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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奔跑吧,因南北無涯〉(5)

     

      ***

     

      翻騰的水,漸漸歇下。

      底下的木塊燒盡了,少了木柴,火勢不再旺盛,只有零星的火光閃爍著。滋滋的燃燒聲也遠離耳畔,室內寂然聚集。

     

      「如果我不姓南,妳還願意跟著我嗎?」南然看著她,拭去她眼角的淚光,「不是富家人的兒子,也不是穿著長衫的讀書人,就是個平平凡凡、庸庸碌碌的人,這樣妳還願意嗎?」

      北緒踩了下他,可他依舊不茍,「我不是因為那樣才喜歡你的,不是因為那樣,不是因為你的背景。」她想離開灶房,可他不願意放手,於是她只好續道:「我只是覺得,我們離得太遠,我也害了你太多。」

      說著說著,她抽了下鼻子,又想哭了,連說出口的話都這麼毫無章法。

      南然的那雙眼,從沒為誰酸過,可看著她一副要哭不哭的,竟就紅了。即便讀的書再多,卻也對眼前的狀況束手無策,想哄哄她,半個字也生不出來。

      他想,是該如實告訴她了。

      「北北,妳聽我說。」南然沉下聲道。

      北緒瞅了他一眼,嗯了聲。

      「我父親一直有在資助革命行動,這次的起義失敗,讓那些官員更加注意我們家。」南然拉著她走出廚房,他在矮凳上坐下,她站著,低頭去看他,「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他抬頭,淡褐色的眼珠被光照著,分外柔和,卻也盪出一層無形的牆,「北北,前天我們家接到電報,是關於這次起義的。還有妳父親──」

      「他死了,對不對?」

      南然沒搭茬,握著她的那隻手,泛著冷意,是從她身上傳來的。北緒的眼目已經覆上一層水霧,模糊著視野,「我爸說過革命成功以後,要帶我去天津。」她晃了晃他的手,啞聲問:「你能帶我去嗎?」

      他看著她,過了很久,才緩慢地點頭,「妳想去哪,我都帶妳去。」

      這話不能隨便說,他也不是個隨便的人,他會做到,只是什麼時候能兌現,他不敢保證。

     

      還記得那天,被父親傳喚到報社,兩人確認所有的門窗皆緊閉後,才開始了對話。

      過了正午,他們的話音才落下。

      失敗了。其實那張電報上,只有這三個字。

      誰參與在其中,他父親也只是略知一二,他會知曉她父親的事,是從另一個活著回來的人口中得知。

     

      那男人將右手從褲袋裡掏出,在南然眼前晃了下,「我很幸運,只斷手指。」他想抽根煙,和南然借了火柴盒,咬著煙含混地說:「死了不少人,南方有些省的人死了大半,還有我剛剛在外頭見到,那個跟在你旁邊的小女生,她爸也走了。」

      南然聽聞,手冷冷一頓,那刻他才知曉,她父親有參加起義。他手指去按自己的鼻樑,想緩和情緒,卻緩不下,「叫個人搬回來,安在北山的墓園。」他聽見自己說。

      煙霧繚繞眼界,那男人長出口氣,倚著牆,半笑不笑地,「我也想,可是人沒了。握著榴彈跑在最前頭,要扔清軍,被對方搶先一步。」他在笑,笑這國家的可悲,「連半條腿也沒,你要我怎麼抬回來。」他摸出一條細繩子,紅色的,遞給南然,「這是他起義前交代我拿著的,你看我拿了,結果他人卻走了。」

      南然接過,攥緊那條細繩,指甲蓋泛白,聽見男人道:「給他女兒吧,那是他父親最後能留給她的了。」

      手中細繩的粗糙感,揪著他的意識,明明不是自己的事,感受卻這麼的深。

      「我那時真該和他說,等你自己拿給她,或許現在就不用我來交還了。」那男人只留下這句,就拉上黑帽離去。

      待男人的身影消失於門廊,南然依舊站在原地。攤開手心,他看著那條繩子,看了許久,心被人掐著,很痛。

  

      他的手懸在那一段時間了,北緒遲遲沒接過,只是一個勁地落淚,哭到在哽咽,還是繼續哭。

      南然撈來自己的大衣,摸出手帕替她擦淚,「北北,我會好好安葬妳父親,這條繩子妳必須接下。」話落,她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才將手抬去他眼前,道:「綁著吧。」

      他擱下手帕,替她將繩子繫上。

      「北北,事平了之後,我也會離開這裡。」他終於說出,自己最不願說的話,「或許很久以後,才能回來。」

      剛剛在廚房,她趁著他翻炒鍋子的同時,寫了三個字給他:對不起。

      對不起,讓你受傷了。

      而現在,他把那三個字還了回去:對不起。

      對不起北北,接下來,我沒能和妳渡過嚴寒和深秋,還有我未曾陪妳走過的炎夏及初春。

      「可我答應妳,我一定會回來。」南然站起身,將她按到自己胸前,聲音在她耳旁,很堅定,「我答應妳。」

      只有這件事,我能親口對妳承諾。

      所以啊北北,等我,等我回來。

      我會陪妳去,浪跡天涯。

       

      〈奔跑吧,因南北無涯〉。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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