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問卷找答案|寫作需要的幫助,POPO來支持。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二章 墨上青 中

舉辦多日的喪禮讓皇宮染上憂鬱晦暗之氣,白布掛滿宮牆,王妃、公子與文武百官身穿白衣,跪地痛哭。

甯王病重駕崩,甯國上下哀痛萬分。

亥時,皎月當空卻照不進靈堂,宮人們跪了一整天,在微弱的抽泣聲中昏昏沉沉。

靈位前方忽然「碰」地一聲,跪在第一排的王妃昏厥過去,奴婢們驚慌失措,趕緊扶著王妃到暖閣稍作休息。

甯王長子東陌堯焦急地跟著母親進了暖閣,太醫確認後並無大礙,東陌堯遣了太醫,又替母親掖好蠶絲被,自己才疲憊地坐在一旁。

東陌堯揉著額,這幾日不斷失眠,又要早起跪拜,臉色憔悴不堪。

此時,門外出現一道身影,沉聲道:「拜見堯公子。」

東陌堯瞥了一眼,又閉目,疲憊道:「進來吧。」

雕鏤華麗繁瑣的木門敞開,上官禹身著厚重銅制鎧甲,暗紅披風隨他入內的腳步規律擺動。

東陌堯見上官禹前來,擺正坐姿,神情稍稍緊繃:「抓到人了嗎?」

上官禹單腳下跪,拱手作揖:「臣已搜遍山林,恐怕……恐怕他已逃出邊界……」

「無用!」東陌堯憤怒起身,腰上綠珠玉佩隨著動作劇烈擺動,閃著刺眼光芒,刺得上官禹雙眼發疼。

上官禹趕緊俯首在地,慌道:「他中了毒箭逃出甯國,已、已經對我們沒有任何威脅了……」

東陌堯扯住上官禹衣領,狂吼道:「蠢貨!我是要你把他抓回來,不是要他死!」東陌堯將上官禹粗魯甩落地面,氣得銀牙暗碎:「給我再去搜!死也要把他捉回來!否則你也別想活命!」

上官禹哪敢應聲,只得伏地連連叩首,見東陌堯提手一揮,這才敢領命離開。

東陌堯平復氣息後,凝望著床鋪上的母親。

王妃睡得不安穩,額上冷汗直流,口裡念念有詞,東陌堯擔心王妃狀況,貼近床邊,這才清楚聽見王妃喃喃道:「尹……陌尹……」

東陌堯眉心一動,曲折如川,心下微涼如晨霧瀰漫,眸光隨之黯然失色。

是啊,他的弟弟東陌尹,人稱天下第一奇才,誰還會把他這個哥哥放在眼裡呢?

月光似皎皎流蘇,洩入室內,東陌堯緩緩站起身,望著窗外月色,身影煢煢獨立,寂寂孤絕……

夜色如漲潮的江水,無聲無息潑染天際。陪伴多琳一整日,行前我再次深深叩首,面色凝重而堅定。

田野間蟬鳴稀疏,秋季的鬱鬱氛圍染得知了也氣若游絲,斷斷續續。

夜空墨藍沉沉,雲起雲散,恍若幽深安穩的懷抱,輕輕擁吻著萬物生靈。

回到令州空無一人的街道,寂靜陰涼,我忍不住打個哆嗦。

快到屋苑時,昏暗光線中隱約看到一人倒臥在地!

我心頭一凜,直覺便猜到他,趕緊跑上前,見他面容死白,唇色如雪,昏厥不醒,我將他背起,移至屋苑內。

墨上青冒了一頭冷汗,不知何時就已倒臥在此,只見他身體時而發熱時而冰冷,察覺症狀詭異,我將他翻過身,用力扯開衣裳。

看到箭傷那一刻,我倒抽一口氣,駭得臉色發白!

那本是並無大礙的輕傷,如今卻從傷口延伸出多條紫黑色,猶如陰險毒蛇蔓延整個背部,蠶食鯨吞每吋肌膚。

我在震驚中未緩過來,只聽得墨上青痛楚的呻吟,緩緩移了被壓住的手臂,再次沉沉昏睡。

有那麼一瞬,我從寬鬆的衣袍看見他移動的臂彎上一道再熟悉不過的刺字。

我旋即扯下他的衣袖,刺字清楚明瞭地映入眼簾……

即一瞬,我眸中閃過冷冽寒光,方才的焦急擔憂瞬間澆熄。

次日,光線透過窗紙照射,老舊傢俱覆蓋著灰塵,在陽光下翩翩起舞,襯得屋內灰撲撲一片。

潮濕的木樑緩緩生出水滴,頃刻,「咚」一聲墜落,清脆響亮。

墨上青徐徐睜眼。

昨晚的剝膚之痛彷彿一場夢,一到早上便停止發作。

他艱難地起身,腳下踉蹌幾步,緩緩推開木門。

我持劍佇立在不遠處,瞬間和他四目交接。

悠長的沉默縈繞其間,墨上青注視著我,修長身影肅肅若孤松,獨立爽朗。

我走近他,清風悠然,拂起衣袂飄飄,在三步之遙的距離,我捲起自己衣袖,將右臂彎坦露出來。

一塊削去皮肉的疤痕。

墨上青的詫異只有一瞬,很快便隱藏起來,眼神複雜地望著我。

「甯國人民一出生,便會在右臂彎刺上甯字。」我不屑地冷笑,整好衣袖:「自稱與世無爭的隱士,實則蒼獄教弟子,更是甯國人,真是謊話連篇。」

墨上青對我的斥責恍若未聞,凝眸於我的臂彎,眼波流轉間,似已瞭然於心。

一陣近乎窒息的沉默。

他神情漠然如冰川,反照光線觸目刺眼,嚴寒至極。

我擰眉而望,想從他眸中探出些什麼,卻是深潭幽幽,淡漠薄情。

是了,他從未感謝我的救命之恩,便是知曉當年令州血案正是令驍軍慘烈犧牲,賠上多人性命,令驍軍眷屬自然對甯國恨之入骨。

一次次經歷失去親人的痛苦,多琳之死是我一輩子剜心刺骨的恨。

呵,他不感謝也好,否則事到如今那句感謝該多麼逆耳諷刺。

凝眸處,是墨上青那深不可測的迷離桃花眼。

望著、再望著,依然看不透他的心思,如重重黑影掩映。

我還想從他眼裡探出些什麼呢?

探出他是否有一絲留念?這些日子的照應是否留下一絲牽掛?

我輕哂,如春日冰河融化,表面熙和從容,冰下卻是冷冽寒心,泉流幽咽,寒意唯在眸中參透。

笑緣分,也笑自己。

仇國之人,有什麼可盼可想?

「到此結束吧。」我望向那雙深不見底的桃花眼,冷聲道:「你我本就不該相遇。」

墨上青凝望著我,兩下無語。

令州,一片死寂。

我欲提足離去,卻在此刻,墨上青身後的屋苑毫無預警燃起熊熊烈火!

火舌竄出牖戶,好似一雙血紅無情的手,毫不猶豫地抓向墨上青,墨上青眼明手快,輕功跳開,間不容髮!

他跳至我身旁,注視屋苑,神情凝重。

血紅烈火使我憶起十年前的血案,心下一驚,腳下踉蹌兩步,墨上青迅速一手穩住我。

待我回過神,立刻一把推開他,強鎮住自己對火焰的恐懼。

此時,忽然聽見一陣猖狂大笑!

「怎的?不與我回去蒼獄閣麼?」

清澈的嗓音彷彿自遠方傳來,只見一道身影拂過,輕盈自如,悠然落地,宛如蜻蜓點水。

一頭銀白長髮飄逸,玉樹臨風,清新俊美。身著淨白衣袍,長風拂拂,衣袂翩翩,如白鶴舒展的翅,遊逸於天際,瀟灑風流。

蒼獄教師父瀟禹上仙,就此下凡。

瀟禹將目光落在我身上,逐漸斂起笑容,神態轉而冷峻。

他旋即陰森冷笑,與上仙氣質極度不符:「我今日正好心情不悅,眼看著姑娘會些武功,不如來較量較量!」

墨上青佇立於旁,面色平靜,波瀾不興,似是不願插手。

瀟禹只撇嘴一笑,眼裡閃過犀利寒光,我警戒地抽出紫青佩劍,隨時備戰!

瀟禹見我是女子,下手也不重,射出幾枚小刀就想輕易收拾我。

我即刻擋下,控制小刀方向,往回射去!

許是沒料到我的反擊,瀟禹即使立刻閃避,小刀仍削去他衣袍一角!

他隨即促狹一笑,手一揮,刀劍騰空出現,他一把握住,旋即飛身衝向我!

刀劍既接,鏗鏘清脆,纏鬥難解!

我極力抵抗瀟禹攻擊,他刀向難以捉摸,戰法詭譎多變,千鈞一髮之際,差點劃過我喉嚨!

墨上青只靜默於側,臉色陰沉。

瀟禹見墨上青毫無動作,陰冷一笑:「怎的?不救救與你同行之人?」

「……」

瞬間,瀟禹狠下力道一揮,一道藍光乍現,力道之大使我的抵抗似螳臂擋車,整個人被往後一甩!

耳邊唯獨咻咻風聲,在撞擊的前一刻,我死命掙扎……

忽地被一手挽住,掉入臂彎中,旋即撞上巨石!

只聽得墨上青痛苦的呻吟與他傷口的撕裂聲,一手依然死死環住我。

瀟禹居高臨下,連連冷笑,他全然不顧墨上青,再次一揮……

墨上青將我壓低,以身軀遮蔽攻擊,衝擊力道之大使墨上青嘔出鮮血……

我驚愕地望著墨上青,唯見他面色痛苦,撫著胸口喘息。

墨上青狠狠剜了眼瀟禹,隨即以僅剩力氣環抱我,帶我逃開,竄入幽幽叢林。

叢林潮濕悶熱,茂密樹葉遮擋陽光,視線昏暗,徐徐微風參著青草味,一片綠意盎然。

我們伏地藏身於草叢之中,墨上青確認安全後,微怒道:「凡人怎麼可能敵得過上仙!別自不量力了!」

我怔然,對他的話語恍然未聞,凝神一滯,望著眼前的他,滿身血痕,應是剜心裂膽般的劇痛,卻不肯表露半分。

我看著他嘴邊一絲血跡,忍不住緩緩伸手……

「快回去皇宮!」他語氣隱忍著怒火,起身避開。

我怔怔停下動作,恍惚間,乍見他星眸中深藏慍色,卻銜著一絲隱晦的擔憂。

在自己怔忡中醒來的須臾,那淨白身影悄然一躍,旋即消失無蹤……

「救我,妳會後悔的。」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