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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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絕望地抱緊手中的孩子，看著那個男子慢慢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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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輝般的光芒從他的身上散發而出，灼傷了她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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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光芒太過於強烈，使她不能看清那人的面貌，這垂天而下的光芒已讓她不敢仰視，只有戰慄與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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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銀髮自光芒中緩緩飄落，這讓青笙忍不住喘息起來，她劇烈地咳嗽著，豔紅的鮮血從她的口中濺出，滴在她金色的長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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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拼盡了自己千年的修為，施展出的紫凝爪，就只抓落了他一縷銀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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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越來越近，仿佛太陽一般灼燒在青笙身上。她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吟，緊緊抱住了手中的嬰兒，掙扎著，用身子隔開這殺人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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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卻並不畏懼這強如天地之光，向著母親綻開了純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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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的淚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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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自她身上流淌而過，散開在這片漆黑的焦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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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的焦土仿佛有了生命。一縷青翠自土中奮力鼓出，那是一隻很小的嫩芽，卻在光芒的環繞下，瞬間變成了寸餘長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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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逐漸騰遠，不久就在青笙身周百丈之內形成了一片綠洲，奇異的花草就在這片刻的空隙中，綻放出勃勃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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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的瞳孔緩慢收縮，因為她知道，這裏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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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十八獄中的玄冰獄，本不應該有任何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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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頭，凝視那團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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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使以青笙可以洞穿九幽的目光望去，卻也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因為有十二支寬大的羽翼在他背後翔舞著，將他圍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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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翼每一翕合，便有大片的光芒騰出，而那綠洲就擴大一分。那羽翼並不象鳥的翅膀，而似是完全由無形無質的光芒組成，張開在無盡的輪回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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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就在眼前，卻非青笙能夠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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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羽翼之外，那飛揚銀髮卻是如此的醒目，覆蓋著那雙宛如星辰般的眼睛，漠無表情地看著青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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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殺過九頭蛟龍，早已脫卻形體、縱橫天地的青笙，卻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嘶聲大叫道：「君千觴，你為何不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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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枚光之羽翼依舊翔舞，毫不因她摧肝裂肺的嘶嘯而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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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和卻冷漠的聲音響起：「青笙，你是妖，而我的責任，便是將所有的妖趕出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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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的顫抖更加劇烈，她悲愴叫道：「為什麼？就因為你師父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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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被稱作君千觴的銀髮男子淡淡道：「不，是為了天下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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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大笑了起來：「蒼生？難道妖就不是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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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千觴沉默了片刻，緩緩道：「你的話我會考慮，但你必須要被禁錮。放棄抵抗罷，就算出動所有的幻身，你也敵不住我的輪回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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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歎道：「其實你本有機會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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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中難得地出現了一絲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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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的笑無法止住，大顆的淚水同時滑落，滴在孩子那嬌嫩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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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法不笑，因為她的確有機會逃走，如果不是她還想再看那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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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那人袖手，她們兩人聯手的話，本有與君千觴一戰之力的。儘管仍然敵不過君千觴那強到不可思議的輪回之力，但至少可以讓她們母子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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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卻只是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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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恩情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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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軟嚀低語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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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款款深情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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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千誓萬盟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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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的心突然劇烈地疼痛了起來。她喃喃道：「你不明白，生靈之間的分別，並不是人與妖，而是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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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緩站起，那高華的光芒焦灼了她的肌膚，每站起一寸，焦灼感就強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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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凝轉在嬰兒的面上，嬰兒高興地看著她，張開雙手想撫摸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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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笑容終於變得真實起來，輕輕道：「孩子，支持著媽的，不是那個人，而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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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紛紛而下，孩子不懂媽的眼睛裏怎會有這麼多水，於是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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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徐徐抬頭，仰視著君千殤身周的光芒，輕聲道：「我隨你去那無盡的地獄，但你不要為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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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千觴沉默著，緩緩搖了搖頭：「師尊說除惡務盡，我不能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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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的眼睛倏然抬起，盯在君千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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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中滿是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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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千觴巋然不動，只是流轉周身的光芒在若隱若現地閃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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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發出一陣淒厲的笑聲，厲嘯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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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子倏然彈起，那張嬌媚的面容電般隱去，顯露出了她的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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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雷霆自虛空中落下，將她全身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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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光旋繞在她身周，她昂然仰頭怒嘯，整個玄冰獄都仿佛被她那無比的力量震動著，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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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運用著本能，吸食著這本就貧瘠的大地上的每一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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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面容更加妖異，此時卻充滿了堅毅，為了孩子，她已準備好了最後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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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千觴輕輕歎了口氣，澄澈如幽潭的眸子中再現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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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個人禦使著四極龍神，以君臨天下的無上威嚴向他一擊，卻被他輕輕一劍，斬入了輪回。如今青笙的修為雖高，在他眼中，卻無疑于嬰兒，縱然她本是妖龍公主，卻仍連讓他用劍的資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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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也有些困惑，要不要連嬰兒也一起斬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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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道術幾可參天，卻仍然無法直視嬰兒那通透如琉璃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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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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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歎息之際，青笙已經完成了變化，顯露出妖龍公主那無比龐大的身軀。在雷電激烈的繚繞下，她那青翠的鱗片閃爍著寒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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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的眼眸中露出刻骨的痛，她那巨大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著，十餘丈長的巨尾痛苦地抽打著玄冰獄那千年凍結的土地，突然，一抹影子自她身上分離，漸漸凝成實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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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幾乎跟她一模一樣的妖龍，唯一不同的是，這條妖龍的鱗片是粉紅色的。妖龍才一出現，就發出沖天的怒吼聲，立在青笙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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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冰獄中無時停歇的颶風更加淩厲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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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的面孔變得蒼白，她的身軀仍在顫抖著，又一片影子慢慢凝結而出，化成一條湛藍的妖龍。青笙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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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條妖龍的身影同時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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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千觴身上的光芒仍沒有半分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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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妖龍中的皇族，才能用上古洪荒時遺留的龍骨，練成跟自己形狀一模一樣的妖龍幻身。而一旦練成之後，幻身的法力也跟本身一模一樣，修為平添了一倍，威力無窮。但此法極耗心力，以青笙千年的修為，也不過堪堪能禦使兩條妖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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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只覺心在勃勃怒跳著，妖龍幻身一明一暗，明的時候散發出強烈的幻光，暗的時候幾乎就要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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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知道，這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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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咬牙，閃電般拔出佩刀，血光暴漲，她的兩根手指離身飛起，才飛到她口際，便蓬散成一團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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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一張口，將血光完全吸噬到自己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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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至經》雲：妖龍乃最慈之精靈，最忌自相殘殺。若吞噬同族血肉，則墮落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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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光才入口，青笙仿佛受到了極為慘烈的重擊，身子猛地騰高，重重摔在地上。但她的體內仿佛有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托著她轟然飛起。三道精光自她身上倏然射出，瞬間膨脹為三隻巨大的妖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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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論是青笙，還是跟她一起並列的五條妖龍，全身鱗片都變成了詭秘的漆黑色，直至它們的瞳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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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面無表情，殘缺的左手豎起，巨大的聲浪自她口中噴湧而出，振盪著玄冰獄中的天地。五隻妖龍幻身也以同樣的姿勢與她一起持咒，不同的是，每念頌一句，青笙口中便湧出一大口鮮血，緩慢消失在虛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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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千觴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改變：「祈天神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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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同時，青笙的念頌倏然中止，她的手向天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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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蒼茫的，漆黑看不到半點星光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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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她的指伸出的瞬間，天幕仿佛被一股極強的力量生生剖分，在無數道激電雷霆中，慢慢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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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的中間，是一道橫亙天空，眩目之極的七彩長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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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之間，君千觴與青笙都被這偉大的美麗震驚了，他們默默無言，感受著自己在這天地大美前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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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妖龍發出一聲淒厲的怒吼，向赤光沖了過去。它那龐大的身軀在接觸到赤光的一瞬間，立即化為一團飛灰，轟天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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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全身如受火灼，她的半邊身軀仿佛探入了地獄的烈火中。她咬牙勉力承受，因為她知道，更苦的災難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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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橙光變化夭矯長虹，向著青笙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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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條妖龍竄出，爆射在橙光上。驚天動地的巨響連綿響起，妖龍灰飛煙滅，那橙光也結成了光團，懸浮在赤光球的旁邊，光帶連綿而下，妖龍一條條躍起，消失，用它們的生命暫時讓天之光輝沉寂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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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讓每一條妖龍化為飛灰，青笙的臉色便慘白一分。等五隻妖龍幻身全都消失，青笙的身子搖搖欲墜，幾乎連指訣都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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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這五條妖龍的殂擊，天之聖光結成的光虹，已只剩下一道紫光，沿著她的指尖，緩緩流入了她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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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之間，她的精神仿佛裂成了無數片，每一片都被丟進玄冰烈火的地獄中，受著無比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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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紫光乃是九天光輝的本源，天之聖輝的前五道光分司殺、劫、凶、滅、災，這道紫光乃是聖輝本源，是妖的剋星，但她此刻，卻用妖的身軀承受著這道光輝，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將這道光輝的霸威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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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怎樣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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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青笙卻在笑著。因為她懷中的嬰兒，正甜甜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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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然化身為妖龍，但仍然強行留著人類的面容，便是因為這雙幼稚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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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他不受驚嚇，為了讓母親美麗、溫婉的影子，永遠留在他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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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得到他的微笑，她所受的辛苦又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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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不是妖，她只是長了妖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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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一向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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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不該是受人蔑視的存在，絕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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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口中的鮮血汩汩流出，化成了一團迷霧，將嬰兒的目光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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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兒看不到母親，著急地啼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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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臉上顯出一絲滿足的微笑，她的胸膛突然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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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光噴湧而出，卻無比柔和，緩緩沒入了嬰兒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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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用母親的身軀將所有的災劫痛苦都磨滅去了的天之光芒，再也不會傷害任何人，只會給他無上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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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他的生命中將不再帶有任何墮落的印記，因為他將是天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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犧牲之祭祀將他要經受的殺、劫、凶、滅、災全都洗滌淨去，他將擁有上天所賜的六種福佑：長壽，平安，康健，如意，善知，順遂，在這個世間行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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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光輝自他身上灑落，仿佛太陽一樣，照耀著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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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臉上顯出一絲驕傲，傲然注視著君千觴，一字一字道：「就連你也沒資格傷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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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龐大的身軀忽然萎縮，因為她所有的力量都已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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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心願已了，她甘願死去。她的兒子將生活在榮光的包圍中，再沒有人因為他身上流淌著妖之血脈而看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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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千觴輕輕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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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兒自她懷中飛出，她想抓住他，卻連一絲力量都鼓動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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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光華自天上降落，將嬰兒托起，送到了君千觴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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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千觴目光流轉著，也不知是在看那嬰兒，還是看著青笙，良久，緩緩道：「是的，就連我，也沒有傷害他的資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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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感受著嬰兒的脈動，他能夠感到天之光芒在嬰兒的體內流轉，他看著青笙，赤，橙，黃，綠，靛五色光球環繞著她，象徵著地，水，火，風，雷五種本源力量無時無刻不在熾烤著她，那是她為嬰兒所承受的罪之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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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千觴淡淡道：「你所施展的祈天神術，並不正宗，你的兒子雖然能得到福佑，但這些福佑，必將以你的痛苦作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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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再度剝離了所有的感情，就仿佛那隨時會降臨的天罰：「他將具有過目不忘的聰慧，但每得到一分學識，你的腦中就會長出一根尖刺；他將擁有無上的潛力，天下任何一種武功道法在他手中都能具有獨特的威力，但他每學會一項道法，你的體內就長出一隻毒瘤；他將獲得鋼鐵一般強健的身軀，就算受傷流血，也會很快痊癒，但他每流一滴血，你都將受到烈火的烤炙；他將成就天下傳聞的名聲，但他每得到一聲讚美，你將接受十八地獄中的一道酷刑。你將永遠存活在這玄冰地獄中，為他的光榮而受到無盡的折磨。就算這樣，你仍願意為他施展祈天神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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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淡淡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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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凝視著嬰兒，仿佛從君千觴的話中想像出了他那光輝燦爛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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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都是用母親的苦難鑄就的，但有哪個母親去跟自己的孩兒計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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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笙並沒有再說話，只是任由玄冰獄中的黑寒颶風卷起冰屑，將自己堆滿，覆蓋，直至化成一塊承載著悲涼與記憶的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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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仍然落在嬰兒臉上，從此雖有冰獄萬里相隔，為母親的柔情將永遠伴隨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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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兒大哭起來，風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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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千觴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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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到，青笙根本並不去選擇，難道這就是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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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嬰兒的臉，忽然有些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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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忍讓悲劇發生，也不忍讓青笙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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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團光芒自他的指尖流瀉而出，貫入嬰兒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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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輪回之名義，將未完成的完成，未繼續的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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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種福佑隨著他身上的光芒重新流入了嬰兒的體內，但維繫著嬰兒的福佑的，仍是母親那顆拳拳的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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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君千觴所不能代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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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視著嬰兒哭泣的臉，心中興起了一絲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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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我為維護神州而作的一切，真的沒有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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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淡了下來，飛揚的銀髮如雪，覆蓋住他的身軀，他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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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繼了無上力量的他，平生未嘗敗績，他的一生實在太過順遂，順遂到從未抗爭過。但見到青笙捨命施展出祈天神術，他的心忽然劇烈地震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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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母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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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千觴從未迷惑的心忽然茫然了起來。他托起孩子，慢慢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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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綠洲並未退卻，環繞著玄冰，飄搖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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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冰中，有母親深深眷戀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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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千觴浩然長歎，他忽然覺得有些悲涼——這嬰兒的一生，會是幸福的，還是痛苦的呢？他必然會成為一方豪傑，甚至在祈天神術的福佑下，君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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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每一分榮光，都會成為在母親靈魂上碾壓的刀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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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將是福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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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以君千殤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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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我……再也不除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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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閃爍著光芒的羽翼黯淡下去，玄冰獄陷入了寧靜，赤，橙，黃，綠，靛五色強光環繞著它，顯示著強悍而無情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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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塊玄冰下的綠洲卻騰起了一團柔光，將無情的烈風儘量擋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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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或許，是對母愛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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