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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白03

03

「哪來的時間,居然有空回來看我們這些不成氣候的小作品?」小桐問他。

徐子尚聳肩笑了一下,他說本來只是打個電話問候河豚老師,哪知道適逢老師忙著帶領畢業製作,電話中聊起,河豚開口邀請,於是他就這麼來了,「要說不成氣候,那也未免妄自菲薄了些,你們有些人的點子很不錯,比起當年,我們那一屆才真的糟糕。」

小桐笑了出來,當年剛入學時,正是徐子尚他們那屆的學生為了畢業製作而開始焦頭爛額之際,打從新鮮人生活的一開始,她就見識到學長姐們是怎麼一路煎熬過來的。

「所以,這幾年過得好嗎?」小桐問。

「還可以,妳呢?」徐子尚點點頭,也問。

「那得看你問的是哪方面了,倘若問的是畢業製作,那麼,答案你應該是都看見了。」笑聲中,小桐已經走到捷運站外面,跟徐子尚揮手作別。

在教室裡,河豚老師接到電話,主任臨時把他找去討論事情,於是徐子尚留了下來,在教室裡東走西看。他後來沒跟小桐有太多交談,倒是被其他幾組作品吸引了目光。接近下午六點,大評告一段落,學生們收拾東西要離開時,小桐在附近搜尋不到徐子尚的身影,還以為他已經走了,沒想到步出學校,卻在路邊遇到正在抽菸的他,這才又聊上幾句。

你在那裡等我,是吧?否則怎麼會大熱天地,也不找個地方遮陽,卻站在校門口呢?如果你是為了等我才留下來,怎麼不是應該有些話要對我說?教室裡那麼多人,或許話說不出口,那離開學校後,為什麼你又不開口,卻這麼輕易地對我說再見?說了再見,真的就會再見嗎?我們都知道那是太容易說出口,卻又太不容易做到的兩個字,不是嗎?走在捷運站裡,身邊不斷穿梭來去的人群,她雖然踩著腳步,卻又心不在焉,彷彿只是被潺潺而流的人潮給推著走,偶而左右張望,當然再沒了徐子尚的影子,倒是那些明亮的廣告窗上,各式各樣清新愉快的廣告台詞,像在譏刺她內心空洞一樣繼續明晃晃著。

那一年,小桐在志願卡上填寫了學校科系,這是其中之一。當時她只覺得視覺傳達設計是個挺新穎的名詞,而這似乎也符合從小就在繪畫上對她深具期待的父母的想法。本來這類科系的選擇性也不少,但就為了不想離開北部,所以才以這學校為第一首選。爸媽起初以為女兒上了大學也能住在家裡,但才剛升上二年級,女兒就嚷著要搬出去,說是為了跟同學討論作業比較方便,結果搬到距離學校只有兩站捷運車程的住處去了。

其實,哪有多少作業好討論呢?她只是不想住在家裡,希望有更多時間獨處而已。不想受打擾,是因為她心裡有事,而心裡的這件事,從一年級開始就不斷縈繞在她心裡,久久揮之不去。

「所謂的設計,其實每個人都會有自己不同的觀點,有時候,一樣的脈絡卻可能衍伸出各種不同的結果,這就是每一位設計師卓然成家以後,會顯現出與眾不同的地方,不信的話,咱們現在就來玩一個小遊戲,各位未來的、偉大的設計師們,請你們自己體驗看看。」當時,徐子尚笑著對大家說。

新生們按照其所來自的地區分組,北區人最多,因此又細分小組,一群七八個新生,全都聽著小組長徐子尚的話,拿著筆,專注地看著自己面前一張發下來的空白紙。

「記得,別去管別人畫什麼,你們只需要專心聽我講,然後照著畫,這樣就對了,過程中不能有自己的意見,也不需要提問。」徐子尚興味盎然地看著大家,說:「首先,請在紙上畫一個圓。」

「請問,要畫在哪裡?圓的大小……」有一個新生舉手發問,但徐子尚卻搖頭,食指在嘴邊一比,噓了一下,示意大家不能出聲。

「一切隨心,所以要怎麼畫、畫在哪裡、畫多大多小都可以,請自行決定就好。注意聽喔,在這個圓的上面,要有一個三角形,三角形中間又有一個圓,再從這個圓的圓心拉出一條線,線的另一端,也是另一個圓的圓心。」一邊講,徐子尚來回踱步,看著每個人作畫,「這條連接兩個圓心的直線,請區分成五個等分,再從兩邊的第一等分,拉出延長線來,要連接在一起……」坐在位置上,專心聽著吩咐,手也不停地畫著,但小桐愈來愈不懂,這究竟是一幅什麼畫呢?紙上畫滿各種幾何圖形,卻看不出什麼想表達的主旨來,眼見得徐子尚愈唸愈多,她已經快要畫滿整張紙,好不容易這才停止,徐子尚叫大家左右看看,互相分享一下。小桐這才發現,果然每個人雖然都聽著一樣的指示,但畫出來的東西卻有天壤之別。

「妳還挺有天分的。」徐子尚看著那些畫作,忽然對小桐說:「很像蒙德里安的風格。」

蒙德里安?小桐一頭霧水,這名字她以前好像聽過,但一時想不起來,不過那也不重要了,小組的迎新茶會才剛結束,一群人去吃飯時,聊到各自在高中時學畫的經驗,徐子尚問她:「歷史上有名的女畫家並不少,妳有沒有受到哪一位的影響,或者想學她們一樣,想在自己的作品裡表達出什麼?」

這又是一個好困難的問題,喜歡塗鴉,不表示自己一定要模仿哪個女畫家吧?小桐對藝術史其實一竅不通,以前學畫時雖聽老師說過幾個故事,但根本沒放心上過,那當下,看著別人都能頭頭是道地回答,自己想了想,卻說:「不知道,我只是畫自己能畫跟想畫的。」

「那妳想畫的是什麼?」徐子尚像是非得得到個答案似地又問,但他眼神沒盯著小桐,卻翻開放在桌上,這些新生入學時所繳交的作品集,抽出了小桐的作品,看了看,說:「芙烈達。」

蒙德里安跟芙烈達,是小桐從此記住,再也沒忘過的兩位畫家名字,就算後來又發生了好多事,就算在那些事情後,她跟徐子尚幾乎分道揚鑣,從此形同陌路,但往後兩三年裡,只要課堂上有任何一位老師,提及了蒙德里安或芙烈達的名字,小桐心裡就會重重一頓,像是心臟快要停了那樣,有難以呼吸的感覺。

她會記得的是在那個老實說也不怎麼有趣的迎新聚會結束,徐子尚送大家離開餐廳後,陪她一路走到捷運站時,他們有過的對話,那時她剛接完一通電話,臉色不是挺好看。

「跟男朋友吵架了嗎?」徐子尚打趣地問。

「是前男友。」小桐強調了那個「前」字的語氣,說:「我不太能理解耶,分手就分手了,為什麼還要計較誰對誰不公平之類的?要計較那些,就應該在還沒分手時提出來講才對吧?都分開了,還有什麼好吵的?」

「所以妳覺得分手了以後,就不需要再思考這問題了嗎?」

「我覺得這樣才對我很不公平。」小桐篤定地說:「至少當時我們分手分得很平靜,大家都沒有意見,也算得上是好聚好散。」

「那妳打算怎麼辦?」

「剛剛他掛了我電話,現在換我要打給他。」生著氣,小桐說:「要吵什麼公不公平的是嗎?那好,老娘奉陪到底。」

這話不說則已,一說,徐子尚忽然笑了出來,他看著眼前這個微帶錯愕,但更多的是憤怒,一臉氣鼓鼓的小女孩,笑著說:「學妹,雖然我們不是很熟,也才見過那麼幾次面,但有一句話,學長現在告訴妳,請妳記在心裡面,好嗎?」

「什麼話?」小桐愣著。

「在愛裡要求公平,才是最不公平的。」徐子尚說。

-待續-

我從不在乎我們的愛是否公平,我只在乎你愛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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