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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2 好想再見你一面

「姑……姑……」

最近剛學會走路的小娃娃發出有限的單音字,胖胖小手往門板碰地一撞,門應聲而開,一看見躺在床上的人兒翻著身,咿咿呀呀地笑開了。

門一開,提升小斗室內的通風效果,窗外斜風細雨打飛潔白的紗幔。

時序的腳步入秋,艷陽高照的南部明明還熱得跟夏日沒兩樣,北台灣卻已飄起細雨。

「咿修伊修——」

邁開肥嫩嫩的小短腿,橫越光可鑑人的檜木地板,小小身子奮力爬上不足三十公分高的床墊,往他的姑姑身上蠕動而去。好不容易翻坐上姑姑平坦的小腹,成功達陣的小娃娃睨著噩夢連連的人兒,得意地笑呵呵,口水大滴小滴直直落。

「唔……大家快逃……」睡夢中人渾然不覺小娃娃在她身上作威作福,身陷噩夢中,抖得厲害,囈語不斷:「啊——落石……」

伴隨著一聲淒厲的吶喊,薄雪懷猛地彈坐起身,瞪著眼前兀自笑得開懷的胖小子,一時間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錯覺。

她猛眨眼,眼前景象依舊,沒有瞬間轉變,才大口吁著氣,「呼……原來是作夢,最近老是作惡夢……」目光轉回滑行至她大腿的小娃娃,她不禁好氣又好笑,「翔翔,你又亂流口水,把姑姑的衣服當抹布使用啦?」

薄雪懷不得不起身換了件乾淨的衣裳。

看看鬧鐘,現在已經十點多,從昨天結束在南部的拍攝行程再馬不停蹄趕回基隆,也不過睡了三、四個小時,仍然睏得很,但肚子已經開始唱起空城計,所以她決定還是先祭祭五臟廟好了。

她牽著姪子走出房門,坐在客廳翻閱報紙、跟她差了十二歲的小弟薄衍頭也不抬,手往餐桌一指,「蛋餅豆漿都放在桌上,我十分鐘前才熱過,請自便。」

「今天是週末嗎?」她疑惑地看著小弟。

「不對,是禮拜三。」清雉的嗓音自報紙後方回答。

這麼說是翹課了?薄雪懷美目一瞇,「你小心成為全台灣第一個被退學的小學生。」

「學校才沒種。」薄衍不疾不徐地頂回去,收好報紙,開始徜徉在金庸的武俠世界。

薄衍不愛讀書嗎?不,他反而是天生的讀書機器,認為自修比上學獲得的知識還多,所以動不動就翹頭,爸媽也拿他沒輒。

「怪胎一個……一點都不可愛。」薄雪懷咬著小弟親手製作的蛋餅,不怎麼滿意他的回答。

偏偏,這個不可愛的老弟簡直十項全能,舉凡打掃到燒菜到家中大小事,他無一不包,能幹得不得了。偶爾大家看不懂說明書內容,或弄不清某項物品的使用流程,還得不恥下問這個只有一四○出頭的小鬼頭。

雖然優秀出色的小弟讓父母引以為傲,但她可不認為小孩子沒有該年紀該有的思想或行為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薄衍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大家對他的評價向來很兩極,早就不痛不癢。

薄雪懷放棄開導小弟的念頭,享受著美味的早點,東瞧西瞧發現家裡只有他們三個,大人們不見蹤影。「老媽呢?」

「上菜市場,她說中午要下廚。」

薄雪懷似真似假的眨眨眼,「那我看要先準備好胃藥了。」

烹飪是退休不久的老媽找到的新樂趣,不過以往廚房都是老弟的天下,偶爾熱愛做菜的大哥會搶著用。但可想而知的是,家裡出了兩位廚藝精湛的男生,遠庖廚多年的老媽廚藝依舊令人不敢恭維得很,並無因此大躍進。

剛學會走路的翔翔活力充沛,一下咚咚咚地跑到另一頭、又咚咚咚地跑回來,像有永遠用不完的體力似的。不一會兒,翔翔又出現在她眼前,這次手上多了一包五顏六色的物品,在她眼前獻寶似的揮呀揮的。

「姑、姑……去求……」

薄雪懷幾乎傻眼,愣愣看著眼前這有草莓口味、葡萄口味、水蜜桃口味的各色保險套,可說是應有盡有。來來回回瞄著姪子手中的保險套和小弟,是她太久沒回來了嗎?居然沒察覺小弟變得這麼前衛。

「老弟,沒想到你這麼早熟……」話一出口,氣氛瞬間變得微妙。

薄衍沉默地放下小說,清澈目光瞅著他二姊,扯開唇無聲微笑:「抱歉,這是大哥的。妳沒發現上面標有『薄僅熙』三個字嗎?雖然妳很久沒回來,但還不至於忘了老哥的大名吧?」起身抱起小姪子,逗哄著:「乖,這不是氣球,你要玩氣球的話,叔叔帶你去買。」

一個老陳的小孩對小小孩自稱「叔叔」,實在是很滑稽的場面。

薄雪懷無言地翻翻白眼,「我還沒老年癡呆,這種事用不著你提醒我。」

「那就好。」薄衍點點頭,牽起小姪子往玄關走,「我帶翔翔去出去玩,妳看家。對了,鞋櫃上有妳的信,是宋大哥寄來的。」語畢,步履穩健地踱出門。

阿軒哥寄信來了?上次收到信是多久的事了?約莫半年前吧,她記得的。

薄雪懷美眸熠動著驚喜的光采,迫不及待拆開深藍色信封,抑遏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小心翼翼展開設計精美的卡片,逐字閱讀。內容沒有什麼,只叮嚀她時逢季節轉變,要注意保暖,一如宋行軒一貫溫文儒雅的風格。

阿軒哥去加拿大留學後,宋氏一家人也隨後移民至溫哥華。學生時代曾去探望他們兩次,一次是爸媽帶著她去訪友,一次是自己打工存錢去的,此後就再也沒見過面,僅靠著隻字片語或偶爾是e-mail魚雁往返、逢年過節或彼此生日,還會經由電話捎來簡短的問候。總是斷斷續續的,但這十幾年來像有條無形的線繫在他們之間似的,不曾真正中斷過。

每次寄信給阿軒哥,她總是拉拉雜雜寫了一大堆,無論是生活中的喜怒哀樂、工作上的成就或挫敗,她通通都想他分享,每每看到那洋洋灑灑的幾大張信紙是出自於自己的傑作時,自己看得都會不好意思起來。但阿軒哥不同,他只會就她提及的事情分享他的看法或建議,甚少提起自己的現況,所以她只能憑著有限的線索去猜測,阿軒哥究竟過得好不好?快樂的時候多還是難過比較多?

偶爾望向窗外廣袤的天空,她也會想,阿軒哥是否也在另一個遙遠的國度,跟她一同仰望同一片藍天呢?

她又仔仔細細地端詳著卡片好一會,對著無人的空氣,深藏心底已久的願望悄聲逸出:「阿軒哥,其實,我好想好想再見你一面呢……」

只是,這個願望還有實現的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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