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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

人群熙熙攘攘的校門口,陳雪安站在那裡,周圍的身影交錯,留下了一道道細長的線,織起了線條的牢籠。池曦韓的到來,踏著夕陽餘暉,也劃破了線條的牢籠,帶著她逃出。

「我們走吧。」

陳雪安走在池曦韓身邊,她們沉默地肩並肩走著,偶爾搭上幾句,斜角的太陽把她們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偷偷攜手的影子是陳雪安抓到的現行犯,然而她並沒有急於昭告世人,她歡喜地放縱,自己和她們。

上了公車後,陳雪安坐在了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色,偶爾舉起隨身帶著的相機。

陳雪安總是喜歡記錄著那些,紀錄山水,紀錄人煙,無一例外是美好的,因為痛苦不用紀錄就足以被銘記。

公車是開往隔壁縣市的,路程很長。顛晃的公車像是不曾存在過的搖籃,陳雪安因而睡著了。

陳雪安睡著後,除卻了偶爾響起的快門聲,只有她們的公車上陷入了一種時空的凝滯。夕陽還未完全走入山嵐之中,還有些許的橘黃壓透公車的窗。美好的映像,此時此刻的她們適合被壓印成二維的樣子收藏。奈何無人紀錄,畫中人也並不知自己早已成了畫。

池曦韓接過了放在陳雪安腿上岌岌可危的相機,收進陳雪安的袋子裏。不愛搭話的司機並不會吵鬧,所以會有個安穩的好覺。

-

她們站在公車站,公車在她們面前呼嘯著駛去。

公車刮過的難聞廢氣吹過她們之間,陳雪安才堪堪從睡夢中清醒,拉著池曦韓走向了山的方向,此時太陽已經徹底在天空匿了蹤跡,沒有了橘黃後只剩一盞又一盞的路燈鋪設著她們上山的路。

路程其實很短,她們只爬到了中途的一個觀景台就停下了。陳雪安拉著池曦韓跑到觀景台的最前端。

滿天的星辰佈滿了星空,與濃密的黑夜交織成網。誤入仙境的凡人,只會驚嘆仙境的美。

「你看,今天真的有星星,而且好多。」

「我們今天真的好幸運。」

陳雪安在池曦韓的身後的長椅坐下。

「為什麼會想來這裡?」

池曦韓也轉頭坐在了長椅的扶手上。木地板嘎吱,抗議著他們並沒有事先告知的探訪踩踏。

「可能因為這裡算是對我很特別的地方吧。」

「我記得很小的時候,曾經有人跟我講過這裡的星星很美。」

「你看到那裡了嗎,那裡是我家。」

陳雪安指向了山腳下的某處人家,池曦韓找不到,卻也不必找到。

「我常常待在我家的陽台看向這裡,我知道你找不到我家,我也是常常看才能找到的。」

「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這裡。」

「我也很怕,哪一天來了一個颱風把這裡都蓋住了,那我真的一切都沒有了。」

「你還有我啊,還有漂亮星星。」

「我剛剛到這裡的時候,其實並沒有注意到山腳下的房子,只有看到天空上很多星星。」

「我覺得我們無法同時俯瞰和仰視,所以有些東西看不見了也沒有必要刻意去低頭。」

「遇見美好的東西就好了,誰說我們一定要經歷痛苦才算活著。」

良久,她們都沒有再開口。

穹頂之下,星際浮動,躁動不安,卻又靜謐至極。

冬季沒有蟬鳴,唯有角鴞偶爾的幾聲悲鳴,蒼白的冬連發出的聲響都在嘆息。

「我喜歡妳的灑脫。」陳雪安最後笑著說,話題終結在此。池曦韓有種錯覺,如果此刻有酒的話,陳雪安肯定會敬她一杯酒。

陳雪安並沒有反駁,太過粗魯的方法,把東西定義成幸福或痛苦。家,總是幸福與痛苦並存。像被拴在柱子上的狗,看似自由卻在抵達足夠遠的遠方時會被痛苦編織的繩扯回,終其一生會在此之中拉扯,足夠灑脫的人才能掙脫。

池曦韓是太過幸福的人,陳雪安迷戀於此,她狠狠搓揉著衣袖內手腕上的橫亙,直至滲出紅淚浸濕了袖擺。以此換取清醒,並不虧損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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