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PO沒有於任何社群平台發布徵才訊息,請慎防詐騙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一月/水與花灑」

“優點,最終仍然需由自我認同,直至相信的那刻,他人所講述的優秀,才真正被賦予價值”   2023/01

經過四個學年的淬鍊,過去曾無法對病人應對自如的我們,也在實習的過程中,漸漸磨出圓滑。

過去高中時輔導老師曾對我說到:「你很優秀,但要對自己的優秀展現自信。」

我卻不曾感受過人的資質。

或許呼吸的每一刻每一秒,人們都在追求著獨特,思考著斜槓要蕩去何方,但我在平淡無奇的成長中,失去了追逐的濫觴,有時彷彿身在流水中,四處飄蕩。

直到時間替我發覺自己或許不適合這個行業,已經大四的我才有必須浮出水面的自覺。

那是一次實習時和個案會談,他是一位因蜂窩性組織炎入院清創的阿伯,每天見面的第一件事,就是對著我露出缺了顆牙的笑容,問我吃過早餐沒。

這是早晨八點半的救贖,將我從學長姐和老師的壓力中拖出。

我笑著回覆他吃過了,問道:「你才是吃飽沒?早餐都吃了什麼?」

或許對一般人來說,這僅此是個的問候,但在對答的同時,我的腦中早已開始無數評估,那些課本上呆板的知識,以及那些每經一次就必須打掉重練的個案報告。

「我覺得做你們這些行業的,真的很有大愛,辛苦你們了!」對答的最後,他這麼說道。

「不會啦,伯伯你才是顧好自己趕快出院,對我來說這就是最好的回饋。」隨後又附贈了幾條衛教事項,這才離開病房。

那天下實習後,我不停反思何為”大愛”,這股沈重的感情,而"大愛"又是如何量化的?

大愛是無私奉獻?是傾盡一生的付出?是每天輪班毫無怨言?

他人口中所呈現的愛,究竟又代表幾噸?

我打開當初大一時的被審資料,這才回想起過去入學時,我曾寫道:「我想運用我的溫柔,照顧每位需要被幫助的對象,無論病人還是親人。」

但這份純真,好似也在圓滑的過程中,一點一點地,被修改成截然不同的模樣。

我想,我並沒有阿伯口中所講的大愛,因為不善言語的我曾幾何時也變的處處有目的對談,我的溫柔在時間中變了調,變得不是為了走入人心,而是為了幾千萬份評估量表,生硬拉近關係。

那天晚上,我拿起平板,一項項整理起自己,就像無趣的報告機器,快速的完成一份簡報,我將之帶到媽媽面前,告訴了她即使畢業我也無法一生奉獻我的大愛。

「我覺得我沒辦法公平將我的關注放在他人和家人身上。」我這樣說道。

我所擁有的獨特的愛,或許在公平之下,只夠分給身邊的人們。

或許我是自私的。

厭煩了不停開口說話的自己,厭煩了一次次造訪每個陌生人的生活。

1月,在反思自我的過程中揭開序幕,晚上,我例行打開instagram,翻著翻著卻愈顯鬱悶,我彷彿在一道門後,透過貓眼窺探其餘每個更好的世界,執著地分秒比較。

所有事物都令我感覺疲倦,我關上手機,走進浴室盥洗。

打開花灑時,熱水先是浸濕了我的頭,順著臉頰滑落,我看見水流在我腳邊聚集再分離,是我解不開的思緒,順著水的流動,我感覺到心中的某處正在膨脹。

我想到患有失語症的爺爺。

我想到在未來的父母逐漸衰老。

我想到談論大愛的阿伯。

有時,我並不了解這些情緒是從何而生,但熱水從我的臉頰滑落,似乎又更多,但當灑落的水和淚交織,一切悲傷,都會被無聲埋藏。

或許,我只是對未來,仍感到無助而徬徨,對自己是否能無私付出,存在著變數。

當看見身邊的人都一個個朝著目標而去,獨留一人在後,更多的是急迫與失望。

這時我想起輔導老師曾說過的話:「你很優秀。」

才發覺老師口中所說的優秀,並不具任何意義,因為優點,最終仍然需由自我認同,直至相信的那刻,他人所講述的優秀,才會真正被賦予價值。

如果我的優點是溫柔,那或許是因為它的質變,而使我無法觸摸。

我想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去適應它的轉變。

關掉花灑,我換上乾爽的衣服,彷彿沈重都隨著水流,流向它該去的地方。

最後,我在滿是蒸汽的鏡子上,塗了一抹微笑。

:)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