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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冷血

      第六章-冷血

     

      黎歌決定要跟陳曄去學校,主要還是為了今天的那位主顧。

     

      她接到這個案子的時間和陳曄差不了多少,這段時間心思都放在陳曄上面,與她見面的次數寥寥可數。

     

      她當時是利用陳曄尚未清醒的時間去和李玟音進行第一次接觸,她的反應不知道比陳曄這對兄弟激烈了多少。

     

      這也是黎歌在接連接下兩個情緒穩定到難以理解的主顧之後第一個接到有常態反應的人類,心底竟然有了一些「原來世界還是有正常人的。」這麼荒唐的想法。

     

      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被陳曄潛移默化改變了多少。

     

      她見到李玟音時,她穿著普通,一件寬鬆的白大衣,藍色的牛仔褲,甚至連書包上面都貼著贈品二字。

     

      李玟音短暫冷靜之後,顯然情緒還是挺崩潰的,她蹲坐在地,抱頭痛哭。「我好不容易唸了大學……我怎麼能死……」

     

      她喃喃地說著這句話很久,很久,可是黎歌並沒有不耐煩,她只是平靜到甚至冷酷地看著李玟音,看她難過、不可置信,然後耐心的等她整理好自己的思緒。

     

      李玟音總共有兩個要求,兩個要求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其中一項是因為先前生活品質不佳,她說至少想在死前過過看有錢人的生活。

     

      黎歌欣然答應,她讓她去買了一張彩券,頭獎直接輕鬆到手,這對她而言跟吃飯喝水沒有區別。

     

      這才是黎歌想要的好差事。

     

      其二是希望黎歌別跟著她,這也是為什麼黎歌基本上都無所事事跟在陳曄旁邊的主要原因,她承諾了就要做到,那日起到今天她都沒再找過李玟音。

     

      今天倒是不能不找。

     

      她早上陪陳曄上了整天的課,應該是那日妖怪的傳聞傳播開了,大家除了跟他保持距離外,並沒有找他麻煩。

     

      噢……還有當時帶頭的那群孩子倒是一直用憤恨的眼神看向陳曄,陳曄完全不予理會。

     

      放學的鐘聲終於響起,陳曄收起書包,友善的拍了黎歌肩膀兩下後就逕自走出教室,留下仍是睡眼惺忪的黎歌。

     

      大概兩分鐘後,黎歌直接閃現在他面前,臉上有些微憤怒的情緒,最後卻哼哼兩聲沒有回答。

     

      她翻開筆記本,確認李玟音最後的出沒地點,發現正好和陳曄家順路,便一同和他並排著走。不知是否因為又要帶走一條活生生的性命,黎歌顯然沒有什麼精神,一路上默默無語,少見的寧靜。

     

      眼前忽然發現目標,她見到李玟音穿得稀鬆平常走進一處店家,還被要求出示身分證明,她抬頭一看,原先黯然的眸子頓時一亮。

     

      這是一間狂歡酒吧。

     

      她想到了什麼邪惡的想法,他一把拽住陳曄的袖子,後者被她拉得一頓,無語的轉頭。

     

      「你成年了沒有?」她問著他的時候眼睛裡都泛著光,光暈一圈一圈好似年輪一般。

     

      陳曄看見她這副模樣,扯扯嘴角,「沒有。」

     

      他親眼看見黎歌眼底的光啪一下沒了,喔了一聲後轉頭準備離開。

     

      陳曄沒想到今天的黎歌這麼聽話,趕忙叫道:「喂!」

     

      只見黎歌頹喪的轉頭,雖然是隱身的狀態,身周頹喪的氛圍卻隱藏不了。

     

      「騙妳的。」陳曄這次沒繃住笑了出來,隨後卻泰然自若的拿出身分證,「過了大概兩週了。」

     

      「……所以你剛騙我幹嘛?」

     

      陳曄重新把書包的肩帶調整好,然後從她旁邊走過,還帶起一陣風,「誰知道呢?好玩吧。」

     

      「……」

     

      她明明記得剛認識的時候都是她在逗他,怎麼熟識之後反過來了呢?

     

      _

     

      狂歡的派對上刺眼的霓虹燈忽明忽滅,喧囂的夜店、刺耳的音樂。在中心舞動的人群穿著若隱若現,黎歌算起來活了兩輩子的人,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

     

      她拉著陳曄走到吧台,不知什麼時後她身上的衣服換成一身的紅色魚尾裙,面上妝容濃麗,只剩下陳曄還是一身校服打扮,格外尷尬。

     

      黎歌看著他,不滿低嘖了聲,彈指間便將他一身衣服換成了在場大多數年輕人的白襯衫與黑長褲,並不吸睛卻順眼多了。

     

      黎歌眼尖地發現陳曄抬手亂抓而不小心抓亂的領子,便順手的湊上前把他的衣領翻正,卻感覺到陳曄的身子明顯一僵。

     

      她啊一聲抬頭看向陳曄的臉,陳曄雖瘦,卻也頗高,黎歌現下與他湊得太近,抬頭只能看得到他稜角分明的下頜,還有十分明顯的鎖骨。

     

      直到陳曄的喉結上下滾動,似乎顯現了他的不安,黎歌才遲鈍地發覺他們的姿勢有多麼曖昧,迅速地抽開手,若無其事地轉頭道:「這身裝扮很適合你。」

     

      陳曄頰邊染上的紅霞尚未褪去,他乾咳兩聲後,還是只能說出一句尷尬的謝謝。

     

      黎歌感覺自己現在全身泛熱,率先僵持不住地落荒而逃:「我去洗手間!」

     

      沒有等到陳曄回應,她拔腿就跑,途中還被裙擺扮了幾跤。

     

      到了廁所的黎歌站在梳妝鏡前,看向自己此時成熟的模樣,旁分的長髮、精緻的衣裳、最引人矚目的還是她那好看得過分的臉。

     

      黎歌已經許久未照過鏡子,當然沒有仔細觀察過自己的五官。即使是今日,她也並不覺得自己長得好看,至少和陳曄比起來,壓根兒就是小巫見大巫。

     

      她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對勁。

     

      換做之前,剛剛那種情況她肯定會一把推開陳曄後白他一眼,可她方才卻明顯忘了臺詞,即使保持著理智,最不得不承認心底的泛起的漣漪。

     

      想到這裡,她幾乎要一掌拍死自己。

     

      她不應該有這種想法,她是死神,無論本性如何,她就是該遵守死神的職位道德。

     

      她不能對她的主顧有任何感情,就算只是憐憫也不可以,更何況是愛情?

     

      可這也阻止不了當她看見陳曄身旁坐著一個火辣女子時,心中掀起的驚濤駭浪。

     

      不同於方才的水波輕蕩,巨浪好似衝到十丈之高,翻湧的心緒控制著她拋卻自己應該保持的穩定,向陳曄那頭快步走去。

     

      那女子側坐在高腳椅上,一雙細白的長腿套著黑色的高跟鞋,更襯得她的膚色好似要透光了一般。她的角度看不見女子的臉,可看著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和她談笑風聲的陳曄,黎歌直覺就認為,這是一個很漂亮的人。

     

      她對漂亮沒什麼概念,這些年讓她一眼驚艷的人唯有陳曄,可即時這般,她卻在沒看到那女子面容的狀況下便升起了一股自卑感,無法驅趕。

     

      陳曄的臉上掛著淡淡地笑容,雖然淺淡,可笑意卻真實存在。他沒有對和那女子的言論有半分不耐,甚至還偶爾回應幾句,不復和她對話時,時而挖苦,時而諷刺。

     

      黎歌忽然有一股轉頭就走的衝動,他們兩人就像是青梅竹馬、幼年舊識,想必是一見如故吧,她看著陳曄沒有防備的笑容,只能強行壓下心底的酸澀。

     

      她距離任務時間剩不到一個小時了,而且這裡人潮眾多,稍有不慎陳曄出了什麼意外,又是一個大麻煩。

     

      她垂眸掩去自己的情緒,掛上淡淡的笑,可仔細點看就會發現她的笑意未達眼底。

     

      「陳曄?」

     

      她輕喚著他的名字,語氣就像第一次認識時一樣輕佻。艷麗妝容下的眉眼彎彎,乍看之下風情萬種,細看卻冰冷刺骨。

     

      陳曄抬頭看著她,好像又看到他記憶中和黎歌初見的樣子。分明沒過多久,卻又好似過了幾個世紀,她已經許久未曾對他露出這種表情,看著輕佻卻是一片漠然。

     

      一切好像回到原點。

     

      他蹙眉對著她說:「妳怎麼了?」

     

      黎歌哼一聲輕笑,一道白光倏地打她身上,讓她整個人都明亮起來。

     

      「沒有,只是很意外,我不過去了一趟廁所,你身旁竟然就多了這麼一個大美人。」

     

      陳曄聞言,聽見黎歌的話中有話,正想反唇相譏,一旁的女子卻比他更快。

     

      「阿曄,你女朋友吃醋啦?」

     

      阿曄,阿曄。這分明是他最親近之人對他的稱呼,她那時這麼叫他,他除了反應頗大外,也是適應了很久。

     

      他此時卻順理成章的轉頭,回答那女人的話還很自然。

     

      「沒有,朋友而已。」

     

      黎歌聞言面無表情,準確來說她也不知道該有何表情,於是又換來陳曄不解的聲音。

     

      「所以妳到底又鬧什麼脾氣?」

     

      聽到這話,黎歌的洶湧怒意直衝腦門,她呵一聲正想要再說些什麼,一直背對她的女子卻忽然轉頭。

     

      兩人對上了眼,皆是不能置信。

     

      李玟音。

     

      與在門外看見的不同,她穿上最摩登的衣裳,一身黑色高開衩的裙子把她的好身材顯現得淋漓盡致,原先束著的高馬尾鬆開,青絲如瀑地放在肩上。

     

      她手裡拿著一杯調酒,詫異地看著黎歌。

     

      黎歌斷線的理智在看見李玟音的那一刻瞬間回籠,她朝李玟音淺淺地搖了搖頭。只見李玟音眸光一閃,紅唇彎曲成微笑的弧度,不動聲色的眨了眨眼。

     

      「……」

     

      為什麼有一種不太對勁的感覺呢?

     

      像是偷偷談戀愛的小情侶被朋友抓了現行。

     

      黎歌暗自腹誹著,面上卻早已回覆如常,把手伸向李玟音的方向。「妳好,我叫黎歌。」

     

      李玟音笑著點頭,「我叫李玟音。」

     

      隨即他們熱絡地聊起天來,聊得陳曄一臉矇,可黎歌全然不見剛才怒目而視的模樣,他就沒太多想。

     

      時間轉得很快,她抬起手錶,再十五分鐘,就是李玟音的死亡時刻。

     

      可黎歌和李玟音都笑著,就像是誰也不知道這件事的發展,那麼的平靜、歡樂。

     

      末了,李玟音笑著點起一根菸,尼古丁的味道充斥在混濁的空間,黎歌不喜歡這種味道,李玟音卻仍舊吞雲吐霧,好似樂在其中。

     

      「音姐,你什麼時後學會的抽菸?」

     

      陳曄不解的看向李玟音,眼前這位和他印象中幼時總是和他玩鬧的鄰家大姐,分明是一樣的皮囊、也一樣的溫柔開朗,卻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

     

      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

     

      可在知道很多事、經歷很多風雨之後,有誰還能跟以前一樣。

     

      所以李玟音只是笑而不答。

     

      或許是菸草的味道太過刺鼻,有侍者上前低頭鞠躬,「抱歉女士,我們這裡禁菸。」

     

      李玟音點頭熄滅了菸頭,黎歌看著,就像是她即將結束的生命。只在一瞬間,火光頓時不見。

     

      她輕笑著靠近黎歌的耳畔,「黎小姐,請照顧好阿曄。」

     

      黎歌上一次聽到類似的話還是張先生所言,今天再聽到,有一瞬間的恍惚。

     

      李玟音戴著招搖鑽戒的手指指向陳曄,「他啊……看著冷漠,可心地比誰都軟。」

     

      「妳別不信,他小時候可可愛了,總是貼著我叫姐姐。」

     

      「可惜沒機會把照片給妳看了,也沒有機會取笑他了。」

     

      李玟音收起托著腮的手,站起身。

     

      「阿曄,要好好珍惜自己身邊的人,還有你自己。」

     

      她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黎歌一眼。轉過頭,走出了酒吧大門。轉過頭,走出了酒吧大門。

     

      那時候,黎歌不忍心。不忍心告訴李玟音,陳曄其實也快死了、更不忍心告訴陳曄,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心中的親人,也要死了。

     

      黎歌一語不發地緊跟在李玟音之後,卻保持著一小段距離,陳曄一路上一直想對她說什麼,看著黎歌此時的臉色,卻什麼也沒說。

     

      直到他們終於走到盡頭,李玟音轉頭看著疾駛而來的車輛,白色燈光打在她的身上,刺耳的喇叭劃破寧靜的夜色。

     

      「叭—」

     

      在陳曄不能置信瞪大眼睛,要衝出去的那一瞬,黎歌拉住了他。

     

      他看見黎歌手中握著的,剔透的水晶。

              還有那雙冷漠的眼。

     

      一個旁觀者,她還是站在這個位置上稱職地扮演了她的角色。

     

      他看著斑駁的一地狼藉,可他連抱住那冰冷地身軀都沒有辦法。

     

      她給過他的溫暖,他無以回報,此時此刻,他脫下外套蓋在她的身軀上,除此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他的眼淚流下來,又急又快,聲音都在顫抖。

     

      「黎歌,妳到底知道多少。」

     

      他低頭,所以沒有看到黎歌微微動容的神色。

     

      「全部。」

     

      沒有黎歌預期中的怒意和質問,他只是一直掉著淚,「黎歌,妳真瀟灑。」

     

      「上一秒相談甚歡,下一秒就把她帶走。」

     

      「再之後躺在地上的人是我,想來妳也會像現在這樣,對嗎?」

     

      「或許一絲難過也沒有。」

     

      「黎歌,妳真殘忍。」

     

      「雖然這是妳的職責所在,但是之後,別跟著我了吧。」

     

      黎歌隱身在人潮中,精緻妝容沒有換掉,襯得她此時的臉色更加蒼白。

     

      她不記得自己怎麼離開的,腦海中都是陳曄的話,就像細小的針,綿綿地紮在她心上,一舉一動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他說她瀟灑、殘忍,是嗎?是吧。

     

      黎歌蜷曲在床上,黑色的翅膀裹住她,就像是一顆厚繭。

     

      十五年,她從未這麼迷茫過。不知道到底是因為陳曄本身,還是因為從未有人像陳曄這樣對她說過。

     

      那就當她冷血無情吧。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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