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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中的夢

「那是一個傳說的國度……」

柴薪一點點化作灰燼和焦炭,讓烈火雄雄燃燒著,一個蒼老、皮膚滿是皺褶的老人正坐在壁爐旁的搖椅上,搖拽著,用著沙啞的嗓子,向躺在床上的金髮男孩念著早已聽過無數遍的故事。

「在那個國家,萬物流轉,四季分明,風雪懂得為太陽禮讓,天空有時也會為幹旱的大地哭泣,創造生機。」

為了節省燃油,現在屋裡沒有其他的照明物,僅有溫暖的火為黑暗的房間添上些許光照,老人透過眼鏡與火光,緩緩地念著那攤開在腳上,早就泛黃的書。

「與我們的世界不同,白雪與黃沙不再是世界的主宰,而是和自然的綠色一同作為不同季節的點綴,沒有危險的怪物,有的是廣闊,供人類棲居的大地。」

窗外大雪紛飛,不曾有停下的跡象,不見蔥綠,白色埋葬了大地,遠景藏於厚重的雪幕中,模糊不清。兩人所處的小木屋對此無動於衷,白雪雖想要白化萬物,卻被窗戶和樺木擋在外頭,寒冷雖想要冰潔大氣,卻被壁爐中的火焰攔下。

「此地名為香格里拉,也是我所要展開旅途的地方。」

從有意識開始,男孩就一直纏著老人念著這個故事,即使聽上千百遍,他也依舊津津有味,想象著和自己認知中完全不同,碧藍的瞳孔時不時留意老人手上的爪痕,若是這個世界如書中所描述一般的幸福快樂,那該有多好?

「哈……真想像傑克那樣,去那個國家看看。」男孩兩眼放光,打了個哈欠,想象著自己與老人走在綠油油的草地上,仰望著蒼藍的天空,褪去那厚重的禦寒衣,讓肌膚接觸外頭溫暖的空氣。

「等你的權能掌握好了,有能力保護自己了,就自己去找看看吧。」老人看男孩似乎疲憊的想睡了,便走到床邊摸了摸男孩的頭。

「爺爺不一起去嗎?不想去看看嗎?」男孩天真地問道,他自小接觸的最多,也最親密的人類只有老人了,他可沒法想象爺爺不在身邊的日子。

「這個嘛,若你能帶爺爺去旅行,那是最好咯。」老人為男孩蓋上薄薄的被單,拍著他的身子,安全感頓時湧上男孩心頭,睡意也隨之而來。

「當然了!我保證會帶著爺爺一起去香格里拉的!」男孩露出自信的笑容,伸出小指。

不知是不是因為疲倦的關系,他看不清老人的神情。

「那就說好咯。」

兩人的小指,在半空中將彼此牢牢勾住,是約定不破的誓約,也是伴隨著男孩一生的承諾:

「帶我去香格里拉吧。」

男孩的視線移動到老人的臉上,心中一怔,他看不見老人往日慈祥的面容,在其臉上的是一團遮蔽視野的黑霧,沙啞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後宛若壞掉的留聲機一般,用走調的機械聲重覆念著剛剛說過的話。

周遭的一切,就如被火舌纏繞的蠟燭一般融化著,男孩茫然地看著,不知為何完全沒有特別的反應,直到熟悉的一切都變作蠟油後,刺骨的寒冷才讓男孩——或者說少年反應過來,自己正昏倒趴在在雪地之中。

他吐出口中不小心吞下的雪,雖然穿著厚實的禦寒衣物,但依舊難以抗禦那彷彿隨時能吹起少年的狂風暴雪。

少年吃力地撐起身子,環顧四周,發覺自己身處在在枯木林旁的空地上,身後長長的足跡已被風雪吞沒許久,風雪之大甚至讓其難以分辨晝夜,自己究竟因為長途跋涉的疲憊昏迷了多久也不曉得。

唯一能知道的事情就是,這樣下去一定會死。

「……沒辦法了,雖然是下策,但保命要緊。」少年將行囊放在一旁,手放胸前,閉上雙目,體內的能量開始運轉。

雙眼蓋上後,瞧見的不是黑暗,而是記憶中和那個人生活過的小屋。

他張開手臂,腳下的積雪被吹散,大地露出了它的原貌。

桌上那念過無數次的故事書,只能容納兩人的床,讓人安心的壁爐,以及那滿是皺紋,卻又溫暖的手——這是心中印象最深刻,也最為強烈的記憶。

體內儲存的能量正在發狂,著急地想竄出他的身體,似乎隨時會將整個人撕裂。

「來吧!」隨著少年的喊聲,大氣中的魔力為之震動,逐漸成形的什麽正瘋狂地吞食少年的能量,矯健的雙手不知何時變得如幹柴般瘦弱。

淡藍色的光宛若一個漩渦包圍著他,枯木林里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好幾個巨大的枯樹被連根拔起,逆風而行,直直飛入漩渦之中,它們被光削去粗糙的表皮,切割,自動組合,變作地板,變作墻壁,變作門窗。至於找不到原料的傢具,則以更多的能量憑空創造!

僅一瞬之間,他不再感受到寒冷,他睜開眼睛,自己已身處在記憶中的小屋內。

只是這個小屋,不再有那個人的身影。

造出小屋終究是不得已才為之的最終手段,若是在累倒前,少年能找到荒廢的建築物,或是山洞,就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

此時的他也沒有多餘的力氣為壁爐生火,只好拖著疲憊的身子爬到床上,將身子藏在那薄薄中,盡可能地在這惡劣的環境中,為明天的狩獵和物資收集儲存更多的能量。

「帶我到……香格里拉吧。」

沈重的眼皮在閉上前,他看了一眼放在壁爐旁邊的行囊,露出寂寞的神情,一抹淚劃過臉頰,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孤獨地睡去。

這是旅途開始後的第891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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