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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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輪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滾動，偶爾還會壓過水漥，不斷傳出的聲音有點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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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全是荒蕪的泥地，只生著幾棵枯木，和點點稀疏雜草。因為昨夜下過雨的關係，四周瀰漫著不祥的霧氣，讓原本就陰暗的天色更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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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鷹似哀號又似啼哭般的叫聲不斷傳來，像是在詛咒著他們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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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氣和帶著霉氣的土味一起灌入鼻腔，不只浸濕了厚重的皮甲，連同呼吸都沉重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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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霧也讓人太難受了。」跟在馬車邊的緹雅拉了拉領口，忍不住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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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剛說完，「嘩啦」一聲，又聽見她罵：「真討厭，靴子又進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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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這麼說，她卻沒有快步走出泥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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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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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微卷的淡金色短髮和帶點嬰兒肥的小圓臉，再加上不算太黑的肌膚，以及有些纖弱的體型，讓她看上去就像普通女孩，但她藍綠色的眼眸十分冷靜，並沒有因為這樣而影響狀態。緹雅是一名合格的傭兵，她皮帶上的短匕和短劍可不是裝飾品，在馬車停下之前，她都會做好自己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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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不合格的傢伙，連喝上一口湯的權利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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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就快到了。」作為小隊的隊長，查爾斯安撫一句，轉頭往馬車上看去，笑著說：「我應該沒說錯吧？萊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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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隊長的查爾斯只是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儘管有著俐落的淺褐色短髮和小麥色的膚，然而陽光開朗的他體型並不壯碩，看上去可不怎麼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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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萊納不只一次懷疑查爾斯有沒有辦法揮動腰間那把略大的雙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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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馬車前頭的萊納是一名挺著肚子的中年男子，帶著一名叫查理的夥計去費西亞賣陶器，賺了一筆的他買了不少香料，已經沒有剩下多少錢，才會選擇雇傭查爾斯小隊護送他們回到故鄉——一座叫奇那的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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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查爾斯的話，萊納點了點頭：「應該再走一個禱時就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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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就在這時，前面傳來一聲拉長的鳥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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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查爾斯一聽見這個聲音，馬上抬手攔下萊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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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納依言將馬停下，好奇的看了查爾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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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爾斯沒有答話，只是往前方霧氣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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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凱特就從霧氣裡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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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特是三人裡頭看上去最不可靠的。明明是個男人，身高、體型卻都跟緹雅差不多，大多時間他都不在隊伍裡，晚上休息時則會罩著一身髒兮兮的斗篷窩在角落，就像費西亞城外聚集的那些難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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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爾斯見狀問：「凱特，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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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有屍臭。」凱特的聲線較細，語氣卻十分冰冷。現在凱特沒罩著斗篷，可以看見他有些蒼白的膚，還有毛躁捲曲的金色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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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因為疲憊，那雙漂亮的湛藍色眼眸沒有絲毫生氣，眼窩和面頰也微微凹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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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納反覆強調過這趟路沒有危險，查爾斯才會收取這麼便宜的傭金，現在聽見這句話，他不禁轉頭看向萊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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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納卻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只是些邪教徒的屍體，繼續前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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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爾斯沒有冒然前進，和頭髮一樣淺褐色的眸子轉動，看了凱特一眼，凱特也馬上奔回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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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前方就傳來幾聲鳥鳴般的叫聲，查爾斯這才讓萊納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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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往前走了一小段路，腐敗的臭味隨即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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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霧比較淡了，遠遠就能看見臭味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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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棵已經枯死的大樹，上頭吊著兩具死屍，身體勉強還算完整，地上也有不少骸骨，骨堆上黏著幾塊還未被蟲吃乾淨的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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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屍體會掉下來，是因為這些人並非是被吊死的，繩子是綁在屍體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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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隻禿鷹站在枯枝上啼鳴，似乎是在等待人送上新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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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雅微微低下頭，不去多看，查爾斯也微微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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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被吊上去的時候，可能都還活著，只是被挑斷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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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前不遠處立著一面搖搖欲墜的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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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撕裂，扭曲的靈魂才能再次拼湊，回歸聖主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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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木牌上的標語，查爾斯掛回笑容，抬頭問：「奇那也有教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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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教堂，萊納自豪的點了點頭：「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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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薩拉大人建議，費西亞子爵才會在奇那這種小地方設立教堂，讓奇那也能沐浴在聖主的恩惠下。」萊納笑著說明：「也是因為有了聖堂騎士大人們，這條路才會這麼安全，不用擔心被盜賊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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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賊？是流民吧。」緹雅不禁小聲咕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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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萊納多半聽不見，查爾斯還是連忙說：「太好了，這一路都很平穩，我正想去教堂敬拜聖主護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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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說到聖教，萊納態度一下子和善許多，掛起微笑：「這樣正好，等等我們一起去吧。」查爾斯也笑著答應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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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枯樹沒多久，他們便能遠遠看見奇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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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那是一座位在荒土上的村莊，只有村子北邊有一條溪流經過，雖然有渠道引流讓村子四處都能開墾農田，卻能從稀疏的作物看出收成不佳。村中只有一條連接西方和南方的道路，其他都是只能步行的小道，而教堂就建在村子正中心的道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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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能看見村子了，前方也不會再有什麼威脅，凱特已經站在路邊等候隊伍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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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個子矮小瘦弱，凱特不喜歡被人瞧出自己是個男人，一和隊伍會合，他就馬上從馬車上拿下自己那件破布綁成的髒斗篷，要蓋住自己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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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披上，查爾斯就先一步抓住凱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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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有教堂。」查爾斯低聲解釋：「這樣遮遮掩掩，被誤會是邪教徒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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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喜歡，凱特還是只能點點頭，將斗篷扔回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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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萊納好奇的看著他們，查爾斯連忙掛起笑容，上前問：「對了，萊納先生，奇那盛產的是陶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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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對於這點，萊納十分自豪：「奇那雖然收成不好，但這裡的土很適合燒陶，只要是村子以前的人，每個人都會燒陶，可惜最近木柴越來越難找，連帶著陶器的產量也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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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爾斯點點頭，又問：「以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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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納笑說：「自從村子建了教堂，附近就搬了些人過來，現在奇那大概有三成是後來搬來的人，村子熱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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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查爾斯聞言停下腳步，微微低頭，雙手交扣：「感謝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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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聖主。」萊納也跟著交扣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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禱告完，他伸手一揮，笑說：「三位旅行者，歡迎來到奇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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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爾斯笑瞇了眼，卻暗暗往遠處教堂上的聖徽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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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徽的模樣很簡單，由一個圓和一條直豎組成，直豎約有三個圓的直徑長，最上方與圓切齊，將圓分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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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宗的教典說，那代表了偉大的聖主不惜切開自身，也要將光輝投射到大地上，恩澤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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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查爾斯看來，那分明是一桿高舉敵人頭顱的長槍，正得意的四處耀武揚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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