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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的步驟

「我們分手吧。」

思考了許久後,我努力的擠出這句話。

之所以選在我的房間提分手,是為了不想讓自己的決心再一次動搖。

我看了看她。

穿著依舊普通的她,留著長過腰部的捲髮的她,微微低著頭。

然而,她思考的時間卻短暫的,和我告白那天一樣。

「京介。」

她輕聲呼喚著我的名字。

是想要挽回嗎?

我有點膽怯的回應。

「嗯?」

「分手,要怎麼做?我只要點頭就可以了嗎?」

她問了個,讓我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問題。

老實說,她是我第一次交往的對象,當然,這也會是我第一次分手。

我不知道分手的步驟。

但是,她既然這麼問了,我也不能說「只要點頭就好」這種,不負責任的話語吧。

我瞄了一眼身旁的言情小說。

〝我已經受夠妳的脾氣了!我要分手!〞

「首、首先,先說為什麼要分手。」

我盡可能的講出一句,聽起來比較正式的步驟用語。

「那麼,是京介提的分手,就由京介來說吧。」

「說的也是呢。我,不喜歡妳對外沒有說過我是妳男朋友這件事。還有,妳那天跟鄰居的大哥哥睡在同一張床上吧,我不能接受。」

我本預期會聽到怒氣沖沖的反駁,此時卻只是一片寂靜。

她只是注視著我,等待著我的下一句話。

「妳,不反駁嗎?」

「現在可以反駁嗎?在法庭上,要等對方全部說完才能反駁。」

「法庭...」

我不禁笑了一聲,立刻恢復嚴肅的表情。

不行不行。

現在我們在談的,是很嚴肅的事情。

「妳現在可以反駁。而且我也說完了。」

她停頓了一下。

似乎是在思考措辭。

「沒有人問過,所以我沒有特別告訴別人,跟你交往了這件事。鄰居的大哥哥是來我們家借住的,雖然睡在一起,但枕頭跟棉被都是分開的。」

「我知道啦,但是...」

還是會很介意。

這種話現在說出口,感覺就像是宣告落敗一樣,我說不出口。

「接下來呢?」

「什麼?」

「分手的步驟。下一步呢?」

「這個...」

我再次看向那本小說。

〝你才是吧,那天不是跟朋友去酒吧嗎?什麼都沒有跟我說,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女朋友!〞

「妳可以,提出妳對我不高興的地方。」

「沒有。」

「什麼?」

她剛剛回答的實在是太快了,我根本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

不,其實我,聽清楚了。

「沒有。我對京介沒有一點不滿的地方。」

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給媽媽添麻煩呢?

京介,你的成績又退步了吧。

京介,拜託你別在我朋友面前跟我打招呼,這樣很丟臉。

我才不想跟京介一組呢,感覺會被拖累。

至今為止,來自許多人的不滿,化作言語一一掠過我的腦中。

但是,的確,正如她所說的,她不曾對我說過一句怨言。

她對我沒有不滿。

「下一個步驟呢?」

「...沒有了。」

「沒有了?」

「只要妳點頭,分手就成立了。」

此時的我,想法卻是矛盾的。

希望她點頭,完成我提出的分手。

但又不希望她太快點頭,那讓人覺得她對我沒有一絲眷戀。

雖說如此,也不希望她死纏爛打,更不希望她淚眼挽留。

她沉默了片刻。

「我點頭了,就會分手?」

「嗯。」

「分手了,就不再是戀人了?」

「嗯。」

「不能再一起出門玩了?」

「嗯。」

「不能再稱呼你京介了?」

「嗯。」

「不能再見面了?」

「嗯。」

她再次沉默。

自從我和她認識那天開始,不曾見過她思考這麼久過。

我說想吃咖哩飯,她就會立刻點頭說好。

我說要玩遊戲,她也會立刻點頭答應。

總是這麼快下決定的人,為什麼只在這個時候...

「我知道了。」

宛如,宣布判決的一瞬間。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結果,我會答應的。」

她重重的,點了一次頭。

只有一次。

她站起身,拿起身旁的包包。

「那麼,再見了,木村同學。」

那天。

她也是這麼說著,正準備離開這間房間。

「不對吧?」

「嗯?」

「我們都交往了,應該稱呼我名字吧?」

「...!」

她難得的露出了有些驚訝的表情。

我噗哧一笑。

「沒什麼好訝異的吧,這不是很普通嗎。」

「這是我...第一次交往,所以,我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普通的。」

我愣了一下。

有點膽怯的,伸出手。

「要先,牽手。」

「...好。」

她伸出手,回握。

「妳以後就叫我京介吧。」

「...嗯。」

稱呼慣了的名字。

習慣的回話頻率。

早已待慣了,妳的身邊。

「這位作者的心境是這樣的...」

「這個公式要做一點調整,因為有太多未知數了...」

「這篇文章是用非正式文法寫的,所以也要配合作者使用的語氣...」

「戰國時代昨天的電視劇有演到吧?你很喜歡的那個將軍...」

「不對,這裡的單位要改成公升,才能代入這個公式裡面...」

「現在看起來是比較暗的顏色,加上陰影就會顯得亮的多喔。」

「你的姿勢好像有點不對,應該要像這樣,大力的揮拍。」

所有科目,幾乎我想得到的一切,都是她擅長的領域。

她會先和我一起看漫畫,再和我爸一起討論棒球,然後跟我姐聊偶像的情報,再去幫我媽煮飯。

就連我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全才全能。

「妳真的沒有任何弱點耶。好強。」

「才沒有這回事呢。」

「絕對有吧。」

漸漸的,我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弱點。

「我今天想要煮咖哩,妳幫我去拿需要的蔬菜,我去挑肉。」

「好。」

我經常像這樣,假借分工合作的名義,觀察著她是不是會挑食。

就算挑食,她也可能在我面前假裝開心的吃下肚。

但讓她隨便買的話,肯定就不會買自己不喜歡吃的東西了吧。

「沙織。」

「嗯?」

她正舀起一塊紅蘿蔔,放入嘴中。

「妳的弱點是挑食吧。」

「為、為什麼?」

「讓妳自己挑蔬菜的時候,絕對不會挑紅蘿蔔,也不會挑茄子跟青椒。香菇好像也不會。」

雖然我不喜歡吃茄子跟青椒,所以算是跟著逃過了一劫就是了。

「我沒有挑食喔。」

「騙人。那為什麼每次都沒有買那些東西?」

就連她剛剛吃下肚的紅蘿蔔,也是母親特地買來的。

說要處理姐姐挑食的問題。

「只是剛好都沒有買而已。」

「絕對是挑食...!」

她輕聲地笑著。

這真的,不是她的弱點嗎?

「沙織...!」

她愣了一下,停在原處。

但是沒有轉過頭。

「對、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呢?」

她用了疏遠的語氣。

真的,要離我而去了嗎?

「總覺得,愧對妳很多。」

「木村同學沒有愧對我任何事喔。」

「但是,妳總是配合我,我卻總是自顧自的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去自己喜歡的地方。」

「那樣就好。是我希望那樣的。」

這麼說來。

在接受我告白的那時候,她是不是說過類似的話。

「我走了。今天...至今為止,謝謝您的照顧。」

如果和我在一起,你會幸福嗎?

那麼,我們交往吧。

我希望,看見你幸福的樣子。

「...不行。」

回過神來,我已經抓住了她的手。

提出分手的人正在死纏爛打,這情景怎麼看都顯得荒謬。

但是,事到如今,我才發現自己根本不想放手。

「你太殘忍了。」

她說出的話語,帶著心痛的口吻。

「是因為跟我在一起很痛苦,才會選擇分手的吧?那麼,就不要露出那麼痛苦的模樣。我...」

「妳想看見我幸福的樣子,對吧?」

我也想。

所以那天才會鼓起勇氣,向妳告白。

但是我真的做到了嗎?

我真的,給了你幸福嗎?

「沙織,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就說了,你沒有需要道歉的事情。」

「很多!我不知道妳喜歡吃什麼,不知道妳喜歡去哪裡玩,不知道妳喜歡玩遊戲還是讀書,不知道妳是不是為了配合我而忍耐了很多,明明希望妳把我當成男朋友對待,卻從來沒有做過一個男朋友該做到的事。」

這麼隨便的男人,是沒有資格綁住妳的吧。

我很清楚。

即使如此,當妳願意跟我交往時,我還是不由自主的感到開心。

「即使如此,我還是任性的喜歡著妳。」

或許我,連忌妒的資格都沒有吧。

但是,還是想要獨佔著妳。

妳擁有著所有的好,但我只想要我看到。

「...我會跟家人,還有周遭的朋友,說我跟你交往的事情的。」

她用微弱的聲音說道。

「也會跟大哥哥劃清界線的。」

能夠讓妳退讓的。

唯一的弱點。

「是我讓你不安了,對不起。」

我好像,明白了。

「我們可以,不要分手嗎?」

幾乎是第一次嗎?

她說出了任性的話語。

但是,我卻感到開心。

「...!」

當我抱住她時,她輕輕的顫抖了一下。

這也難怪。

這是我們第一次擁抱。

照著交往的步驟,一步步走下去的,下一步。

「京...介...」

啜泣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

淚水很冰冷,但她的體溫卻很暖和。

我們的,分手的下一步。

永遠都會是和好吧。

永遠都會是,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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