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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宋糾霜

      宋糾霜意識到自己應當是重生了,重生前她深受先皇喜愛又是大樂第一皇女,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豪橫嬌蠻,想要的東西可沒有得不到的道理,直到花信年華,她那不過及冠之年的婚約小郎君在領軍凱旋、舉行弱冠之禮的前夜於白府自刎。

      難道就這麼討厭她?

      宋糾霜推開銅鏡,板著身子不由得嘆氣,她身分高貴又並非愚昧之女,怎就求不得她郎君的春心呢?

      回到七歲的宋糾霜還保持著花信的神識,自己這副稚嫩臉蛋她已經看得膩了,現在她更想看看她那如今不過四歲的小郎君該是多麼惹人憐愛。

      思及此宋糾霜忍不住莞爾,抬手算了算時辰已到宮女喚她晨起的時辰,便直接叫來侍女替自己更衣,要到白將軍府去瞧個仔細。

      然而方才踏出門,一個嬤嬤便等候多時似的開口:「長公主,已是卯時,從今日起該至國子監聽學了。」

      聽著再耳熟不過的言詞,宋糾霜更加確定到自己果真是回到七歲年紀,雖然知曉嬤嬤也是為自己好,但她此時真沒有心思去重讀那些早已滾瓜爛熟的東西,當然,邀她的小郎君一同去她還是樂意的。

      於是宋糾霜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眸底瞬間生出水色,嗓子捏著也哽咽了幾分。

      「裳兒曉得,」宋糾霜刻意用乳名裝個乖巧,典雅地施了一禮,「裳兒亦擔心跟不上先生的教導,於是在昨夜刻意起來夜讀,想著心裡有個底了才好同皇兄們學習,只是今日尚還有些擔心,是否能讓裳兒再準備幾日,今日先讓裳兒出宮盡情一番才好收心。」

      原本聽聞宋糾霜所言嬤嬤已十分震驚,誰能想到昨日驕橫的小女娃今日便溫潤如玉,本想著是長公主終於長大了,然而長公主的最後一句卻又讓嬤嬤眉頭緊鎖。

      「長公主,這恐怕……」

      「裳兒,裳兒只是想去白將軍府認個生,聽聞將軍府公子近日也會到國子監聽學,裳兒想著既是同學那先認識也好有個照應不是?」

      宋糾霜急忙說道,既是如此,嬤嬤也未再多言,只是吩咐侍女照顧好長公主便去安排轎子以及讓下人至將軍府通報。

      轎子上,菀溪坐在宋糾霜身側忍不住頻頻用餘光瞄著對方,實在不明白昨日的ㄚ頭今天怎麼能像換了個人似的,更不明白自上了轎子後這七歲ㄚ頭怎會又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哪再有剛才的巧舌如簧?

      難道是昨日與其他宮女商議的事被長公主知道了?不,她們待的小地方一般人才不願去,菀琪也沒那個膽子去告發。應該只是巧合,畢竟長公主陰晴不定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想到此,菀溪緩下心神,眼睛不再亂飄,端正地待在一旁服侍宋糾霜。

      宋糾霜卻太知身邊ㄚ鬟的心思,她可沒忘重生之前這廝仗著長公主ㄚ鬟的身分偷摸著得了不少好處,甚至還把心思打到妃子頭上,見勾引父皇不成便勾搭上她皇兄,先是害得她母妃身首異處,又在她傷感撤走下人之際推她入湖,指不定這也是她重生到此刻的起因,為的就是阻止她不願回想的過去將來。

      反正此時這丫鬟尚未做出出閣到足以判下重刑的大錯,那她就尚有時間做出更加完善的規劃,見到小郎君後再做處理吧!

     

      不多時,宋糾霜的轎子已停在白府前,宋糾霜下了轎後就瞧見白府的老夫人親自來迎接她,沒有因為她年幼便丟了禮節,恭恭敬敬地將她迎進府邸。

      宋糾霜忍不住多看了這白老夫人幾眼,在她印象中白老夫人可不是這樣的作風,仗著自己兒孫皆是大樂赫赫有名的將士在京城中可是為所欲為,父皇也念在白家功績上唸叨幾句便不再多談,百官彈劾也無甚用途,直到小郎君自刎白府時才消停下來,那時宮中還出了件大事,與白家有關不說還讓白老夫人氣得大病數日,只是彼時她還沉浸在失去母妃的傷痛中,對此未加關注。

      白老夫人招待宋糾霜在客室稍等,宋糾霜帶來的侍從則在門外候著,桌上早已備好小孩子喜愛的吃食與解膩的茶水,宋糾霜便坐下乖巧等待,一邊吃著糕點一邊幻想著她的小郎君此刻該是多可愛的孩子。

      三歲的孩子,應該是牙牙學語的年紀,或許會用軟糯的聲音喊她姊姊,或許會同她的皇弟一樣散發著乳香要她抱一抱。她家小郎君重生前盛名在外、父親又是將軍,指不定就是從小培養的,或許會板著一張臉學習他父親的模樣,或許會是受書香薰陶一副謙謙君子的小儒林。

      想起重生前,不過是對小郎君驚鴻一瞥宋糾霜便心生好感,求著她父皇下旨賜婚,之後幾年她一邊繡著嫁衣一邊聽著他未過門的小郎君如何勢如破竹,為大樂帶來一次次的顯赫捷報,只不過是聽著便也忍不住勾著嘴角期待著大喜之日,暢想著他戰場上奮勇浴血的夫君在婚宴上會是如何……

      步子在房前響起,宋糾霜連忙端正身子,用帕子擦去指尖的碎屑,眸子在望見白老夫人牽來的孩兒頓時一亮,但細看之後卻是逐漸陰沉下來。

      宋糾霜在來之前已經算清楚,白府在這個時間點與她相似年紀的孩兒只有小郎君一人,年長的早已跟隨白將軍從軍、習武,更年幼的可還沒出生呢!但眼前這個孩子是怎麼回事?

      三、四歲的孩子走路還需要他人攙扶不說,這孩兒不僅瘦骨嶙峋、衣衫未包覆住的位置還能明顯瞧見結痂,即算沒有傷痂也是被層層包紮起來,沒有料想之中的乳香而是刺鼻的草藥味,很難想像這孩子前些年是遭遇了甚麼,要不是望見那碎髮下雲過天清的藍眸子宋糾霜幾乎要懷疑自己的判斷。

      幾年後意氣風發的威武大將軍在幼時竟是如此模樣?

      宋糾霜依舊笑臉盈盈,聽著白老夫人解釋:「朗七前些日子受到幾隻野狗追咬,行動稍有不便還請公主海涵。」

      說謊,是真當她宋糾霜瞎了不成?看來先前的溫和有禮只不過因她公主的身分裝出來的,私下還是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白家太后。

      狗娘養的,虐待孩子都該死全家!

      喔,不行不行,這樣就咒到小郎君了,看來要快點讓小郎君入贅進來才好,這樣就是她宋糾霜的人了,最好從此與白家一刀兩斷!

      「無礙,」宋糾霜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老夫人將小郎君抱上她身邊的位置,「裳兒今日與公子是初見,可否請老夫人留我倆認識認識?」

      白老夫人先是一陣訝異,後又連聲答應,也不多留,笑著退出客室替兩人關上門扉。

      在老夫人走後宋糾霜低罵了一句,隨後離開木椅到白朗七跟前心疼地捧下對方消瘦的雙頰,看看,這哪裡是一個孩子該有的模樣?

      「聽老夫人說你叫朗七是不是?」初次見面,宋糾霜決定先和白朗七打好關係,大不了之後將小郎君接到公主府做伴讀,自己的夫君自己養。

      哪知白朗七卻未答應,微微歪著腦袋,臉頰順勢在宋糾霜手上蹭了一下,像是幼鹿那般寧靜乖巧,藍眸圓溜溜地如同乖巧的犬兒,卻也大抵是這清澈藍眸令白朗七吃得這些年的苦。

      宋糾霜輕拂過那些痂子,忍不住嘆了口氣再次望向那雙漂亮的眼眸卻見方才還主動望著她的白朗七,在對視幾秒後便移開視線看向窗外,宋糾霜跟著望去也沒看見有甚麼特別的,餘光卻見白朗七再次迅速地移開視線,簡直就像一隻警戒心大漲的野狗。

      等等,野狗?

      宋糾霜心裡頓時有了個底,她在重生前就曾聽過一些傳聞,當時並不當一回事,現在看來這或許並非空穴來風,卻又希望這是自己誤會了,不然她的小郎君可就太可憐了。

      深色的眸子漫起一些霧氣,用袖子擦去後宋糾霜又端起笑臉望向白朗七,「肚子餓了吧?想吃點東西嗎?」

      她邊說邊拿起桌上的糕點親手餵到白朗七嘴邊,見白朗七只是嗅聞著不懂吃下,便自己咬了一口才又哄著白朗七張嘴咬下一口。

      「真乖。」

      宋糾霜笑著用乾淨的那隻手輕揉上白朗七墨色的髮絲,平常不過的舉動卻讓白朗七如獲至寶,眸子頓時亮起,討好地看向宋糾霜好似希望長公主再誇誇他幾句。

      誇他宋糾霜可是求之不得的事,但如今偏偏前幾句都聽不懂只聽懂了這句更讓宋糾霜心裡頭咯噔一下,這句誇讚她可太清楚在何時聽得最多。

      是在訓狗時對狗說的。

      「朗七,擊掌。」

      宋糾霜抬起手試探地唸了一聲,白朗七便快速地抬手回應,手需握成拳恰如狗掌一般貼上宋糾霜掌心,要是身後有尾巴估計能搖上天了,漂亮藍眸希冀的望著宋糾霜。

      我很棒對不對?

      可以再誇誇我嗎?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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