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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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時會覺得人生猶如一次旅行,在每一個站點有些人上來,有些人自然要下去,都不過是彼此人生中的匆匆過客,不必太執著,太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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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畢業之後,我還是會經常想起從前的同學,朋友,老師,甚至會想到辛斌那小子。其實那小子也挺可愛的。畢業之後還來看過我幾次,可是後來就沒再來過。聽說被他家人送出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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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念的中學是全市最有名的重點中學,我是被保送進來的。我知道為此付煒沒少費力氣。所以我更要努力,我想考進重點高中,將來就能進重點大學。我不求出人頭地,功成名就,只希望能夠自食其力,不要在成為別人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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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真是那麼想的,我以為我的人生會和所有普通的人一樣平穩而安定的走下去。我以為我會擁有一份普通的幸福。誰會想到那後來竟變成一種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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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所學校能進來的大部分是各個學校的精英,還有許多幹部子弟,某某集團大老闆的子女。我在這些人當中毫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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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我憑著自己那股子韌勁,扎實的基礎,還有那還算得上聰明的頭腦在班級嶄露頭角,成績在學年也能排到前五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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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正讓我在學校出名的卻是我的嗓子。聽過我在班級的朗誦後,語文老師「驚為天人」,馬上把我推薦給學校的廣播站。後來我又主持了幾次學校的大型文藝活動,再後來我又代表學校參加了幾次市里的朗誦比賽,並且每次都能捧著獎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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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我終於把「金嗓子」的桂冠從小學帶到了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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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按照我的計畫進行著,那時的我似乎看到了自己光明美好的前程,看到了我渴求的平凡的幸福,它曾經離我如此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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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我意氣風發,如果說真有什麼不順心的,那就是我在班級的人際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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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怎麼喜歡和女生在一起,原因很簡單,怕很麻煩。十四五歲的女生敏感而又多疑,與她們交往對我而言無疑是一種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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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就不同了,沒那麼顧忌,即使讓他們吃點虧他們也不會介意,也比較好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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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平時和女生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卻和男生比較親近,大家經常玩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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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讓人覺得奇怪的是,最開始我們是好幾個人經常在一起,慢慢地就變成他們一個一個單獨來找我玩或者是聊天。我只當是功課緊張大家沒那麼容易聚在一起了,也沒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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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後來發現,我每次和誰單獨聊天,只要我直視著他的眼睛,沒多久他就會臉紅的跑開。而當他看見我和別的男生聊天的時候,又會向我們投來憤恨的目光。然後就很長一段時間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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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只當是青春期發作,不過就算發作也應該沖著他們的老爸老媽吧,我招誰惹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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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慢慢他們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只要我一進到班級女生的目光那叫一個不屑,男生的目光那個憤恨,那個幽怨。弄得我如芒刺在背,那個彆扭勁就甭提多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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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知道自己到底招誰了,直到那天原華來找我。原華是我在女生中最談得來的一個,她個性豪爽,不愛使小性,不在背後說人壞話,她是我上初中之後唯一一個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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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自己最近多了個外號?」她坐在雙杠上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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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啊,你說吧,少跟我賣關子。」我試了兩下,沒撐上去,最近體力變差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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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華笑笑,拉了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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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精!」她說完這三字,我差點沒又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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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猜到不是好話,可沒想到爛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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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傳開的?」我憋著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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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你當真不知道?當然是嫉妒你的女生,喜歡你的男生嘍。大家都說你的眼睛最會勾人了。」她一邊說還一邊盯著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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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厭煩的別過臉,引來她咯咯一笑,像剛會下蛋的母雞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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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我理解,可男生……我勾引誰了,我明明對他們都一樣。」冤枉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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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就出在這,你看著他們的眼睛讓他們覺得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可欣喜若狂之後卻發現你又對其他人這樣,他們就會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男孩最恨這個,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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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你為什麼不簡單點,要我以後別沒事亂放電,碰見男生眼睛最好往地上瞅,要嘛就看天上,最好除了上課之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呆在家裏發霉不就完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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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要爆炸了,之所以會盯著別人的眼睛說話,是因為我老媽在我小時候就教過我和別人說話時要直視對方的眼睛,這是一種禮貌。多年來我已經養成了習慣,難道這也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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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果!好孩子,真聰明,就是這意思。」她笑的讓我牙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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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你個頭!那還是人過的日子嗎?」我要發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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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知道你委屈,可有什麼辦法?在傳下去,如果傳到校長那兒可就不怎麼好玩了,你還想不想保送一中了。」她收回嬉笑,很認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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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當然明白她說的話是對的。雖然我自認沒做過見不得人的事,可別人不見得會這麼想。適時的韜光養晦是一種生存的技巧,人人都想當大樹,沒人願做稗草,可在強風中大樹易折,小草卻柔韌彌堅,這是自然法則,也是人生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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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仰望著天空,看著流雲變幻萬千,突然想起兩句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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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辱不驚,任花開花落。去留隨意,看雲卷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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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用來形容明代皇帝朱允文的,人家丟了江山尚能「寵辱不驚」,我這點委屈算什麼?終於淡然一笑,看著她說:「謝謝,這個時候你仍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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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還客氣什麼?你想通了就好。」她也笑了,其實原華笑起來很好看,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古人稱之為「笑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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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琢磨她那倆酒窩的時候,她突然爆笑起來,笑得一點形象都沒有,笑得我一臉莫名其妙。剛才還好好的呢,有病吧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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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笑夠沒有,到底怎麼了?再笑我可走了,有病吧你?」我作勢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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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不笑了,眼直勾勾地看著我。「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他們叫你狐狸精了,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人的眼睛那有長成你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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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她已經瘋了,我就當從來沒有這個朋友,轉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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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走那麼快幹什麼?我還沒告訴你,在你的眼睛裏能看到我的人影耶,很清楚!」她還在那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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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子!這是我最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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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吹過來,我拉了拉外衣,春寒料峭,今天的天氣有點冷,可我的心還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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