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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虐戀】坦承

如果能早一點告訴你的話,也許一切不至如此。

「我找到生命中的摯愛了。」

「噁心…」

「哪會!我可是很認真的欸!」

你在我面前激動非常,炫耀又自嘲般地笑著,而我為你整理衣領,你笑瞇瞇地握著我的手,一如往常地對我發出撒嬌的笑聲。

「我總覺得自己付出非常多,但就是不夠。」

「他一定會感受到的。」

拗不過你的堅持,我執行著你為他精心準備的計畫,即便你已經疲憊不堪,我應你要求準備當天的晚餐,聖誕晚餐如期舉行,你將會和他一起度過。

「他不喜歡吃香菜,千萬別放喔。」

「知道了、知道了…」

但我沒有告訴你,其實那些付出他根本不想要。

你與他相遇在10月深秋的醫院裡,我還記得那天的光景,他比你早兩天入院,你們的病床面對著面,年紀相仿的你們相談甚歡。

「你在聽什麼?誓言版的求佛嗎?」

「才不是!」

他被你突如其來的話語弄得啼笑皆非,你接著說:

「你是籃球員嗎?」

他的身版魁武,頗有籃球員的架式。

「我可是腳踝終結者喔!」

同樣喜愛籃球的你,大言不慚地說著,躺臥病床上的他則是對著你微笑,不發一語。

你意識到這句話的荒謬與邪惡,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擺擺手,說:

「你都已經骨折了,我還開這種玩笑,欸嘿嘿…」

他笑出聲,爽朗地像是一陣夏日微風,他說:

「等我好起來以後,我們一起去打球吧,也許你真的能在球場上擊敗我。」

「好啊,我要在你的石膏上簽名!」

他若有所思地苦笑著,眼神裡盡是玩世不恭,他面前外向活潑的黃毛丫頭,一對大眼依我,運動神經則遺傳自你母親,然而你從母親那裡繼承的不僅有亮眼的那一面。

「抗癌是一段漫長的路途,尤其因為不知道盡頭究竟是好是壞。」

「你知道嗎?球賽也是這樣,堅持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說著,他落寞地低下頭,錯失冠軍賽的他相當氣餒。

「還有機會的!人家總說『打斷手骨顛倒勇』嘛。」

你一點也不輪轉的臺語讓現場陷入一陣爆笑,也許你們都需要給彼此勇氣,只是你付出的明顯不僅如此。

「我希望你趕緊好起來,我想讓你看見我主宰球場的樣子。」

互相加油打氣,是你們彼此的默契。

11月,偶爾能見到他躡手躡腳地離開病房,回頭就給你送上零食點心,說:

「幫我保密。」

「保密?」

「對,因為我在家裡沒有菸牌。」

你皺起眉頭,正經八百地問:

「什麼是菸牌?」

單純如你,我帶著笑走進洗手間。

「不知道就好,你要說也說不出來,哈哈哈…」

面前的你滿面嬌羞,有些曖昧地咕噥著:

「你都不告訴我!」

「嘖,就是家人不許我吸菸嘛。」

恍然大悟的你,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他搶在你追問之前回答:

「我只是想在枯燥的日子裡,找點樂趣罷了。」

我步出洗手間,碰巧望見你擁抱著他,說:

「嘿,你很快會好起來的,你的人生無可限量,我會想你的。」

你們有時鬥嘴、有時談心,你們日漸熟悉彼此,青春的戀情冒出枝枒。

「我會回來看你。」

「幫你哭哭!你快要沒機會見我了,哈哈。」

「為什麼?」

「我也會出院啊,你就這麼希望我待在這裡喔?」

你故意說著違心的話,我離開病房,靜靜地聽著你們的對話。

「你什麼時候出院?」

「我不是很確定,我想大約會是在冬季?」

你依舊開著無聊的玩笑,他也識趣地笑出來,說:

「好喔,如果那時你還有呼吸的話,我們一起過聖誕節,好嗎?」

「好。」

他笑了,和你一起,而我也是。

出院前,他和你依偎在一起,看著平板電腦上的影片,戴上同一副耳機,他輕撫你的臉龐,像我做過的那樣;你懷疑自己是否喜歡待在醫院,答案是否定的;你喜歡的,是待在他身邊。

12月中,你的病情急轉直下,為了當初的約定,我在平安夜準備豐盛的晚餐,你也完成請假返家,布置起餐桌,你瞥一眼時鐘,問:

「他不會來了,對嗎?」

你的左手握著我的手臂,另一隻手輕輕拿下五彩繽紛的派對帽,我抓著你的手,無聲地走回客廳坐下。

無數個取消通話中,夾帶一則簡訊,他的手術並不順利,又返院複診。

「爸、我出門一下。」

你拎起外套向門外走去,無視外頭落著大雨,我說:

「我會等你,別太晚回家。」

「沒問題,一切都沒事的!」

我環顧充滿裝飾的餐桌,家中滿溢著聖誕氣氛,窗外高掛於街道兩旁的燈飾,在一盞盞路燈之間連接成銀河,我已多年未沉浸在節慶中,但一切止於一通電話。

聖誕節悄然而至,我疾走趕往急診室,而戲謔的是,我恰巧看見他站在街道的另一邊,身邊不是你。

途中,腦海浮現答應過今天會陪在你身邊的他,那詫異的神情和尷尬的聲音說著:

「沒想到還會再見到你。」

他此時此刻仍在笑著,如今陪伴你的只有他的諾言。

我簽完文件時,你尚未脫離危險,我獨自站在手術室門外。

「你不能騙我,你告訴我一切都會沒事的。」

但細數起來,我當初也沒有說實話,或許我們都不該欺騙彼此。

回想在他出院時,我曾對他說:

「癌細胞已經蔓延到骨髓,他將會被禁錮在蒼白的病房裡,你不該被這個命運綑綁著。」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我沒有接話,目送他離開。

手術室外的兩個小時後,醫師帶著我來到你身邊。

「妹妹,爸爸要向你坦承…」

我顫抖著,輕輕地為你整理好衣領,你沒有睜開眼,這種沉默令人窒息,望著你的臉,我說:

「你找到生命中的摯愛了,但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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