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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是從甚麼時候開始，身旁的人開始一個接著一個地說我變了，「妳最近怎麼這麼容易生氣啊」、「最近心情不好嗎」、「妳怎麼了」，聽到這些問句的次數越來越多，一開始被問到時我還很訝異，因為我覺得自己和以前無異，但久而久之，我知道我已經不是自己認知中的自己了，有些更深更莫名的東西在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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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央，妳還好嗎？需要我幫忙嗎？」我回過頭，發現琦萱站在教室門口，皺著眉看著我兩手提著的水桶．她朝我走過來，順勢想接過我左手的水桶，我只是縮了縮左手，向她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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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幫我的話妳也會被懲罰的。」我對她撐起一個連自己都覺得醜陋的笑容，眼角餘光瞥到罰我提水桶的老師從教室正要走出來，我還來不及要琦萱先離開這裡，她就先被老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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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琦萱！我說了幾次不准跟被罰的人說話的？妳怎麼每次都說不聽啊！妳有這麼多話要跟林蔚央聊嗎！」英文老師一踏出教室便霹靂趴啦地說了一長串，她憤怒的神情我是很習慣了，只是一直都是乖寶寶的琦萱自然對老師的攻勢抵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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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琦萱畏畏縮縮地退了一步，收下方才嘴角上的笑容後說：「對、對不起，下次我會記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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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下次了蕭琦萱，我已經忍妳很久了！妳明明就是個好孩子，怎麼成天跟林蔚央混在一起呢！妳給我也去提兩桶水來站著，反正你們接著兩節是班會課沒事做嘛，妳那麼愛聊天，那我就讓妳陪陪她！」聽到這裡我便覺得一肚子火，沒想到逆來順受的琦萱竟然只是忍住一肚子委屈，點點頭後準備真的去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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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左手提著的水桶摔在地上，然後拉住琦萱的手，示意她不必提水也沒關係，然後看著老師，我振振有詞地開口：「她都已經道歉了，可以請妳原諒她嗎？剛剛在課堂上頂撞妳的是我，現在找琦萱說話的也是我，要罰妳罰我就好了有必要連琦萱也一起嗎？」氣勢昂揚地說完這一整段後，我只見老師空著的右手握拳，她在忍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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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蔚央，現在是怎樣，妳地位很高是嗎？今天連我要罰學生都得拿到妳的許可才行就對了？妳有沒有想過自己是甚麼立場，敢這樣跟我說話？」她因為憤怒而提高的聲量既尖銳又刺耳，一把莫名的大火在我的心中開始燃燒，我感覺到無比的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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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我將右手提著的那桶水也重重地摔在走廊上，水桶撞擊到地板上的聲音沉悶無助，灑出來的水潑到了我自己的鞋子上，也波及到路人，這樣的一番舉動引來了許多人的旁觀，在我們附近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班上的人也從教室內紛紛探頭，投以看好戲的眼光看著我們，人群在吱吱喳喳，我覺得頭隱隱作痛，就像有人擰著我的大腦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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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麼立場？現在已經是甚麼年代了，學生有意見都不能跟老師說嗎？滾回妳的白色恐怖時代吧，像這樣的提水桶體罰照理來說也是上個世代的處罰了，拜託妳跟上時代好嗎？」說完這段話的當下我清楚地聽到許多人倒抽一口氣，包括英文老師也是，同時我也聽到有些人在竊笑著，圍觀的人群中有多少人是在幸災樂禍，我不知道，更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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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央……」我看到琦萱皺著眉，然後她拉了拉我的手要我收斂一點，我只是點點頭，因為我現在真的很冷靜，起碼沒有跟之前一樣大吼大叫或者是動手動腳，起碼我現在還記得住自己是誰，知道自己在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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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再次開口前，我發誓我都還在控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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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說我最討厭妳這種小孩了，自以為成績優異就有莫名的優越感，妳以為妳這樣頂嘴就很厲害嗎？我告訴妳其實這只會顯示出妳多沒品，從沒人管教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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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磞──心中的未爆彈完全炸裂，接下來的時光我不知道自己怒吼了幾聲、咆哮了甚麼，我只知道在一連串聲音的轟炸之後我舉起了空蕩蕩的左手，毫不思索無法控制地，我直直朝老師揮去，不知道為甚麼一瞬間我覺得周遭好安靜，就好像空氣忽然凝結一般，過不久我發覺手掌上並未傳來應有的熱度與疼痛，也沒聽到響亮的巴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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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置信地，我沿著自己的手的方向看去，發現何凌拉住了我的左手，一臉冷靜地盯著我看，他澄澈的墨黑色眼眸盯著我渾身不舒服，覺得自己心中的汙濁通通都要被他看光了一樣，我急忙移開視線甩開他的手，低著頭，好半晌，甚麼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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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嚇傻了的英文老師這才開口：「林蔚央，妳剛剛是要做甚麼！妳這是要毆打師長嗎！妳這次真的太過分了，班長，你放學把林蔚央帶到學務處來！」英文老師看了一眼何凌，確認他有聽到之後便氣沖沖地踩著高跟鞋離開這裡，不久後，人群也漸漸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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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的是一地的狼藉，嚇壞了的琦萱，發愣的我，和不知道為甚麼一直盯著我看的何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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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就像被我摔到地上的水桶一般，一下被掏了空，忽然接觸了偌大的撞擊還來不及喊痛便應聲落地，只是悶響了一聲，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地上，再也無人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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