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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黑暗來臨 第一節 最後的藍天

天空如血,大地如墨。

漆黑腐臭的大平原上,一座孤城被近百個千人隊團團包圍著。

千人隊排成長方形,面向烏黑的城堡,一杆大旗在陣中無風自舞,發出淡淡的白光,為士兵們抵擋著惡臭帶來的眩暈。

士兵們盔甲擦得很亮,但下半身都濺滿污泥。不時有流矢射入陣中,擊中甲冑或盾牌,發出叮噹聲。頭盔的眼縫中,一雙雙各種形狀、顏色的眼睛,盯著那巨大的城池。

城墻很高,高得令人絕望。

不過,在被上百台投石機轟了近一個月後,城墻表面坑坑洼洼,其中一處已經塌了三分之一,兩側的箭樓也跨了半邊。

圍城的隊伍正向缺口處聚集。四個千人隊頂著盾牌、扛著土袋,冒著暴雨般的矢石和滾木沖向城墻,扔下土袋便離開。他們已經重復這個工作兩天了。土袋填平了濠溝,又在城墻下堆積,漸漸形成一個斜坡。後來的士兵便踏著這個斜坡往上沖,繼續加高它。

一名教官騎馬從千人隊旁馳過,身後跟著騎鼓手。士兵們知道,總攻就要開始了。

“戰士們!"教官在隊伍前勒馬,用嘹亮的聲音喊道:“你們面前,是黑暗和血腥!你們身後,是光明與自由!摧毀這座魔巢,讓陽光照亮這片土地!"

教官說完便調轉馬頭,大喊一聲:“57團,前進!"鼓手敲響了進軍鼓,方陣踏著鼓點,朝著城堡齊步前進。

高高的城墻上,擠滿妖魔鬼怪,一群全身赤裸的人類排成一列,在它們中間擅抖著。

一張巨大的肉案放在一個法陣中,一個食人魔抓起一個人用力拍在刀痕累累的案板上,那人慘叫一聲,一個半獸人舉起大斧“咚"地一下剁掉了他的頭顱。慘叫戛然而止,只剩斷掉的氣管發出漸漸微弱的嘶嘶聲,血注直噴入法陣中央一個喇叭形的坑內。

食人魔舉起無頭的軀幹抖了抖,讓剩下的血都流進坑中,然後將屍體扔回案板上。一個渾身慘綠、披著長髮、拿著尖刀的獠牙怪將屍體迴旋翻轉、開膛破肚,扯出腸子擼進一個筐里,旋即斬斷四肢,掃進另外幾個筐內,動作熟練得像人類街市里的魚販。當食人魔抓起另一個女人拍在案板上時,它已經將上一個人肢解、分類完畢,舔了舔刀上的血,等待下一個工作了。

一名高大奇醜的樹妖巫師,身上掛滿污紅的布條,胸前懸著人類嬰兒頭骨做的串珠,舉著法杖,樹皮臉上長滿青苔的嘴嚅動著發出咒語。法陣發出紅光,城墻吸收著血液,泛起鋼鐵的光澤,道道裂縫似乎在慢慢癒合。

一個渾身黑衣的人類,揀起地上的人頭用袖子擦了擦,捧到一隻披甲巨獸身邊,媚聲道:“大王萬壽無疆。"巨獸拈起人頭扔進血盆大嘴里,邊嚼邊用悶雷般的聲音道:“這個炮何時完工?"那人抹了抹濺在臉上的腦漿,放在嘴里吮了一口,媚笑道:“馬上就好了大王。"

一個怪獸過來:“大王,血不夠用,把這些人也殺了吧!"

巨獸問那個人類:“你怎麼看?"

那人道:“他們已時刻準備著為大王奉獻生命,那是他們無上的榮光。"

巨獸點點比洗衣機還大的腦袋道:“你的兒子怎麼辦?"

那人心里一抽,臉上仍堆滿笑:“作為我的兒子,自然要起先鋒模範作用。"

“嗯,看你如此忠心,我讓你的兒子最後一個死,這樣你們父子有多點時間相聚。"

“大王對奴才恩重如山,奴才祝大王萬壽無疆,武運久長!"

巨獸剛要說什麼,正在缺口處安裝器械的人類俘虜中,有人突然叫道:“弟兄們!我們的大軍馬上要攻城了!我們不能再……”

話未說完,劇痛從頭部傳來,一支箭像簪子般穿在他的腦袋上!那人當即癱倒,在鷹架上滾了半圈摔下城去。

身體飄在半空,一陣強烈的心悸,讓他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耳邊是吵人的鬧鈴聲……

20xx年,世界人口超過百億。

5月3日,週二。

中國南方,山城市,初夏。

一年中大多數時候被霧霾籠罩的山城,今天卻十分晴朗。

天很藍,藍得眼暈;雲很白,白得炫目。

午後的郊區,一座小山上,幾個穿著校服的學生躲在山頂一塊大石後面抽烟,一個胖子坐在石頭上把風。他雖身材矮小,但此時人在山巔,居高臨下俯視大地,令他產生一種“山高我為峰,四海皆掌控"的感覺。

山腳下是他們的學校,附近是大片因干旱而長勢愁人的農作物。在沒有農田和公路的地方,高矮不一的陳舊建築占滿了每一寸土地。近處是居民區,遠處是密集的工廠,比樹還多的烟囪日夜不停地向天空噴著各種顔色的烟。奇怪的是,雖然風和往日一樣從那邊吹來,但卻聞不到什麼臭味。

山左有一個透明的大罩子,正在陽光下閃爍著白光,那是離此地十幾公里的山城市區。透明罩子下住著幾十萬城里人,街道又幹淨又整齊,空氣都是濾過的,甚至可以調節溫度和降雨,胖子最大的希望就是長大後能去那裏打工。當然,這也是所有郊區人的希望。

罩子周圍有很多被郊區人打爛的洞,胖子曾經和同學鉆進去玩,但沒走多遠就被警察抓住了。雖然回來挨了處分,但作爲曾經“進去過"的人,他在同伴中的地位有所提高。

抽烟的學生們都很高興,一是天氣好,二是今天這裏居然沒有其他人,否則可能要打上一架才能占領這塊風水寶地。

“梟,要不要來幾口?"一個同學問。

胖子搖搖頭。另一個同學笑道:“人家練氣功的,不抽烟。"

“就是知道他不抽你才問的吧?假惺惺的。"

一陣清風拂過,坐在高處的矮胖子頓感心曠神怡,正在思維飛揚之際,山下傳來鐘聲。

他向躲在石頭下的同學喊道:“預備鐘響了,走了。"

積水街肉店的老闆徐老三剛送走一個快遞,順便站在門口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見街上的人大多數都脫了口罩,臉上露出少見的愉悅。

老三看著頭頂的一線天,想著自己上一次見到這麼藍的天是什麼時候?一會覺得天藍得有些刺眼,剛垂下目光,就看到一個少年沿小街飛快地跑過來,便叫道:“喂,皮球,滾那麽快幹嘛?"話音剛落,少年已從店門口一閃而過。旁邊賣快餐的李老四笑道:“上學快遲到了唄!"

一語未竟,就聽前面卡嚓一聲,接著是撿破爛的王婆婆叫道:“哎呀你這兔崽子!"少年頭也不回地說:“誰叫你把垃圾堆在路中間!"

“你才是垃圾!你全家都是垃圾!箍恁娘的!"王婆指著少年的背影大駡!

少年遠遠回駡道:“你個老不死沒人要的老逼!"

王婆氣得跳起脚來,對著少年的背影一頓咒駡:“野崽!活不到十八歲!死全家!"

隔壁餐館的李老四笑道:“反正你都要踩扁的囉,他幫你踩了你省老事嘍。"

“草他馬的,這個沒娘教的!"王婆只顧駡,沒鳥他。

一個全身賽車服的青年開著一輛鋥亮的摩托,載著一個漂亮姑娘慢慢駛過髒亂狹窄的小街,引擎發出低沉的嗚嗚聲。兩人不時小聲耳語,姑娘說:“這些郊區的人真是,到處亂扔垃圾,還在用這些不環保的東西。"青年笑笑:“窮人嘛,也沒這麼多講究。"“你喜歡來這種地方逛?"“見識一下嘛,你不喜歡咱回去吧?"“來都來了,就看看咯。"

前方傳來一陣叫罵聲,隨即一個少年沖出小巷,匆匆看了兩人一眼,飛快地從他們身邊跑過。

青年笑道:“這小孩跑得挺快。"

姑娘道:“郊區的人都能跑。這裏的人沒規矩的,你開慢點。"

拐了個彎,車被王婆堆在路中的雜物擋住,只得停下來。李老四見兩個顯然是城裏來的年輕人,就招呼道:“帥哥、美女,餓了麽?來吃點東西不?"兩人搖頭擺手,一邊想繞過王婆和她的破爛,一邊東張西望。

幾個衣著陳舊的年輕人從另一條小巷匆匆走來,不用李老四招呼,圍著張桌子坐下,其中一個說了聲:“老三樣!"李老四道:“好勒!"邊開火邊問:“怎麼樣,通關沒?"幾個人灰頭土臉沒說話。隔了一陣,其中一人把口罩搓成一團扔在桌上,說:“我快沒錢了,得去打打工。"其餘幾個人神情疲憊,只是點點頭。

李老四指著一張海報道:“現在嘞,能賺到錢的都有財團支持,或者是有天賦的。像你們,賺到點飯錢就可以嘍,不要想太多,知道不?"海報上的一個帥哥,全身游戲裝備,身後一個美女,神彩飛揚地看著他們。

少年跑過一個鏽跡斑斑的鐵門,門邊一個扔滿快餐盒的垃圾桶,門前滿地煙頭。緊鎖的門後,一屋子沉迷游戲的男女老少,一個滿臉胡茬的中年人坐在收銀櫃後,不時把頭伸向身邊裝著鐵欄的小窗口張望。見少年跑過來,猛然起身叫道:“喂!皮球,你買了游戲艙啦?"少年轉身倒跑幾步,得意地點點頭,然後轉身加速跑開。中年人搖搖頭心道:“難怪昨晚沒來玩。"

這時,又有兩個人從另一個街口出現,向游戲屋匆匆走來。中年男人警惕地看著。兩人走近了,揮揮手叫聲:“老六。"董老六問:“誰介紹的?"“哨子。"董老六按下開關,門彈開了,兩人進來關上門小聲道:“有兩個便衣在後面。"老六立即把窗子關上,按了另一個鈕,門口燈牌便出現:“停業整頓中"幾個字。

很快,兩個高大的男人來到門口,看看燈牌,一個人彎腰撿起門口一顆烟頭嗅了嗅,冷笑一聲,抬腿踹向鐵門。呯呯的踢門聲中,屋內的老六迅速在鍵盤上打出一行字:“有警察,速下線,從後門走。"

很快,一個個游戲艙蓋打開,躺在裏面玩游戲的人紛紛坐起,在老六的指揮下,從後門溜了出去。

街道上人不算多,兩邊都是破舊的小高樓,這個時候人們要麼在上班,不上班的多半在家裏或游戲室裏玩游戲。少年從小巷跑到大街,呼吸已經有些急促,一雙磨損嚴重、已經變灰的白球鞋,繞過各種水窪、煤灰、爛菜堆,直奔遠處的一所學校。

離開陰暗髒亂的住宅區,眼前豁然一亮,大道兩側的護路林和農田,在燦爛的陽光下發出悅目的綠光,讓少年心裏一陣暢快。但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卷起的塵土和廢氣,以及路邊一堆堆爬滿蒼蠅的垃圾,在陽光下發出腐爛的味道,又讓正在喘氣的他感到不爽,不由得放慢了腳步。一隻蒼蠅從垃圾中飛過來,嗡嗡地企圖在他臉上降落,他厭惡地甩了一巴掌,將蒼蠅淩空打飛。

“鍾求,好久沒來我這喔!"一個聲音叫道。

這個叫鍾求的少年側目看了看路邊的小咖啡店,一個戴白帽,脖子上挂著口罩,腰間系著白圍裙的青年侍應在門口看著他微笑。

對侍應搖了搖頭,鍾求脚步又慢了幾分,一個倩影浮現腦海,一段往事湧上心頭。

那年小店剛開張,他和她放學路過,他對她瀟灑地一擺頭:“進去喝一杯?"她含笑答應了。于是,他們成了小店的第一批客人。做生意的人通常都會記得他們的第一位客人,特別是出手大方的第一位客人。而鍾求也在此留下了極美好的回憶。

分別一年多了,她在城裏還好嗎?還記得我嗎?會不會偶爾也想到我?

轉頭見學校的大門正緩緩合上,鍾求一個激靈,猛然加快脚步。狂奔百米,以極快的速度從正在變窄的門縫裏穿了過去,心裏暗道:好險!側目一看,負責登記遲到的教導主任正皺著眉看他,主任身後的保安大叔笑道:“別停!快跑!教室也要關門了!"

留田三中,山城市郊區一所名不見經傳的普通中學。

學校座北朝南,背靠小山,一幢方方正正的六層教學樓依山而建,由下至上是初一到高三六個年級。樓中央一條寬大的樓梯將它分成兩部份,每層東西各有三間教室,共十八間。樓前橫著一條五十米跑道和跳遠沙坑,再往前就是操場。操場西側是主席臺,主要功能是集會時聽校長瞎扯,有時表演一些節目。主席臺南北兩側的矮房是體操房和體育器材室;操場東側是食堂、球場和宿舍,四四方方的高墻將校園包得嚴嚴實實,讓逃學的難度堪比越獄。

此刻操場上人很多,也許呆會兒要開會,一些師生在往主席臺上搬東西,另有幾個班正準備上體育課,一片喧嘩聲。

鍾求穿過操場,急急向教學樓跑去。他一是擔心遲到,二是急著想把中午發生的事跟好友分享。

上午放學後,他沿街買了些菜回家,做好飯剛吃完,新買的游戲機送到。接著是安裝、調試、付款、洗飯收拾、讀遊戲機說明書。說明書不知是哪個豬寫的,深奧難懂又詞不達意,讀了一半就累得不行,平時很少午睡的他忍不住在沙發上躺了一下,居然就睡著了。

這一睡他就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有個聲音告訴他,他是被隨機選中的、萬裏挑一的人,要在即將到來的末日裏,帶領人類走出困境。然後就和許多同樣被選中的人一起,用冷兵器與各種怪物作戰。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些居然是小學生和老太婆——當然很快就被淘汰了。淘汰的意思就是死了。鍾求不是最後的幸存者,但當他被淘汰時,上百萬被選中的人,只剩不到一萬。

這個夢非常逼真,周圍環境栩栩如生,身體的感覺也與平時無异,風吹過會凉爽,刀劍砍中會劇痛,吃東西會有酸甜苦辣。一起受訓的也是真實的人,彼此間甚至交換過現實世界中的姓名和地址,但夢醒後忘得七七八八。

真是太逼真、太奇怪了!鍾求心想,如果告訴那兩個傢夥,他們會不會相信?如果不信,那就太鬱悶了!怎麼說他們才會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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