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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崩壞的世界01

      一個早上的驚魂,最終以浪漫的空中漫步結束。一行人在冒險者協會門口的廣場上平安降落,辦完複雜的手續後,諾亞終於拿到了夢寐以求的冒險者證書。

      從協會出來後,大約是無事一身輕,諾亞才覺得肚子餓了。他問斯卡伊要不要去吃飯,就當做是結成隊伍的見面禮。斯卡伊當然沒有回答,皮耶爾則是一口答應。

      諾亞帶他們去往附近的商業區,裡面有許多在地小吃。由於今天是報到的日子,街上人非常多,攤販也都在門口擺上桌椅和商品,大聲吆喝著。

      「說起來,你們會擔心嗎?」諾亞問了他一直有點在意的問題。

      回答的自然是皮耶爾:「擔心什麼?」

      「就是『太陽』的事啊,自從它消失,魔物就變得很強。」

      「喂喂!你剛才不是都看到了嗎?有斯卡斯在,再強的魔物都不是對手。」

      「哈哈……也對。」諾亞發自內心地說:「能遇到你們真好。」

      「我也很開心唷,能遇到你這樣的美人。」

      皮耶爾說完,拍拍斯卡伊的臉頰:「喂,斯卡伊你呢?找到隊友的感覺怎麼樣啊!」

      斯卡伊沒什麼反應,皮耶爾卻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點點頭:「嗯!我就知道你也很開心!」

      「你看得出來啊……」諾亞汗顏。

      「斯卡伊只是不擅長表達,其實他感情很豐富的啦,相處久了你也會看得懂的!」

      「希望如此。」

      諾亞苦笑,如果可以,他真想聽聽斯卡伊說話呢。他們就這麼走著聊著,經過一間燒烤店,斯卡伊忽然停下,端詳著門口的菜單。

      「你想吃嗎?」諾亞問。

      斯卡伊輕輕點頭。

      「原來你喜歡吃燒烤啊,因為很油膩我不太敢吃呢……不過真的好香啊……」

      諾亞也湊過去翻閱菜單,上面的圖片和從門裡飄出來的香氣令他感覺又更餓了。這時門被打開,高大的老闆走出來,熱情地招呼:「新人冒險者,要來幾串美味的火雞肉嗎?」

      「啊,我們進去吧!」

      諾亞見老闆出來,這下也不好意思再去別的店,正要走進去,老闆卻紋絲不動擋在門口。

      「咦?請問……」

      「新人冒險者,要來幾串美味的火雞肉嗎?」

      老闆又說了一次,諾亞便大聲回答:「好的,請讓我們進去!」

      「新人冒險者,要來幾串美味的火雞肉嗎?」

      老闆還是一個勁重複這句話,諾亞總算感到異常,轉頭看斯卡伊,發現他們竟也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樣停在原地,連眼睛都不眨。他輕輕碰了下斯卡伊的身體,整隻手卻穿透過去,彷彿什麼也沒有摸到。

      「怎、怎麼會這樣……」

      諾亞步步後退,才發現整條街上的人都停住了,他們口中說的話卻還在重複。

      「來唷!來唷!新鮮的巨角魚!一尾只要七十銅幣……」

      「假如感到疲憊的話,歡迎來裡面坐坐,這裡提供最好的酒……」

      「美女帥哥們不要錯過啦,從初雪之國進口的飾品全市只有本店有……」

      無數叫賣聲交雜在一起不斷重複,諾亞頓時覺得天旋地轉,有股想吐的衝動。他摀著耳朵,聲音還是無情地鑽進耳膜,越來越雜亂,他的視野也變得越來越狹窄。

      好可怕,這是怎麼回事!

      其他人都怎麼了!為什麼都沒有反應呢!

      這一定是夢、跟摔下懸崖的時候一樣,一定只是幻覺!拜託,快點讓我醒來吧!

      諾亞終於失聲叫喊出來。

      「不要啊啊啊——」

      嗶!

      一陣刺耳的鳴叫聲從天空傳來,世界頓時變得一片漆黑。

      諾亞在黑暗中,慢慢失去了意識。

      「新人冒險者,要來幾串美味的火雞肉嗎?」

      諾亞再度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還在燒烤店門口,老闆笑著說完,便退開讓他們進去。

      又來了。

      所有景物都恢復正常,斯卡伊和皮耶爾也直接進入店內,宛如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只好默默跟上,在桌前坐下,卻再也無心吃飯,香氣逼人的串烤火雞肉到了嘴裡,也完全感受不到美味。

      「諾亞,這雞肉真的很棒欸!」皮耶爾用牙齒撕咬著肥厚的雞腿,口齒不清地說:「你們國家的東西都這麼好吃嗎!」

      「其實也不是啦,因為這裡是市中心,所以食物都比較精緻。」諾亞不自覺壓低聲音:「畢竟住民大都是貴族嘛。」

      「諾亞不是貴族嗎?我看你風度翩翩,還以為你一定是有錢人的孩子呢。」

      皮耶爾天真地問,把諾亞逗笑了。

      「我看起來像嗎?我只是個平民而已……不過真是懷念啊,以前修女婆婆也說過類似的話……」

      「修女婆婆?」

      「嗯。」諾亞露出害羞的微笑:「我在教會的孤兒院長大,修女婆婆就像我的媽媽一樣,總是很照顧我,始終支持我,她……」

      說到這裡,諾亞忽然覺得有些奇怪。

      為什麼怎麼也想不起來「修女婆婆」的樣子?不僅是這樣,就連聲音、體態,還有孤兒院的樣貌,他什麼也想不起來。

      空白的。

      諾亞驚恐地發現,自己對於「過去」所有的記憶,仔細回想起來都是一片空白,甚至連「昨天」都是如此。

      諾亞心中閃過一個詭異的疑問。

      到昨天為止的「我」的人生,都在「哪裡」、做著「什麼事」?

      頓時,諾亞感到頭痛欲裂,他抱著腦袋,想盡辦法要回想起些什麼,但卻徒勞無功。

      諾亞十七歲男性有著一頭雪白色長髮和金色眼睛生活在碧水之國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性格溫和內向總是笑臉迎人他是風屬性魔法師但並不擅長戰鬥因此有些自卑喜歡甜食和小動物不擅長應付冷漠的人。

      腦海中閃過一串奇怪的文字。

      看起來像在介紹他這個人,卻相當空洞、不帶感情,就好像他只是個虛構的人物。

      這是什麼?我在哪裡看過這些話?

      我……真的是「我」嗎?

      諾亞感覺自己生活的這個「世界」,正在逐漸崩毀。

      所有的聲音和畫面都像碎玻璃般落下,明明這應該是再開心不過的一天,是他成為冒險者、交到新朋友、終於改變自己的一天……不,仔細一想,奇怪的地方未免太多了,是我一直都選擇性無視了而已!

      一定有哪裡不對,快!快想起來!

      諾亞在心中吶喊著,忽然,他聽見了音樂。

      有著鳥鳴、流水和風吹過樹葉的聲音,簡潔明快的鋼琴彈奏旋律,這段音樂,他好像聽過。

      一串溫熱順著眼角滑過臉頰。

      頭不痛了。

      諾亞緩緩站起來,包括斯卡伊和皮耶爾,店裡所有人都沒有反應,彷彿沒看見他剛才的崩潰。他推開門,音樂依然持續著,可附近並沒有人在演奏。

      這段音樂來自天空。

      諾亞抬起頭,天上的雲的形狀,從早上到現在都一模一樣,完全沒有移動。

      「這聲音……從一開始就在了嗎?為什麼我一直沒有注意到呢?」

      諾亞喃喃地說,寂靜的藍天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音樂一直流洩著。

      光是聽著這個旋律,眼淚就掉個不停,這是一段相當美麗,卻又哀傷的樂曲,似乎有很多、很多話想要訴說。想必製作它的人,一定懷抱著許多複雜的感情吧。

      諾亞再也站不穩,雙膝一軟,就這麼跪倒在地,放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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