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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迷霧

   濃蔭蔽日的原始森林,繚繞的霧氣充斥林中,瘴氣瀰漫四溢,千萬年來無人敢走進林中,人觸之即死,即便是仙人亦不願靠近,雖不至於喪命,也得困於林中,迷失方向,終不得而出。原本人間瘴癘之氣對於神仙並不起什麼作用,但這是阿修羅王為自己的女兒所設下的法陣,故而非比尋常。阿修羅族長年與天族不和,動輒發兵攻打,不和的理由千百種,其中一項要緊的事是阿修羅女的美貌冠絕六道三界,即便天族女亦無可相比,天君見著了阿修羅女的美,便想盡辦法跟阿修羅王討要聯姻。然而天庭跟人界一般,對於三妻四妾、後宮充盈之事習以為常,阿修羅女又是嫉妒心橫溢的天性,遇到醋勁大發的阿修羅公主回頭向親爹告狀,脾氣火爆的阿修羅王及阿修羅族又豈能忍氣吞聲,讓自家公主受此委屈?歷史總是不斷相似的複製著,仇恨也就莫名其妙不斷的累積,兩族之間的恩恩怨怨早已說不清道不明,阿修羅族說打便打,也不必亮出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來。

      此任的阿修王及王后,自從誕下公主,卻因怕又惹來天界的覬覦,於是鐵了心,一開始就宣稱是個男孩,並取個帶有男子氣的名字叫「阿奴」,之後再稱小殿下因為出世時特別孱弱,養著怕養不活,便讓王后帶著小殿下到人間另闢一處靈氣幽深又僻靜之地,日日守著、照護著,不讓外界打擾,直到小殿下長大成人之後王后才回到阿修羅王庭。這個障眼法本禁不住仔細推敲,但膽大心粗的阿修羅可沒什麼人會去細究,其他外族人又不會特意去留意這等無關自己的小事,瞞天過海的也就這麼一日過一日,所有阿修羅人的認知裡小殿下由於體弱,身體骨架纖細,不似一般阿修羅男人那樣的五大三粗、面容醜陋。

      迷霧林也真真是個風水寶地,在阿修羅王的法陣保護之下,不僅自己的女兒生活快樂無憂,連帶著迷霧林內的山精水魅、飛禽走獸也得以受天地之化育而有了靈性。因了一棵杏樹成了精、化成了人形,與阿奴為伴,兩人情同姊妹,互幫互助,阿修羅王及王后才得以放心將女兒留在迷霧林裡,沒什麼要緊之事便也甚少到迷霧林來,畢竟減少各方關注才是重中之重。

       話說阿修羅王又再次對天界發動攻擊,雖說天上歲月也才開打沒多久,但地上時間算來也打了快二十年。她不明白阿爹為何總對天族懷抱恨意,既已把自己圈在迷霧林裡又何以要如此大動干戈?當然這也不是阿爹第一次對天族發難,但阿奴這兩天是莫名的動了肝火,在迷霧林裡生了幾天悶氣,她老早習慣於人間歲月,打了近二十年的仗著實令她覺得厭煩,杏兒百般勸說也無濟於事,於是換了男裝,用法力遮飾了自己那舉世無雙的美豔容顏,怒氣沖沖地回到阿修羅王庭。

      這張臉是阿奴回阿修羅界慣用的樣子,侍衛、下人見了也不敢攔,雖不常回王庭,但大家夥還是時有耳聞這位略帶神秘色彩的小殿下,且阿修羅王對小殿下的偏愛也是明擺著的,比起她那幾位兄長,小殿下那可是獨一份的寵愛,這份獨有的寵愛甚至擴及了阿奴的兄長們,家裡唯一的小妹妹做兄長的誰不逗著她歡心?雖說侍衛、下人們並不明白其中緣由,也只好臆測是由於小殿下自小身體孱弱又長年不在阿修羅王身邊的原因。

      「阿奴!」阿修羅王早獲得下人通報,歡喜的上前迎接女兒。「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即使前線打得火熱,看見許久未見的女兒,阿修羅王仍然雀躍起來。

      「阿爹為何又發兵攻打天族?有趣嗎?」仗著阿爹的寵愛,阿奴不顧什麼尊卑禮數,劈頭便一頓質問。

      「許久未見,妳就為了這事來?」阿修羅王有些不解。「就是一些陳年舊怨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阿奴怎麼突然關心起來?」

      「你仗打了多久我就多久睡不好,頭疼得厲害!」邊說著還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頭。

      「哪有這樣的事?你快別鬧!妳是在林子裡跟那些小精怪們玩得膩了,來這裡尋阿爹開心?」脾氣一向火爆的阿修羅王,獨獨對阿奴一點火也上不來,阿奴再鬧騰,他也依舊好聲好氣。即便是他鍾愛的女人王后,天長地久的日子裡也難免齟齬。然而對於阿奴,或許有他深深的歉意,從小不在自己身邊,也只好見著面時盡力的寵著她。

      「你是不是又找大哥帶兵?你兒子的安危就這麼不值得一顧?」

      「妳……」阿修羅王才想辯白些什麼,立刻被阿奴搶了話。

      「你不把兒子當兒子看,別人家的兒子可都是爹娘的心中寶,你憑什麼叫人家上戰場?打仗能不死了傷著的嗎?況且也不是敵軍來犯,保家衛國這等大事,斷頭灑血的,叫人家爹娘情何以堪?」阿奴又是好一頓質問。此時底下的人各個捏了幾把冷汗,倒吸了幾口氣,若換了別人,此情此景估計會惹怒阿修羅王。

      「那阿奴想怎樣?」奇的是阿修羅王並無顯露慍色,一來是女兒的話讓他一時語塞;一來這場戰役打得也確實有點悶。阿修羅性格一向風風火火,沒什麼運籌幃幄的能力,憑著剽悍說打就打,就宛如放一把大火燒掉整座森林,不是燒死他人便是燒死自己,抑或是兩敗俱傷亦在所不惜,而這回天族掛帥印領兵的是天君的長子大殿下子淵,他是個智勇雙全、有勇有謀的人,性格沉穩,不急不躁、仁德謙和不嗜殺。由於摸透了阿修羅的性格,又不願徒增不必要的傷亡,他反倒是悠著來,惹得阿修羅族自己憋得慌。阿修羅王也正覺得此次戰役打得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不知如何是好,聽女兒這麼一說倒覺得興味。

      「不就退兵這麼簡單,還須問我?阿爹你也真是的!」阿奴覺得匪夷所思,阿爹身為堂堂阿修羅王,大權在握,無論做什麼事都可隨心所欲,只要下達命令即可,竟然反問自己?

      「一開始喊打的是我,連個結果都沒有又夾著尾巴逃走,你阿爹的臉面往哪裡擺?豈不是讓天君那老頭笑話我?」

      「得了吧阿爹!」阿奴聽完,不禁莞爾一笑。「說人家天君是老頭,好像自己不是老頭似的,真不知羞!」

      見到阿奴展露笑顏,阿修羅王也心滿意足的笑了,他摒退左右及所有下人,並張開雙臂說道:「阿奴過來,讓阿爹抱抱。」

      「那也得阿爹先答應退兵才給抱。」阿奴瞅了瞅阿修羅王又道:「面子這東西你真在乎?之前吃過那麼多次敗仗不也是灰頭土臉?」

    「這不一樣……自己夾著尾巴逃跑還是比較丟人,跟光榮戰死沙場哪能相提並論?」阿修羅王囁嚅著。雖然期待著女兒「投懷送抱」,但阿修羅王的面子還是頂重要的事,無論如何還是得力爭。

    「那行!」阿奴兩眼閃爍著狡黠的光,大而圓的眼珠轉了轉。「這事不難,阿爹的臉面阿奴會幫你妥妥的掙回來,只消你下道退兵令,讓我帶到軍中,餘下的事不需阿爹煩惱。」阿奴邊說著,邊奔向阿修羅王的懷中。

      阿奴這個嬌撒得阿修羅王樂開了花,雖然覺得連戰事也讓女兒這樣拿捏並不十分妥當,但話說回來,他對這個小女兒也是知根之底的,她從小在迷霧林裡跟著一群小精怪們也練就了些本事,雖說那些精怪靈力尚且低微,但阿奴日日無事,百無聊賴的生活中只能變著法兒的找小精怪們打架,用以排遣寂寥。所謂專心致志必有回報,架打得久了,也能悟出點門道來,本事比起她幾位兄長可是猶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不?阿奴就曾因好奇心的驅使,想見識見識,偷摸著跟著兄長巡營,被發現之後引來軍中弟兄群嘲,笑話她沒有男子氣概,根本像極了姑娘家。沒想到阿奴一氣之下,出手將嘲笑她的人一一打得跪地求饒,連他大哥也勸阻不了。每每想起女兒在軍中立威及那像極了自己的剽悍性格,阿修羅王就難掩心中的得意。只因不可讓她拋頭露面,又加上唯獨只有一個愛女,因此從不讓他領兵打仗。

      阿修羅王享受好一會兒女兒的嬌氣,才樂呵呵的叫下人備上文房四寶,轉身寫下親筆手諭交給阿奴。

      「去吧!」

      「阿奴領命!」阿奴開心道。

      她立馬飛奔至前線帥帳,軍營中的人無論品階高低,見著她,皆是畢恭畢敬毫不含糊的朗聲道:「參見小殿下!」她大哥格魯齊聽見外頭的動靜,驚詫的從帥帳跑了出來。

      「妳怎麼跑到戰場上來?」格魯齊有些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

      「我可是領了阿爹的命令來的,退兵呢!」阿奴拿出阿修羅王手諭交給格魯齊。「阿爹吩咐我,退兵也要退得體面些,不要搞得像隻喪家犬。」

      格魯齊接過手諭,看了看的確是阿修羅王的親筆手書,心中不免困惑。雖說囿於對方主帥雲淡風輕似的打法讓他進退兩難,但突如其來的體面退兵更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額納、烏瑞、合木達也紛紛向阿奴跑了過來。

      「二哥、三哥、四哥!」阿奴看見久違的兄長們不覺喜上眉梢。「正想找你們呢!」她說。

      「找我們做什麼?」三人頗有默契地問道。

      「搭把手幫個忙。」

      「幫忙?要我們幫什麼忙?」額納不解,率先提問。

      「阿爹下令退兵,但要退得有臉面,你們得同心協力幫幫我。」

      格魯齊一聽,知道阿奴心中已有辦法,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好阿奴!你倒是快說說,這件難事該如何辦?我知道你鬼主意多,不像我們體粗心也粗,真真切切的『表裡如一』,要我能想出什麼兩全其美的法兒,也不至於在這裡憋著窩囊氣。」

      「人說:『擒賊先擒王』,你們總聽說過吧?」阿奴問。

      「你想活捉對方陣營主帥?」烏瑞跟合木達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能活捉他我們還需要退兵嗎?」

      「那主帥可是天君長子,允文允武,聰慧質仁,既得民心又得軍心,不是如此,我們能在這裡發愁?你能綁縛得了他?恐怕找我們幫忙也是無濟於事吧?」額納搖搖頭,覺得阿奴也太過異想天開。

      阿奴聽完這話心裡不覺得想笑,她那幾位兄長果真如格魯齊所言,體粗心也粗,都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腦筋也直,不懂得轉彎,哪裡敵得過天族人的心思靈巧?且聽他二哥這般「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陳述,阿奴的好奇心也被引逗了出來。

      「你們到底是哪方陣營的人啊?這樣誇讚對方主帥。那還挑釁人家做甚?明擺著傻呀?」阿奴頓了頓又說:「況且我也沒說要活捉他!再說你們把他誇成了三頭六臂似的,怎麼活捉?」

      合木達是阿修羅王最小的兒子,跟阿奴年紀最為相近,多少還帶了點稚氣,他是唯一一個長時間待過迷霧林與阿奴朝夕相處的兄長,當年王后便是帶著還是幼童的合木達和阿奴一起照應著,所以他與阿奴的感情最為不同。其他三位兄長就一味讓著哄著妹妹,但合木達老被阿奴欺負,也不知是天生憨傻,還是被阿奴欺壓的傻了,少了些阿修羅族的暴躁性格,多了些憨傻之氣。

      聽了阿奴的話,合木達自己不理解的笑道:「阿奴說什麼笑話?三頭六臂說咱們阿修羅族的男人還差不多,天界那些男人一個個眉清目秀,活像個女娃娃,他們只有一顆頭顱,兩隻臂膀,沒有多的了,而且舉手投足還講究儀態,哪裡有男子氣概?」

      阿奴聽他四哥胡亂解意的話,使勁的打了他,一邊嘲笑著說道:「瞧你這傻樣,天上地下就屬四哥最有男子氣概總行了吧?還好你只是來軍中學習的,若讓你這傻子帶兵,不用人打,自己就摔到坑裡邊去。」

      「別扯遠了!」格魯齊看著兩個小弟小妹不知天高地厚的在陣前拌起嘴,連忙制止他們。「趕緊講正題!」格魯齊嚴肅的呵叱。

      「都是你!」阿奴咕噥著,瞪了合木達一眼。

      「分明是你!」合木達低著頭壓低聲音回敬阿奴。

      阿奴隨手化出一把弓,弓身弓弦都透著淡雅的赭紅色,隨即又取化出兩支箭,箭柄依舊與弓身一般的顏色。      

      「花雨箭!」合木達驚呼道。「難不成你想射殺敵方陣營主帥?」

      合木達到底是識貨的人,從小見識過阿奴的百出花樣,花雨箭的威力他可沒少嚐過,這時覺得拿花雨箭來對付敵軍主帥,特別有種看好戲的心態。

      「才說你傻呢又犯傻!射殺對方主帥不是辦不到,但你們不是說他是天君的長子、天族眾望所歸之人,殺了他,天族豈不是要傾全力來剿滅我們?」阿奴拿著箭,示意要戳合木達,合木達抓了抓頭,閃躲著跑開幾步之外。

      「老四!你少插嘴!」格魯齊有些不耐煩,合木達那孩子般的心性也著實讓他頭痛,軍營根本不適合他,他不是那塊料,哪怕再學習多久大概也無法成為將帥之材。他又再次警告合木達。

      「你別賣關子,快說說怎麼做?」額納也急出了一頭汗。「箭不拿來射人做什麼用?」

      「當然得射人,只是要射得恰如其分,就製造點皮肉傷,盡可能的不傷筋動骨的,最好他家眾將士們一起『有難同當』才好,這樣咱們便可悠閒退兵,不怕他們追來,還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阿奴得意地笑著說道。

      此時合木達跑了回來,努著嘴說道:「阿奴的箭術那可是百步穿楊,她認第二可沒人敢認第一。我受過她多少欺凌,那滋味不能只有我獨享,總是要有別人也來嚐嚐。」

      「你又插話?」格魯齊又喝斥了他,作勢要踹。

      「四哥這是明著面誇我,實則貶損我吧?說得我好似凶神惡煞一般!誰欺負你了?」阿奴瞪著合木達。「不是才誇你最有男子氣概,這會兒男子氣概都被風吹散了吧?」她又不干示弱起來。

      烏瑞是個不多話的人,頂頭兩位兄長氣勢光芒萬丈,再怎麼輪也輪不到他說話的份,所以沒什麼必要說話的時候,他總是靜默著。這會兒他見著格魯齊快按捺不住發火,趕緊的拉拉阿奴的衣角示意她別再跟合木達拌嘴,否則合木達就會倒大楣。格魯齊自是不會對阿奴面露一絲兇光,但對合木達可不會客氣。

      「四位哥哥可得聽仔細了。」阿奴領會烏瑞的意思,不再理會合木達,接著嚴肅的說道:「大哥是主帥,得去準備帶領全軍撤退的事宜,等時機一到,必須大張旗鼓的撤退,動靜鬧大,絕對要讓對方主帥知曉才行。」

      雖說格魯齊不明白何以要大張旗鼓的撤退,亦不明白何為『時機』,他還是耐著性子聽阿奴說下去。

      「二哥、三哥、四哥通力合作幫忙施法,我需要漫天大霧,跟阿爹在我那裏設的迷霧陣一般,但霧氣需要慢慢增加,才不容易察覺是有人故意為之,一下子就濃霧蔽日的,容易啟人疑竇。」說至此,阿奴四處望了望,問道:「敵營何在?帥帳何在?」

      聽阿奴這一問,格魯齊帶著弟、妹四人走出營外,引著阿奴望向北方。「往這個方向過去約兩方平野之地便是敵軍安營之處,帥帳居北,朝南而望,統轄全軍。」

      「很好!」覺得一切得以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阿奴堅定的說道:「毋需太靠近敵營,再往前走些,二哥便可開始施法,依序是三哥及四哥,切忌兩兩之間不可操之過急,等到濃霧障目,不可辨物之時大哥便開始退兵,務必搞得人盡皆知,身為主帥必然得走出營帳關心敵情,接下來好戲便要開場。」

      話說阿奴因自小在迷霧林中長大,濃霧對她而言實是太熟悉不過之物,她不必靠法力也能在濃霧瀰漫中辨物如常。守株待兔等候敵營主帥走出帳外,適時彎弓射箭一擊而中對她來說那可是十拿九穩之事。「但我不識得主帥,四哥得指給我看。」

      原來合木達也長住過迷霧林,他同樣有僅憑藉肉眼能在迷霧中辨物的能力,大抵他對阿奴最大的用處是這回事,要不阿奴還擔心他不夠牢靠。

      霧氣逐漸在空氣中瀰漫開來,阿奴在濃霧的掩護之下就定了襲擊位置,她對著兩支箭狡黠地笑著並施起法來。

      「妳施的什麼法?」合木達偷著樂,好奇的詢問阿奴。

      「同心咒!」

      「何為同心咒?」額納、烏瑞也發出好奇的疑問。

      素來阿奴的術法獨樹一格,由於阿修羅女的美貌艷冠六道三界群芳,她與生俱來的魅惑力便遠遠高於他人,迷霧林的眾多精怪小妖們時常掛在嘴邊說的:「一見阿奴誤終生」大抵也因為她的魅惑力無所不在亦無人能擋的關係所致。尤其是男人,即便是父兄也都會不自覺地對她百般疼愛,更何況其他人?精怪小妖們多半為了想親近阿奴,日夜努力修煉,只期盼能早日化成人形,雖然修煉男身遠比女身要曠日廢時,他們也毅然選擇這條路。

      然而一般的魅惑術必須要依附於女子自身身上散發,人見之而為之神魂顛倒,人不見之,自然無被其迷惑之可能。而阿奴的魅惑術卻能與她所下的咒術相應相和,無遠弗屆的令人陷入幻境之中而不自知,這便是她的術法獨到之處。

      「但凡同心者,皆與其遭同罪。實則兩箭傷主帥,虛則與主帥同心者皆見滿天箭雨散如落花朝自己奔來,同傷同痛。」阿奴道。

      額納聽了阿奴的解說,忍不住嘖嘖稱奇道:「看起來你在迷霧林裡也真能搗鼓些事呢!既然有如此法寶,直接衝殺得了,還退什麼兵?」

      「二哥不懂,阿奴從小最大的心願是跟阿爹、阿娘還有兄長們在家享受天倫之樂,如果天下太平,大家無怨無仇那該有多好?阿奴也不用躲在迷霧林裡,老是見不著你們。阿奴希望你們都好好的,無傷無病,而不是跟天族人打得你死我活,我也永無見天日的一天。」阿奴說這話的時候,面容顯得略為哀戚,雖說迷霧林裡陽光普照,四時皆宜,但在阿奴心中,她更想要的是與家人和美的生活在一起。迷霧林裡雖有山精水魅與小妖們相伴,她總是覺得缺少什麼,那似乎是她生命裡的一道缺口,時時在心頭閃現。

      額納聽了阿奴的這番話,頓時心裡也著實不捨,但似乎誰也無能為力改變些什麼,他低下頭默默無語。合木達本要替阿奴指認對方主帥,所以此時正站在阿奴身邊,聽完阿奴言語,自己也跟著傷感起來,他摸了摸阿奴的頭,安慰道:「別難過!四哥有空一定去看妳,四哥明白妳。」

      「阿奴妳……妳別聽二哥……說,等一下我們就……就回家。」烏瑞想安慰妹妹,不善言詞的他努力著把話說得結結巴巴。

      空氣突然凝結住,兄妹四人一時亦再無語,霧氣也在不知不覺中已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此時空中傳來格魯齊下令拔營退兵的號角聲,一聲聲劃破寂靜凝結的空氣。阿奴深吸一口氣,搭上箭,拉滿弓,專注精神於帥帳前方。

            *                                              *                                                 *

      聽見遠方傳來阿修羅大軍拔營退兵的號角聲,天族軍營這頭也不淡定了起來。

      「毫無徵兆就退兵了?搞什麼鬼?」常修從帳外走進帥帳,一路唸唸有詞。「大殿下您倒說句話,現下這狀況真是奇了怪了,我們是否要隨後追擊?」

      常修是大殿下子淵的貼身侍衛,子淵執虎符、掌帥印,他自然也是要隨侍在側。方才聽見號角聲響,他頗感震驚,不可置信地走出帥帳了解情況。子淵原本低著頭看書,聽見常修一路碎念著,方緩緩抬起頭來。

      「如若真退兵也是好事一樁,雙方無甚傷亡,豈不合我初衷;萬一假意退兵,其後必有埋伏,我若追擊,正中下懷,何其不智?」子淵氣定神閒,絲毫看不出他有什麼情緒上的起伏。整個軍營上下因為阿修羅大軍突然退兵,開始有些鼓譟。是進是退,幾路將軍之間爭論不休。

      「就大殿下您定功最好,外頭可吵著呢!」常修念叨著。「人果然來了!」

      隨著常修話音方落,帥帳外已響起了三位將軍的求見聲。子淵說了聲「請進」三人便腳步齊整魚貫地走進帥帳。

      三人齊齊的對子淵行了參拜禮,子淵既為元帥又是大殿下,自是身分尊貴。但他並無皇室子弟的驕奢之氣,更無一般天人好享樂的習性。帶兵在外,他堅持與軍士們同甘共苦,將士們吃什麼他便吃什麼,從不自己獨一份,連鎧甲也跟眾將士們無二無別,他還笑稱這樣才能混淆視聽,致使敵方陣營弄不清誰是主帥,如此不容易被敵軍「擒賊先擒王」。這些當然是子淵安撫人心的話,底下的人方能安心讓他穿著一般士兵鎧甲而非代表身分的華美戎裝。

      嚴格說來子淵的性格並不適合征戰,他為人儒雅溫厚,謙謙如玉。征戰的本質需要狠戾之氣,他則絲毫沒有這樣的特質。一開始底下的人並不太服氣他,只覺得他是王孫貴冑,不得不假意順從。但相處一段時間之後,因為子淵貴重的人品及其過人的聰明智慧,終讓全軍上下折服。子淵一向打的是腦力戰,他分析精準、算無遺策,能準確掌握敵我情勢,也就是所謂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只要子淵領兵,天族乃至於敵方都可以因其「智取」而避免了許多不必要的傷亡,久而久之,全軍上下莫不愛戴子淵,即便他總是不慍不火,常讓屬性急躁的軍隊將士們乾著急,也無損他在軍中的威望。

      「是班師回朝還是隨後追擊阿修羅軍,還懇請元帥定奪。」三人恭謹的向子淵請示。

      「外面現在是何情況?」子淵不急不徐地問道。

      「今天起了霧,霧大了些,什麼也看不清,只聽得見號角響。」

      「大霧?」子淵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突如其來的大霧、突如其來的退兵,樁樁件件都透著不尋常。他心中忖度:早些時候巡營時,天氣清朗,無風無雲,剛才他雖看了許久的書,但在這段時間之中便已濃霧蔽天,著實令他覺得古怪。

      「先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吧!一切都如此的恰巧,怕是有詐。」子淵道。

      三人領了軍令,行了禮,又魚貫地走出帥帳。

      子淵望著三人離去,在他們掀開門簾的時刻他趁勢望了望門外,果然什麼也看不清,就連守門的侍衛都望不見影。他側著頭,想理出頭緒,卻一時無法捋順。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霧氣,同時也瀰漫著濃濃的詭譎之氣,子淵想先觀看現下情勢為何,於是他緩緩站起身,往營帳外走去。  

      誰知才踏出帥帳不多時,卻見滿天箭如雨下,令他猝不及防,腦中千想萬想,想了種種可能,就偏偏沒料到有這一招。然而怪異的是:若有這麼為數龐大的弓箭手靠近埋伏,即便霧氣漫天也不可能了無聲息,尤其對於行事粗率的阿修羅族而言,這樣縝密的籌畫及行動更是不太可能。但是事情明擺著出乎意料之外的發生了,子淵閃躲不及,右手右腳同時中箭,及其同時間,整個軍營陸續傳來哀叫聲。

      子淵及軍營弟兄們中箭的動靜引來常修立馬飛奔至帳外。他本尾隨子淵幾步之遙,沒料著就在這樣短暫的時間裡發生如此慘劇。

      「大殿下!大殿下!」常修見狀十分慌張。

      「常修快拿兵符,調派軍隊,集結未中箭的將士守在第一線,傷情不嚴重者,列陣其後,以防敵軍趁機衝殺。」

      「可大殿下您的傷……」常修不放心子淵,唸叨著,未立即執行軍令。

      「我的傷不礙事,你若誤了軍情,讓我軍陷入危難之境地,便是萬死也不足以贖其罪,你快去!」子淵推開常修,他的語音帶著慍怒,這是攸關全軍生死何等緊急之事,豈能有絲毫猶豫?

      常修領了命,雖擔心子淵,他也不得不轉身回帥帳、取出兵符,朝眾將士的營帳奔去。

      天族在一陣混亂中重新佈陣,然而因中箭者多倖免於禍的少,雖都是皮肉傷,一時之間也減少許多戰鬥力,若此時敵軍來犯,全軍恐怕凶多吉少。可奇怪的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阿修羅那頭竟然毫無動靜,並未回頭痛擊。而受箭傷的將士們竟清一色與子淵傷處相近,傷情也相似。醫官前來子淵帳中,除了清理傷口,上了藥,還顯出一臉困惑的樣子,並且一一向子淵回報這令人費解的怪異現象。

      隨行的醫官是藥王的幾位弟子,他們面面相覷,從未見過這等怪事,於是派人回轉天庭請來藥王。藥王在軍營裡裡外外看了許久並反覆的推敲,沉吟半晌才對子淵禮拜道:「大殿下容稟。」

      此時子淵卸了鎧甲,一身素淨坐在床沿上,右手右腳的箭傷之處也已包紮妥當,帥帳外已在準備拔營事宜,不時傳來聲響。子淵示意常修挪過椅子讓藥王坐在跟前。「藥王且坐下慢慢說。」他舉起左手,禮貌地做了個「請坐」的動作。

      「謝大殿下賜座。」藥王拱手作揖,然後落座。「這事透著蹊蹺。」藥王皺起眉頭,指著置於一旁的赭紅色雙箭說道:「方才四下看望,發現從將士們身上取下的箭全都不翼而飛,只剩傷著大殿下的這兩柄仍在。」

      「是嗎?」子淵聽說,亦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有這種事?」

      藥王點點頭,臉色略顯困難。「臣從未見過此等事,也只能揣測一番。怕是只有大殿下的傷是真傷,餘下眾人的皆是假傷。」

      「假傷?」常修一聽藥王之說,驚詫不已,下巴差一點都給驚掉了。

      「常修!」子淵示意常修不可無禮插話,又向藥王詢問道:「理上的確說得通,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對手又是如何辦到的?」他亦顯出一臉的困惑。

      「臣左思右想,這也許是對手所製造的一個幻境,令大家皆陷入這個幻境而不自知。」藥王頓了頓,似乎在思考些什麼,又說道:「首先,製造幻境對有一定修為之人皆非難事,既能造、亦能解,不至於陷於幻境之中而不自知,即便小兵小將不知,以大殿下之修為亦不至於勘不破幻境之玄機才是。」藥王邊說著,眉頭依然深鎖。「故而微臣大膽猜想這個幻境乃是建立在魅惑術之上。」

      「魅惑術?」子淵也皺起了眉頭,臉上的困惑又加深了一層。「何謂之?」

      「這便是微臣要說的第二個重點。」藥王緊接著說道:「這魅惑之術但凡三界六道裡頗具姿容之女子皆能有之,然女子往往只能魅惑於想魅惑之人,比如心儀的男子,使其為她神魂顛倒,迷失自我心性。且魅惑力之大小雖隨其靈力之高低而定,卻非靈力越高魅惑術也越加高明,比如天女素來莊重自持,自是不擅此道,大殿下對魅惑術感到陌生,亦是在情在理之事。」

      子淵聆聽藥王的解說不知不覺中感到興味。「傳言中九尾狐族最擅長魅惑人心,藥王指的可是這個?」

      「既是也不是。」藥王道:「九尾狐族靈力與魅惑人心的能力皆高,且無論男女都具備這種能力,此乃不容置疑之事。但誠如微臣方才所言,他們的魅惑術所能影響的範圍仍局限於接觸的對象,無法如此這般憑空藉兩柄箭製造幻境蠱惑人心。但也許是臣孤陋寡聞,至今未曾見識或聽聞過。」

      「即使九尾狐族有此能耐,亦不會貿然介入兩族之間的戰爭,這是他們的族規。況且九尾狐族一向與阿修羅族無甚往來,斷不會為其做出引火燒身之事。」子淵側著頭,心下開始抽絲剝繭。這一層層迷團難解,著實讓他陷入苦思。

      「大殿下分析得是,這也是臣要說的第三個重點。九尾狐族即便有此能耐,基於不涉戰爭的族規,便不在考慮之列;至於魔族,多半看戲的不嫌事大,既出手,勢必捲起千層浪。此次意外,看似傷了大殿下及天族將士,實則只是小小皮肉之傷,但凡對手有心與天族為敵,下手可以更為狠戾,不排除先重傷大殿下,此時全軍因陷入幻境之中,已無抵禦力,阿修羅大軍若回身反殺,只怕後果不堪設想。這樣的好時機,對手卻全然放棄,此種手段不似魔族作風,況阿修羅王心高氣傲,亦應不屑與魔族為伍。如今看來,阿修羅陣營裡應有人想迅速結束戰爭,為防止在退兵之際遭天族趁勢追擊故而做出如此決斷的可能性為最大。」

      「阿修羅族有如此高明的魅惑術、好心性且具有響力之人?」子淵努力的搜索自己對阿修羅族的認知。「他們的男子其貌不揚,何來魅惑術?阿修羅女雖姿容出眾,他族女子無人能出其右,然據經驗來看,他們亦不涉足戰事,對軍務並無實質的影響力。」子淵側著頭,望向常修。「以格魯齊跟額納的性格,不太可能放棄回頭痛擊的機會;而烏瑞則以格魯齊為馬首是瞻,並不具影響力;至於合木達則更是未成氣候……」

      此時藥王起身,恭謹的向子淵行了拜禮。「政治、軍事之事本不在臣的職責範圍,臣只能提供有關此次詭懸傷情的相關推測,其餘便不好過問。大殿下與常修有事相商,容臣先行告退。」

      「也好。子淵謝過藥王。」子淵轉頭交代常修送送藥王。

            *                                              *                                                 *

      子淵隨著天族大軍一路無事回到天庭,他的箭傷已好得八、九成,而將士們在藥王的囑咐下,並未再予以施藥,其好轉的情況也如同子淵一模一樣、分毫不差。一切正如藥王所料,將士們的傷是「如真包換」的「假傷」,坐實了乃因幻境所致之推敲。

      子淵見過天君回到寢殿,方落座,門外便傳來「大皇子妃覲見」的通報聲。

      「請進。」子淵抬眸一望,大皇子妃申雅帶著些微急躁的步履走了進來。

      「臣妾給大殿下請安。」申雅微曲雙膝,向子淵行禮。

      「愛妃免禮。」子淵坐在床沿,見申雅一身丹艷,寶釵、珠玉琳瑯,宛若奼紫焉紅一般,每一步履,步搖輕晃,大皇子妃的貴氣自不在話下。子淵性好素雅,除了依場合所需方著華服,平日裡,他身上並無半點珠光寶氣,連衣服清一色皆為淡雅的色系。現下他一身素淨灰袍,跟申雅形成強烈對比。子淵望了申雅一眼,雖一向不喜她的華美打扮,卻也不曾出言指摘,他除了能體會「女為悅己者容」的心情,亦了解自己的喜好在天庭與他人大相逕庭,他生性寬和,也便由著申雅不干涉她。

      「愛妃怎麼來了?」子淵道。

      「聽聞大殿下受了傷,臣妾擔心,一顆心懸著,總算盼到您回來,臣妾趕緊過來看看您的傷。」申雅向子淵快步走了過去,急切與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愛妃勿慮,我的傷已幾近痊癒,況本是小小皮肉傷,不礙事。」子淵抬了抬自己右手臂,表示自己安然無恙。

      或許子淵言者無心,但這幾句話聽在申雅的耳裡卻顯得不近人情。雖戰事天界算來才剛進行不多時,可人間已近二十年,又聽聞子淵受了傷,自己掛念得緊,眼下寢殿中只有他夫妻二人,無其他外人在場,她巴不得立即奔入子淵懷中,但她卻感覺不到子淵有同她一般的濃烈之情,這個平淡的反應宛若澆了她一頭冰水,申雅心中不免來氣。

      「沒事便好,臣妾心中懸著的大石頭也可放下了。」她有些賭氣,只是不好明擺在臉上。雖床沿尚有空間,但子淵並無明確示意自己能坐在他身邊,她也不敢逕自坐過去,於是只能默默的找了個座位坐下,自己跟自己生著悶氣。

      子淵看看申雅,見她不再言語,便轉頭傳喚常修進來說話。

      「常修見過大殿下、見過娘娘。」常修走進子淵寢殿,首先行禮問安。

      申雅回了禮,心理憋屈。才在心中埋怨子淵的冷心冷情,也沒說上幾句話,子淵又喚來常修,到底將她置於何地?於是起身向子淵屈膝禮拜說道:「大殿下尚有公務要處理,那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去吧!」子淵給了申雅一個冷情的微笑。

      申雅走出子淵寢殿,方才一直在殿外守候的仕女湘兒立馬跟了上來,見申雅一臉不悅,更不敢怠慢。一主一僕直走回到自己的寢宮,摒除所有下人,申雅才將一肚子悶氣發洩出來。

      「子淵口裡叫著『愛妃』,實則根本不愛我,對我總是不冷不熱的,算什麼?我看他更愛常修吧?常修跟前跟後的,比和我要親愛得多!」雖知道自己說的是渾話,但心中對子淵有怨氣,不發發瘋似乎也很難平息。人前她得要謹守皇家的禮儀規範,不可有絲毫的逾越,她也只能私下對著湘兒大吐苦水。

      「娘娘慎言,您可知您在胡說些什麼?」湘兒十分緊張,示意申雅不可胡言亂語。「這話被人聽了去,那可是天大的事!您怎麼能夠如此編排大殿下的是非?」

      「我……我滿心期待的去見子淵,他可好了,壓根不想見到我吧?就不見他有什麼欣喜之情,還只顧找常淵說話。他們朝夕相處,話還沒說夠嗎?與我許久未見,竟連說幾句體己話都不肯。自從成婚以來,就也沒聽過他對我說過什麼溫情暖心的話語,他對我的笑容都顯得空洞,一點溫度也沒有。」申雅抱怨著,顯得失落。

      「娘娘可會是想太多了?大殿下的性子不就是那樣不慍不火的?不是聽說他常把軍隊上下搞得心急如焚,自己啥事也沒有?您再瞧瞧,包括天君還有諸位皇子,誰不是三妻四妾、后宮充實?只有大殿下這些年來守著娘娘一人,未再納任何側妃,多少娘娘們羨慕您都來不及了,您倒在這兒怨懟起大殿下來,奴婢都覺得替大殿下不值呢!」

      「那是他們不懂,我可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當時天君賜婚,說我申氏家族子弟優秀,遍佈天庭重要職務,連軍中都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必須得娶申氏家族女為妃。子淵天性淳孝,天君賜婚焉敢不從?然而他父子二人大抵有了默契,子淵只從一次賜婚,他跟天君稟明自己不好此道,若非自己真心中意,請天君勿再為難於他。天君見他素來清心寡慾,又最得意於這個長子,故而隨了他,不再強加為他作主。而對於我這位申氏家族的女兒,大概他不愛我,又不能完全冷著我,就只能不冷不熱、行禮如儀的待我。天君那裡、申氏家族也挑不出他的錯處,這才是子淵聰明之處。」

      「即便如此又如何?」湘兒又開解申雅道:「娘娘看看各宮各院,誰又得到過多少真心?但大殿下人品貴重,終究還是會禮敬著您。若有朝一日大殿下繼任天君之位,您便是天后,六界之中,哪位女子的身份能比您尊貴?您何必糾結大殿下究竟愛不愛您這件事呢?畢竟色衰愛弛、喜新厭舊、後宮不斷有新的女子是天族皇家的常態,守住正妃之位不是更有意義的事嗎?」

      「湘兒切勿再提及『若有朝一日大殿下繼任天君之位』這話,子淵最忌諱這種說法,說是悖逆之論。即使平日裡溫潤寬和的個性,聽了這話也能跟你置氣,小心人頭搬了家。這是我見過最能引他生氣的話,你可別不知死活。」

      「是……是……湘兒記住了。」

      申雅望著慌張的湘兒,心中想著:她畢竟是個未成過婚的小丫頭,或許心中也沒心儀過什麼人,哪裡懂得情愛?為人妻子的誰不想得到丈夫的愛?特別是自己深愛著子淵,子淵是個哪哪都好的人,他能贏得天族人的敬重並非浪得虛名,這樣的子淵又怎能不讓她喜歡。可偏偏子淵溫潤待人,卻唯獨對她缺少溫存,令她心裡著實難受。

      在子淵寢殿處,常修帶來了他所探查到的消息。與其說是探查得知,倒不如說是早早聽說過卻不曾放在心上的事,此時一番探查,倒是憶起了一段陳年舊事。

      「大殿下是否忘了阿修羅王在凡間迷霧林裡藏養了一位小殿下,漫漫歲月裡,他不曾走入任何人的視線,自然而然的我們也忽視他的存在。他與合木達的年齡相近,照推算應已成年,要說對戰局有影響力者,除了格魯齊與額納,這位陌生的小殿下會不會也是個可能的人選?」

      子淵聽了常修的報告,沉思了半晌。他對阿修羅王以至於阿修羅王的四個兒子,早在領兵對戰之前便已做足功課,遍悉他們的個性及風格,思來想去,從這幾個人裡也找不著足以解釋的答案。搜索枯腸,只能回到起點,看看是否漏掉了重要的環節?故而他讓常修再去多方了解,順便整理一下有關阿修羅族的相關資料。

      「他是王子,影響戰局的確有這個可能性,但何來爐火純青之魅惑術?除非尚有阿修羅族的女子參與其中?」

      「難不成是王后?」常修道:「傳聞王后可是阿修羅族第一美人,當年因殷鑑不遠,怕天族又慕名求娶,另一方面,當時青春正盛的阿修羅王也十分中意她,據說阿修羅王也怕天族攪局,可卯足了勁追求,王后終被阿修羅王的真情實意打動,至今阿修羅王也未再青睞過第二位佳人。」

      話音方落,常修望見子淵瞅了他一眼,他立即意識到自己多話了,剛才不慎議論了天族是非,踰越了自己的分際。「常修多嘴,請大殿下責罰。」他低下頭表示懺悔。

      見常修認錯,子淵瞪了他兩眼之後也不再追究。

      「這位王后從未參與過阿修羅族的戰役,若她能將如此高明的魅惑術運於掌中,不至於到今日才出手,好讓我們在此猜不透其中玄機。」

      「大殿下說的是。」

      子淵的分析在情在理,這位阿修羅王后,一向居於阿修羅王的身後,不涉朝政,只照顧著丈夫和孩子,不是阿修羅族人,倒也真沒什麼人見過她的尊容。

      討論分析至此,似乎又失去了方向,這個真相著實難解。「無論他是誰,我們都得承他這份情,若非他,一場浩劫難免。」

      「我想到迷霧林看看。」突然,子淵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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