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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The Chosen One〉(1)

      在黑奧尼歐斯帝國建立的那一天,開國皇帝頒布了一項特別的懸賞——只要有勇者能殺死世上最後一隻龍,提著牠的頭來到王座前,皇帝就會傾盡舉國之力實現勇者的願望。不僅如此,只要龍尚未死去、帝國仍舊存在,這項懸賞便永遠具有效力。

      數以萬計的冒險者們懷抱著希望踏入龍窟,卻被錯綜復雜的迷宮與接二連三的謎題困在古城外圍,至今已有近五個世紀過去,連一片龍鱗也不曾出現在世人眼前。龍的存在逐漸被視為傳說,但龍窟裡的寶藏依然令冒險者趨之若鶩,他們不再試圖往中心探索,只盡可能搜刮觸目所及的財物。

      人們對皇室的懸賞嗤之以鼻,將一切盡收眼底的龍也開始感到厭倦了。尖銳的利爪輕觸水面,波紋模糊了古城某處爭搶著財寶的身影,龍木然地望著被施以遙視魔法的水塘,四百多年來第一次闔上眼。

      龍不需要睡眠,所以牠曾盤據在水塘邊,一動不動地看著那些為了夢想奮不顧身的人類,期待著被誰取下首級的那天。如今牠已失去了希望,也對外頭的世界興趣缺缺,乾脆選擇眼不見為淨。

      或許下一次睜眼,就能迎來等候許久的死亡了吧。

      費盡千辛萬苦抵達的龍窟中心,出乎意料是一座生機盎然的露天花園。黑色巨龍龐大的身軀幾乎佔據了半個庭院,花草也不客氣地攀上那宛如石雕般一動也不動的生物——不,或許已無法稱之為生物了。

      「已經死了嗎?」

      彷彿觸動了某種機關,「石雕」小幅度地晃了晃,顯露出兩枚璀璨而深邃的暗紫色,令人聯想到鑲嵌在雕像上的紫水晶。

      龍凝視著眼前的人類——體格精壯的年輕男性、沾滿了塵土的樸素衣著、蓄勢待發的警戒姿勢,還算是個理想的屠龍勇者。牠曾想過要考驗所有找上門的人類,確認他們有殺死自己的資格,然而長久的等待讓龍明白自己別無選擇。「雖然還沒死,但也和死了沒兩樣。來,人類,砍下我的頭吧。」

      「我不會殺你。」

      雖然大半張臉在帽兜的遮掩下看不清表情,語調倒是值得稱讚的沉穩,就是內容有些古怪。視線在勇者全身上下梭巡了數回,除了腿側那把鑲滿寶石的華麗短劍勉強稱得上武器外,實在找不出第二個能用來斬首的東西了。

      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武器在來的路上弄壞了嗎?放心,我的牙借你。」說著便張開了血盆大口含糊道:「憑那把劍大概要花點時間弄下來就是了。」

      好似被研磨過般散發著森森寒氣的整齊利牙讓勇者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神態卻沒有表現出絲毫恐懼。他抬起頭與龍對視,一字一句認真地道:「我不要你的牙,也不要你的頭。比起這些,活著的龍對我而言更有用處。」

      龍不禁懷疑自己在夢中,又很快想起龍是不會做夢的,不由得被眼下荒誕的情境逗得哈哈大笑,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得出話:「呵⋯⋯你覺得自己能差遣龍?」

      「你決定把性命托付給我,就表示我能隨自己的意使用,對吧?」分明是極為狂妄的言詞,勇者真誠坦然的表情卻令龍一時啞然,沉默半晌後突然站起身。

      攀附在龍背上的花木經不起這陣天搖地動,各色花瓣混著綠葉紛紛飄落,讓勇者下意識瞇起眼睛。在這場五顏六色的驟雨平息後,豁然開朗的視野內,一名高大的黑髮青年向他伸出手,紫水晶般的眼眸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你成功說服我了。往後請多多指教,主人。」

      勇者勾起嘴角,沒有絲毫遲疑地回握了對方,「我是弗羅斯拜特,叫我弗羅斯就好。你呢?」

      龍也勾起嘴角,直視對方如冰晶般不帶暖意的雙眸,「雖然我用了人類的外型,但純粹是出於方便,你繼續用『龍』稱呼我就好。」

      「不,我是問你的名字。」

      只將龍視為工具的態度與這句話搭配起來有些微妙,加之對方始終沒有移開半分的目光,讓龍不得不妥協:「那⋯⋯就叫我本恩吧。」

      話音剛落,弗羅斯的嘴角立即垮下,若是有其他人類在場,肯定會覺得他的態度無禮又敷衍,在本恩看來這張平靜坦然的臉卻順眼多了。

      龍渴望近千年的死亡就這麼因古怪勇者的出現不了了之,轉而為了實現主人的願望,與他一同踏上前往皇城——​​​​斯羅諾斯的旅途。

      本恩原先以為弗羅斯想要馴服龍,是圖謀比擁有帝國更加遠大的夢想,但對方卻說自己的願望是「只有皇帝才能實現的事」。弗羅斯不打算坦承,本恩也不打算追根究底,畢竟一層層揭開謎底比起答案直接攤在眼前要有趣得多。

      與弗羅斯的願望相比,本恩更加介懷弗羅斯本人——相處的越久,越覺得他不只是個性古怪。身為天地誕生之初便存在的龍,他自認見識過一切,當然也對人類的特性瞭若指掌,偏偏弗羅斯三番兩次打破他的認知,言行完全無法以人類的常識判斷。

      照理來說離夢想只有一步之遙,任何人都會恨不得瞬間移動到皇城,弗羅斯卻絲毫沒有趕路的意思。自兩人從古城出發算起已經一週過去,他們從未搭乘過任何交通工具,一直是徒步旅行,途中甚至屢次停下腳步以傭兵的身份接受委託。

      「不必支付訂金,待委託完成後你覺得我的所作所為值得多少,便給我多少報酬即可。」這句話本恩聽弗羅斯說了六次,而且不論最終報酬是否符合委託內容,弗羅斯從不討價還價。不僅如此,執行委託時弗羅斯也未曾使喚過他——雖然目前接到的任務對能夠單槍匹馬直闖龍窟的勇者而言可謂易如反掌,但凡事親力親為又與他當日發下要隨意使用龍的豪言壯語背道而馳。

      總的來說,弗羅斯不只言行跳脫人類的常識之外,自相矛盾之處也不少,一路上卻始終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慣於追逐樂趣的本恩不會將這些古怪之處視為困擾,但在平穩的生活中卻如隔靴搔癢般令人難耐。不過,他相信只要跟在弗羅斯身邊,總有一天能旁觀到徹底顛覆世界的趣事發生,首先自然是他的願望⋯⋯

      上方樹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打斷了本恩的思緒,弗羅斯從樹梢躍下,依然平靜的表情看著卻比往常多了幾分凝重。

      「探查結果如何?」

      「不太好。士兵和僕人共用房間,村民還被分散到各處,幾乎不可能在不驚動城堡主人的狀況下放跑他們。」

      「在主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帶走一群奴隸,本身就是不可能辦到的事吧。」弗羅斯微蹙的眉頭提起了本恩的興致,湊近他耳邊低聲道:「反正也沒有收訂金,比起委託人的要求,救出被貴族強迫奴役的村民更重要,不是嗎?」

      「說得也是。」

      舒展的眉頭證實了本恩的猜測,弗羅斯是利益至上主義者,但並非為自身或特定人士的利益,而是以群體利益為最優先。雖然如此,本恩卻沒有在他身上看見為世人犧牲的決心,只有單純的利益取捨,實在是⋯⋯非常有意思。

      「不必在意被發現的話,弄出越大的動靜就越容易讓村民趁亂逃跑,可如果沒有人引導說不定會適得其反⋯⋯」弗羅斯頓了頓,視線轉向本恩,卻在對方興致勃勃的目光下道出意料之外的計劃:「我先製作數個能瞬間釋放大型魔法的使魔,在城堡各處啟動,等士兵傾巢而出再⋯⋯」

      「不是,」本恩忍不住插嘴,「都這種情況了你還不打算使喚我嗎?」

      「使喚⋯⋯?」弗羅斯眨了眨眼,「自己能做到的事,何必經他人之手?」

      「⋯⋯」兩人較勁似的對視了半晌,最終由本恩率先投降,試著以弗羅斯的邏輯說服他:「越早救出人越好,既然如此,比起製作使魔讓我去製造混亂更適合吧?」

      「確實。」弗羅斯坦率地承認錯誤,「如果有龍出現,整個城堡的人都會魚貫而出。」

      「沒那個必要。」能夠為一齣精采的戲揭開序幕令本恩心情暢快不少,他笑著拍了拍正等著解釋的弗羅斯的腦袋,「總之搞破壞就交給我吧,你負責帶村民撤離。也順便和他們說一聲,最好是連夜搬家逃得越遠越好。」

      陌生的觸感讓弗羅斯下意識摸了摸頭頂,即使是他也看得出本恩似乎有些⋯⋯亢奮?看來龍喜歡大肆破壞的傳說是真的啊,他在心底默默記上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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