅100公尺的距離,此時竟看起來如星河般遙遠。

        緩慢步行至距離手扶梯約莫還剩一半路程的位置時,正前方的燈以某種規律閃爍不止。目光穿過光線,月台盡頭處似乎有一道身影正朝這裡靠近,亮度不強的燈光使其影子如同身影般模糊,淡淡地、狹長地映照在牆上。由於視線不佳,難以判別來者的性別與外觀,從輪廓來看確實是人這點無庸置疑。

        該不會是和我一樣不小心坐過頭吧?又或者是看我落單一人意圖對我行搶?

        正當我胡思亂想之際與人影之間的距離已剩不到7、8步,對方身著白色短袖襯衫,上頭系著一條水藍底色黑粉交錯的格紋領帶,深藍色的西裝褲剪裁地相當合身,頭頂上的黑色帽子繡有鐵路局的LOGO。

    「這麼晚了怎麼還留在這?是有東西遺落在車廂嗎?沒事的話早點回家休息吧」

        穿著像車長的男子親切地向我搭話並叮囑幾句後,逕直向前離去,隱約間聽到他嘟噥著:「居然有人一直待到現在,真稀奇」

        雖然感到有些困惑,但想盡早回去的念頭勝過好奇心,加上男子一向我搭話後那股視線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於是加快腳步來到了手扶梯前。

    「緊握扶手,站穩踏階」

        剛踩上手扶梯的階梯時,熟悉的台詞在耳邊響起,讓原本緊繃的精神舒緩了許多。不知何時起襯衫的背部已被汗水浸透大半,緊緊地黏著在肌膚上。

        隨著手扶梯慢慢地向上攀升,從車站大廳灑落的黃色燈光照亮了前方,也稍稍驅散了心中的陰霾。回頭向下方望去,靠近月台的地方竟是如此昏暗,彷彿有什麼不可名狀之物潛伏其中,一口一口地吞噬掉光芒。

        車站大廳與月台的氛圍截然不同,彷彿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柔和的黃光包覆整個空間,待在此處安心感不自覺地從心底油然而生。從月台上來抵達大廳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位在正中央懸掛的列車時刻表。斗大的數位數字記錄南下、北上列車的相關資訊。

        位於時刻表下方及兩側則是由黑色人造皮革座椅構成的休息區,由於時間已晚,此時已看不見任何人坐在座椅上滑手機候車,倘若時間充裕我倒想好好坐在椅子上享受片刻的寧靜。座位區的前方,與現在的手扶梯遙遙相對的是靠近1~6節車廂的手扶梯與樓梯,由於目前沒人使用,手扶梯正安靜地怠速運轉中。

        穿過座位區與手扶梯後來到檢票口,平常通勤時段自動檢票機的「嗶-」聲不絕於耳,現在只是安安靜靜地等待乘客出示票券。剪票口的左側則是服務中心,裡面的燈光此時還未熄滅,隱約可見一名短髮的女子正在裡頭整理收拾東西。

        看了一眼戴在左手手腕上的電子錶,顯示時間已是11點55分。

        必須在對方下班前過去詢問才行,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我迅速地移動至服務中心的窗口前,女性似乎被突然急奔過來的我嚇到,略為顫抖的開口問道:

    「先…先生,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不好意思,我沒有惡意,我只是坐過站,想問看看還有沒有抵達台北車站的列車可以搭乘」

        女子此時仍有些驚魂未定,略帶狐疑的眼神打量我一番後開始操作眼前的電腦,大約2分鐘後她的目光從電腦上移開

    「還有一班12點05分的末班車,雖然現在誤點但是如果你要搭的話盡快趕到月台候車。」女子似乎已經放下戒心,語氣不似先前那般慌張。向她點頭致意並道了聲謝謝正準備轉身離去時,女性突然說道:

    「那個…雖然這麼說很奇怪,希望你不要介意。」她眼神有些不安的望著我,似乎正在徵求我的同意是否要繼續說下去,於是輕輕點了點頭並投以真摯的目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盡可能不要在車站待到太晚比較好…我是這麼想的啦,你就當作這是我的一點點建議吧」有些遲疑、慌亂地說完後,女子便繼續埋頭收拾原本手上正在進行的工作。雖說心頭仍有許多疑問,但距離發車時間所剩無幾,根本沒有空閒思考這麼多事情。

        飛奔似地離開服務中心,隨著穿越休息區奔向樓梯時,風中微微傳來「希望他不會有事」這樣的細微聲音與疑惑已被狠狠甩在了身後,我就這樣一頭奔進了前方月台的黑暗中。

        不對勁,腳步越是往下這樣的念頭越強烈。原本月台傳來的微弱燈光,如今一片漆黑,僅有消防設備的紅色燈光仍平穩地運行著,為了確保充足的視野從口袋拿出手機利用內建手電筒的功能照亮台階。紅色的光線彷彿在警示什麼般,不斷刺激著神經,讓我心裡直打鼓。

        正提起念頭打算原路折返時,一回頭赫然發現本該筆直向上的階梯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堵牆,左右望去各有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路,就像一頭猛獸張開血盆大口,正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無法確定憑空出現的兩條通道是否安全,因此打定主意先繼續向下到月台確認返回的列車是否正常進站再做打算。

        假如列車很普通的停靠在月台,就能順利離開這個鬼地方…但是不順利的話,最糟糕的情況就是我得找到回去大廳的辦法。不知為何我有種預感,沒有回到大廳的話情況將會變得極其糟糕。

        在心中確認好目標後右腳正巧走下了最後一層階梯,還沒來得及觀察四周,就看見「那東西」靜靜地佇立在那。一頭黑色及腰的長髮略為雜亂的垂在身後,散亂的瀏海恰巧遮住了它右半側的臉。一身鮮紅彷彿要滲出血似的洋裝,在黑暗中尤為突兀。

    「那東西」雖然有著人的外型,但內心某處的聲音告訴我那絕不是人類。腦中的警報嗡嗡作響,正打算默默抬起右腳靜靜地後退時,赫然察覺並非只有我在打量它。那隻腥紅的瞳孔死死地盯著我,周遭的空氣不知不覺間變得混濁黏膩如同剛下列車時那般令人不適。

        腦袋因過度驚恐一片空白,抬起的右腳不知該繼續後退還是原地放下。突然,它微微伸出了右腳筆直地飛奔過來。如同滑行般的移動方式速度快地不可思議。來不及多想,身體自然而然地做出反應,轉身向上跑去。

        一邊哀嘆自己倒楣一路狂奔到樓梯盡頭的牆邊,與「那東西」間的距離不見拉長,反倒被縮短不少。原本向上的通路被牆擋住,只剩左右兩條道路可以繼續前進。沒多少猶豫,依照直覺選擇右邊的路後,頭也不回地邁開腳步繼續奔馳,祈禱在被追上前可以順利返回大廳。

        馬不停蹄地跑了數分鐘,漫長的道路仍看不見盡頭,相同的景色不斷從身旁掠過,不禁懷疑自己始終在原地踏步。雖然很想回頭確認,但感覺到「那東西」的氣息緊隨在後,讓我放棄了這個念頭。瞥了一眼電子錶上的時間,顯示12點00分00秒,與先前用手機確認到的完全相同,時間如同凍結般沒有變動。種種的異常使不安的感覺再次壟罩心頭,伴隨後方的它一同向我襲來。

        呼吸越變越急促,看不到盡頭也找不到可以連接到大廳的路,更糟糕的是與「那東西」的距離已縮短至不到200公分,不需回頭也能感覺到緊貼在背後那寒冷的氣息。

        180……140……60…30公分,從背後飄盪而來的空氣越來越寒冷,身體不禁打了哆嗦。

    「我總算找到你了文樺」仿佛它在耳邊細語般,輕柔的話語輕輕地傳進耳中,卻只讓我被更深層的恐懼籠罩。

        它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正當我驚疑不定時,它再次開口,有些玄然欲泣的說道

    「你怎麼不說話,你不認得我了嗎?好過分…」

        我無視「那東西」的話語奮力的向前奔跑追尋一線生機,然而一隻如同乾冰般冰涼的手掐斷了那一絲希望。壓在右肩上的力量大得不可思議,光是要支撐身體不跪倒在地就需要用盡全力遑論向前奔跑了。還在猶豫要不要答腔時,它繼續開口說道

    「我們不是約好在山丘上的那株榕樹下碰面要一起私奔嗎?可是你一直沒出現」

        突然,一個不屬於我的記憶從腦海中浮現,陽光明媚的小村子外有一座坡度甚緩的矮山丘。山丘上聳立著一株近百年的大榕樹,身著鵝黃色洋裝、手拿藍緞米色草帽的女子向「我」微笑,一陣清風挾帶初夏鳶尾花的香氣滲入鼻腔。沒來由的心中湧起一股暖流沖淡了恐懼。

    「小蓮是你嗎?」我轉頭看向「它」,清秀的臉龐掛著淺淺的微笑與先前記憶中的樣貌逐漸重合,眼角不自覺的落下淚水。陌生的稱呼從口中脫口而出,卻又彷彿喊了十幾年般熟悉。

    「我在那一直等啊等,等到新月升起,來的卻不是你。」「它」沒理會我的呼喚繼續淡淡地述說

    「他們將我埋在大榕樹下,本來以為再也見不到了。但是我們約好不見不散,我便繼續在附近尋找你,終於…讓我…找   到   了」

        隨著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眼前柔和的形象如霧般消散,隱藏在瀏海後的右眼死死地凝視著我。腥紅的眼瞳中滲出兩行血淚,兩排鋸齒狀鋒利的齒間吐出如腐屍的惡臭。猙獰的面孔赤裸裸的展現在眼前,與我的臉相距僅有5公分。升騰的恐懼與寒意衝破了理智的束縛,不禁放聲尖叫

       

        靠在椅背猛地睜開雙眼的瞬間,熟悉的聲音再次傳進耳朵

    「終點站,終點站到了,請乘客盡速下車……」

回作家的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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