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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動鳴]泣雨<國父> 下

      在夢的最後,他仍舊沒有說出那聲不知重複了幾次、無聲的對不起,然而一直孤獨在雨中站著的王意識到他了,但就在轉過頭看向他的那一剎那,崩解了。

      在他的眼前,王的身影、王的面容破碎成一塊一塊閃著耀眼光芒的晶石。

      在他瞠大的雙眼之前。

      惡夢。他清晰的意識到。

      在慌亂不清醒的思緒中,這是他唯一清楚感受到的事情。

      「不、不要……」

      「不要……」

      「不要什麼?國師?」

      西優席文一愣,直到注意到伊莫色斯那雙灰色的眼睛正困惑的注視著自己,這才意識到自己恍神了。

      「不,屬下什麼也沒說。」立刻理了理思緒,他回復成原本面無表情的模樣面對直盯著他的君王,以他一貫的語氣冷然說道。

      聞言,伊莫色斯也沒有追究,僅是繼續原本的批改公文的動作。

      對於伊莫色斯沒有追究這件事,他鬆了口氣,卻又暗暗自嘲。

      不過是一場惡夢,怎能因此被影響情緒呢。

      是啊,僅僅是惡夢而已……

      「那麼今天的分就到這裡而已吧。」整理了一下手邊的公文交給他,伊莫色斯略顯疲憊的捶了捶肩,隨口感嘆著:「唉,感覺年紀愈大就愈來愈不中用了……」

      「陛下您還很年輕。」聽見伊莫色斯用那張青年的臉說出這樣的話語,他淡淡的給了這樣的回應,而對方聽了也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看起來或許是這樣吧……」清淡的說了句,在他還尚未反應過來這句話的含意之前,伊莫色斯已帶著慣有的淺笑轉移了話題。

      「倒是國師今天難得出現啊,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雖然知道對方沒有惡意,但這樣子的話就像是在責怪他沒有常出現,總是將需要批改的公文交付給侍女傳遞,就像在責怪他不敢面對他。

      想起來吃前也發生過同樣的事情,只不過是偶爾來看看對方,卻被誤以為是有什麼難題,當時想想實在是很無力。

      而現在,他反倒有些愧疚。

      對上那張帶著淺淺笑意的好看面容,那瞬間與夢中的王重疊,讓他微微失神了一下。

      「國師?」

      「……陛下。」在對方帶有疑惑的叫喚下回過神來,他略顯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對上那雙灰色的眸子。「最近,是否有什麼是讓您感到心煩?」

      聞此,換成伊莫色斯愣住了,似是沒想過西優席文會問這樣的問題,他眨了眨眼,然後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笑容,輕輕的搖了搖頭。

      「怎麼會呢,國師你想太多了。」

      盯著那張對他溫柔笑著的臉,西優席文只覺得心裡有些五味雜陳,霎時間有種想從那張笑臉面前逃走的衝動。

      王已經不願再告訴他了,無論是什麼事。

      他不禁覺得有些可笑,造成隔閡的是他,不習慣如此的也是他。

      痛。

      「陛下……」

      聽見他的叫喚,伊莫色斯半垂著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最後他也只是以似是因壓抑而顯得微啞的聲音輕聲說著:「不願回應的話…就不要再觸碰了吧。」

      聞言,他沉默,無法給予答覆,而伊莫色斯見狀輕輕嘆了口氣,神色平靜的睨了他一眼後便開口想讓他退下,然而,突如其來的痛楚卻讓伊莫色斯頓時僵著一張蒼白的臉,張著嘴卻發不出半個音節。

      「陛下!」察覺到伊莫色斯的不對勁,西優席文也顧不得剛剛不算愉快的對話和君臣禮節,一把將對方抱起直接瞬間挪移至對方的寢室。

      又是臨神之鏡的後遺症。

      已經不曉得王自己躲起來忍受過多少次痛楚了,一方面是對方不願讓自己及他人擔憂,一方面也是由於他自己的緣故。

      將對方放在床鋪上,他看著神色顯露出痛苦的伊莫色斯,默默的坐在床畔。

      「……國師?這裡是…?」意識似是還不甚清楚,伊莫色斯看向他的神情中帶點迷茫,但還是能夠跟他說話,這讓他稍微鬆了口氣。

      「這裡是您的寢室。」

      「是嗎……不好意思啊,國師。」貌似還是相當難過,伊莫色斯語畢便闔上了眼,臉色仍是蒼白得可怕。

      見狀,他想起了從前仍是王子的君王,同是在寢室中,王也是如此在他眼前毫無防備,彷彿對他這個明明是復仇者的人全然的信任。

      太過天真。他卻也因此而感到慶幸,起碼王仍是信任著他的,沒有因為隔閡的築起而不願給予他信任。

      盯著那張恬靜的臉龐,他看得有些出神,忍不住伸手為對方撥開散落在頰上的髮絲。

      「父王……」不知道是不是在作夢,伊莫色斯雙手握住他的手,以壓抑過的聲音低聲呼喊著,緊閉的雙眼像是在忍耐著極大的痛楚。

      他究竟有多久沒有這樣看著年輕的君王了呢?以另一手為其抹去溢出眼角的淚珠,或許真的哭出來在是件好事。

      西優席文嘆了口氣。

      「國師……?」不知過了多久,貌似是後遺症已經消退了,伊莫色斯緩緩睜開眼,只是意識還尚未清楚,灰色的眸子帶著迷濛注視著他。

      「陛下,您終於醒了嗎?」

      「唔…公文、公文處理到哪裡……」一看到他,伊莫色斯便很自然地說了下去,但話說到一半似是因終於回過神來而停了下來,臉上有些尷尬。「不、不好意思…我還以為……」

      還以為還是那時候,一起在國王寢室中討論公事嗎?

      明明都已經是成熟的君王了,他卻還是覺得這樣的對方很可愛。

      「陛下,您若是想,屬下便替您拿來。」看著對方尷尬又帶點失落的模樣,他不禁脫口而出,說完連他自己也微愣。

      「咦?」伊莫色斯也呆愣的望著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尷尬的沉默頓時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不知有多少時間在沉默之中流過,第一個打破沉默的是伊莫色斯的嘆氣聲。

      「國師…我是真的累了啊,不願再抱持著不知是否會成真的期待,也不願再耗費精力去猜測你的想法。」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伊莫色斯的話語中透露出疲憊,以及一絲幾不可見的傷感。

      已經不行了啊,王已經無法再毫無限度的容忍他的沉默了。

      就算是如王這般溫柔的人,也無法永遠毫無限度的容忍他的自私。

      一直以為自己是這般自私、一直以為自己可以不去在意的,但,就如同他當初不願下手殺害年幼的王子,他也不願傷害如今在他面前脆弱的猶如玉石的君王。

      「陛下。」他以許久未曾用過的溫柔嗓音,用像是呼喊明夜那般溫柔的方式去呼喊對方,然後在對方帶點疑惑的注視下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對方的臉。「我會一直陪著您的,無論如何都會一直陪著您的。」

      呆愣的盯著他微微帶著笑的臉,伊莫色斯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只有一顆溫熱的水珠落在他的指尖上。

      會一直陪著您的,如同當時的承諾。

      所以,哭吧。不要再壓抑忍受這一切了。

      他擁著第一次在他的胸前像個孩子般哭得泣不成聲的君王,闔上眼。

      求您不要再忍受這個過於殘忍的世界了。不值得的。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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