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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往事 之二 聽說,這叫悵然若失

入冬以來的第一道強烈寒流持續發威,導致全台氣溫驟降,而位居迎風面的北台灣又有東北季風挾帶豐沛的水氣,使得天候鎮日濕濕冷冷的,不見天光。

這種陰雨連綿的天氣最討厭了!

好不容易跳上如擠沙丁魚般的公車,薄雪懷掏出衛生紙擦了擦濕答答的秀髮,索性將伏貼在小腿上的濕褲管俐落捲起後,就努力朝後頭擠去,打算和前方剛上完體育課、臭氣沖天的同班男生們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喂,薄大校花,啊我們方老大生日咧,妳真的不賞臉喔?」沒想到前方的林正則也跟著擠過來了。

「沒空,我要回家吃飯啦。」薄雪懷忍不住翻翻白眼。她明明記得她跟方姓仁兄小學時是死對頭。

在小學時代,男女生的課桌中間總有條涇渭分明的界線,互不侵犯;但上國中後,不知是否是費洛蒙作祟的原故,在這由對愛情懵懵懂懂跨到情思初悸的蛻變階段,少男少女們開始漸漸懂得欣賞異性,不再只有臭男生、臭女生這樣的單純心思了。

尤其像薄雪懷這樣青澀甜美的少女,宛若含苞待放的玫瑰般動人,不知讓多少少年兄為之心折。

「厚,不要這麼無情啦,如果這次再被妳放鳥,我就死定了啦!」履邀佳人必敗的林正則邊唉唉叫邊提手做了殺頭的手勢。

薄雪懷爽朗一笑,拍拍童年玩伴壯碩的肩頭聊表同情。「你哪次不是死定了?我相信你會長命百歲的,安啦安啦!」

林正則長滿青春痘的國字臉皺成一團,他今年才十五歲,怎麼有美國心思管到百歲這種離他還很遙遠的事?安慰得一點誠意也沒有。

薄雪懷不再理會林正則威脅利誘的說服,支著肘,姿態清閒地研究著窗外不斷飛掠而過的雨景,直到最終站下車。

反正等公車時早淋成落湯雞,索性在霏霏細雨中漫步回家。

週而復始的學生生活,頻率沒有什麼高低起伏可言,說不上喜歡,但也稱不上討厭吧。

「哈——啾!」

一進玄關,室內外的溫度差距,讓素有鼻子過敏困擾的薄雪懷立即打了個不雅的大噴涕。

「阿妹,妳怎麼淋得濕一身濕呢?」老媽聞聲而至,把毛巾披她纖細的肩,「快上樓洗個澡,換上乾淨的衣服,等等阿軒他們來就要開飯囉。」

阿軒哥要來?薄雪懷眨眨眼。對了,今天是兩家每月一次的聚餐。

由於雙方父母是大學同學,好交情延至結婚成家後也在相同的地段購屋,除了常常連絡外,更規定無論多忙,每月一次的聚會兩家成員都要出席,少一個都不行。聚會的地點不是薄家就是宋家,偶爾也會把地點改到高級餐館連絡感情,順道享受名廚料理。

「妹,還發什麼呆?等等看阿軒看到他的小女朋友感冒會心疼的喔!」薄大哥一見面就是調侃。

薄雪懷一聽到宋行軒的名字又跟她扯在一起,不禁有股莫名的煩躁。不過因為小時天真地立志長大後要當阿軒哥的新娘,就被恥笑至今,甩都甩不掉。

「我哪是他的小女朋友!你無聊死了!」她粗魯地把毛巾往大哥身上一丟,哼了聲,扭頭就走。

待薄雪懷盥洗完畢,和大夥一同用餐就如同每次聚會般熱絡。飯後,大人們喝咖啡、聊是非,從國小一路同班到高中、大學同校不同系的薄僅熙及宋行軒自然而然聚在一起天南地北聊著,連今年成為大一新鮮人的宋二姊也加入他們聊天陣容。

薄雪懷記得以往宋二姊還會天花亂墜地跟她閒扯,現在生活圈差異越來越大,共同話題也變少了呢……

自由奔放的大學生對比乳臭未乾的國中生,果然沒什麼交集。

清秀眉頭染上些許落寞,她端著注滿瑩紅葡萄酒的高腳杯踱到陽台。

雨稍停,寒風依舊刺骨。

小小身子躺上搖椅,一晃一晃的,她瞇著眼眺望萬家燈火,雨後的夜景竟奇異地有股海市蜃樓似的美感。

這些年來週遭環境以驚人的速度改頭換面。

幾年前她家後方還是一畝畝綠田,古色古香的紅磚瓦舍稀疏地點綴其中,入夜後只有幽幽路燈幾盞,如今高樓大廈林立,璀璨炫目的燈海取而代之,連她孩提時期常常逗留的絲瓜棚也不見蹤影了。

驀地,她正在搖晃的高腳杯被取走,轉眼間被另一只裝有牛奶的杯子取代。

看到不知是何時出現的宋行軒,她不滿抗議:「厚,阿軒哥,你幹嘛啦!」

宋行軒唇畔帶笑,動作溫柔地揉揉她及肩秀髮,仍同記憶中那般柔順好摸。

「誰說妳可以未成年喝酒的?」

「可是用高腳杯喝牛奶很俗……」杏眼瞪著杯中的乳白色液體,花瓣般小嘴嘟起。

宋行軒聞言好氣又好笑,將自己的黑色大夾克讓穿得單薄的她披著,彎下高瘦的身子平視她的美目,「怎麼嘟嘴了呢?小美女不可以嘟嘴喔!等妳滿十八歲,妳想喝多少,我再陪妳喝個夠,妳說好不好?」

她扮朝他了個鬼臉,「這樣我不就變成小酒鬼了!」說得她好像很海派一樣。

「那我就是大酒鬼了。」宋行軒把劫來的酒湊到唇邊優雅地啜飲,也不在乎方才小丫頭偷喝了多少口。

薄雪懷怔怔看他將她喝過的杯子就口飲,這樣是不是很像……間接接吻?小臉抖地炸出薄薄的豔彩。

「你這樣你女朋友會吃醋……」她細如蚊蚋地喃著。

「人小鬼大,別胡思亂想。」輕輕撥弄她瀏海的大掌一頓,彷彿明白了什麼事。「當我的小女朋友那麼委屈嗎?」

所以以前那個老在他身邊打轉、跟前跟後的小丫頭,刻意和他越來越疏離,不僅是因為長大了,原來啊……

她俏臉突然一沉,「因為,我最討厭花心劈腿男了。」

他配合地故作訝異狀,煞有其事地低吟:「真糟糕,我被小雪懷討厭了……」

阿軒哥當真了?她一愣,高度只到他腰處的小小身軀驀地往他懷裡攅,小手緊緊纏住他的腰身,彷彿怕他下一秒就離開似的。

「我開玩笑的啦,怎麼可能討厭阿軒哥!」聲音悶悶的。

剛毅唇畔浮現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他很高興她鬆懈心房,不再刻意和他拉開距離,畢竟如果和從小疼到大的小妹妹疏遠到只剩打招呼的情況,絕對不是他樂見的結果。

「這樣就好。」柔聲安撫信以為真的人兒,指腹溫柔地撥著她的俏麗瀏海,露出一張如水煮蛋滑嫩的瓜子臉。「我知道妳當然不會討厭我,只是以為妳要跟我嘔氣到我出國呢。」

薄雪懷一怔,阿軒哥要出國?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都沒聽說!難道是上次老哥有意無意在她面前提到阿軒哥,她卻充耳不聞而漏掉這項訊息的嗎?

消息來得突然,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的她猝地僵住,只能吶吶張口:「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要出國了……」要是早點知道就好了,她就不會幼稚地鬧脾氣,故意不理睬阿軒哥,而是更珍惜和阿軒哥相處的時間。

「我知道、我知道,妳別放在心上。」將懷中的人兒挪到大腿上坐著,他好溫柔地笑著,「要是出國,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妳了。倔丫頭,看看妳,上國中後,每次見面都沒跟我講沒幾句話。」

「還不都是大家一直笑我……」薄雪懷自知理虧,還是忍不住小聲抱怨著。

其實阿軒哥不知道的是,即使兒時不成氣候愛慕之情退去,他依舊她最想依賴、最敬重又最崇拜的大哥哥,硬逼自己跟他保持她也難受得很啊!

「他們沒惡意,別把大家的話往心裡去,好嗎?」

「好……」

宋行軒屈指扣了下她的小腦袋,「這麼不情不願?」

美眸瞪了偷襲她的人好一會,她才咯聲笑了,「好啦!」

讓她多抱怨一下也不行啊,真是的!

「這樣才乖。」他讚許地摸摸她的頭,「還要妳答應我一件事,以後我們雖然不能常見面,但要跟我保持聯絡,讓我知道妳一切安好才行,做得到吧?」

這項說來容易做來難,但在他始終如一的溫柔笑眼注視下,她很快地答應了。

只是隨著阿軒哥出國的時間逼近,一想到有一段好長的時間再也看不到阿軒哥包容又無限溫柔的模樣,除了益發濃厚的離愁,她覺得她心裡的某個角落正在悄悄崩解,悶悶澀澀的滋味令她好難受,整個人變得懶洋洋的,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

人家不是都說思念總在離別後嗎?

那她到底怎麼了?  

多年以後,她終於明白,這種悶悶澀澀的感覺叫做——

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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