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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神木國中校風開放,嘴上崇尚自由、尊重學生,實際行為無疑是半放棄的放任學習。週三下午,剛結束期末考的神木國中安排課程多為體育課跟自習課。二年級學生天不怕地不怕,仗著教室位處一樓,不走樓梯直接翻過矮牆跳進操場。

「欸!你們不要用跳的呀!這摔下去腿會斷!欸!停!走廊不能奔跑!」劉建業看著學生如脫韁野馬奔馳跑跳,嚇得差點噴出一口血昏厥倒地。

「老師不用擔心啦!比這高的牆我們從小翻到大!」王思凱邊說邊雙手撐牆,下一秒整個人消失劉建業眼前。

廖宏恩隨後追上,他的體育細胞驚人,以毫無拖沓動作在王思凱之後翻過欄杆,呂紹明見狀也想跟上,然而他畢竟是外地人,身手不比廖宏恩與王思凱,攀上牆半晌,僅存理智衡量自我能力尷尬退下。

「欸!我穿裙子!你們犯規!」張雅音氣得在呂紹明身邊狂跺腳。

「今天有體育課還穿裙子?妳是白癡嗎?」被落下的呂紹明瞥了眼張雅音。

「你才白癡!不過就是穿件裙子,老娘跳不過去,老娘跟你性!」張雅音扯下制服裙,露出裡面額外穿上的體育短褲,隨後尾隨夥伴步伐翻過欄杆。即便是女生,她的身手仍不落於廖宏恩與王思凱,三步併作兩步迅速跟上。

不是說熊孩子最恐怖嗎?不,最恐怖的明明是猴孩子!這群孩子不僅是猴孩子還都是齊天大聖等級!劉建業面無表情哀號,於心裡模擬掐死這群不知天高地厚國中生千萬遍。自小在山上長大的小孩真的不一樣,就算是一樓,要劉建業像孩子們這般熟練翻牆,恐怕只會落得四腳朝天下場。

「青春期女孩到底在想什麼?明明穿體育服比較輕鬆,為什麼外頭還要特別罩一件制服,教室又沒冷氣……」劉建業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認分走下樓梯步入球場。

學期只剩寥寥幾天就結束,學校為了縮減人力資源也為了讓學生開心,將一年級與二年級混班,兩班一併上體育課,也讓兩個年級學生彼此「叫戰」。

神木鎮佔地小,居民數量不多,學生都是從小玩到大的鄰居,彼此熟稔也彼此有所心結,如今透過體育課混班教學有了公開「報仇」機會,學生各個摩拳擦掌,準備一戰雪恨。

球賽進行不到十分鐘,劉建業已經在內心飆過所有他知道的髒話。正值青春期的男生根本不懂得控制力道也不屑因應安全收斂,黃色圓球如原子彈轟炸雙方場地,直接命中人體發出的巨大砰砰聲使劉建業不由得唉疼,他確信被砸到的人鐵定會瘀青好一陣子。

他很想以老師之姿暫停比賽,偏偏學生玩得相當起勁,彷彿剝離痛覺神經只剩下腦內啡。透過球賽,劉建業再次親身體會山上孩子的爆發力與靈活度。

一年級學生年紀雖小卻不輕易示弱,不論躲避還是殺球都不見得比二年級遜色,論狠勁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初有謝導在旁觀戰,兩班兔崽子明明都打得非常安分,至少稱得上「禮尚往來」,出手都有適時收斂,如今場上生死相搏氣勢讓不禁劉建業的頭痛指數登時來到最高點。

二年級以四人幫為首,四人中更以張雅音為主要戰力。劉建業直盯在場上奮力蹦跳的張雅音,他清楚張雅音是牆頭草,素日在師長前裝乖,更是謝導最喜歡與信任的學生,實際上卻是潑辣又愛當領頭羊。

張雅音帶領二年級全體進行猛攻,目前內場人數以二年級為多,但站在場外的一年級學生也不是省油的燈,齊心協力朝內場進行單點突破。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一、二年級雙方都清楚對方弱點,一一將體力較差、腳步較遲鈍的學生送出場。最後一年級瞄準四人幫中最弱的呂紹明。

「啊!」

球來得急,呂紹明來不及反應,廖宏恩身手矯健側身擋住對方,雙腳左右敞開,以蹲馬步姿勢在關鍵時刻扛住殺球。

廖宏恩一接住球,下一刻便以驚人臂力將球丟往對場殺球學生,對方措手不及,被不偏不倚砸中大腿,瞬間痛得蹲下身哀號。

「欸!一年級的!不是放話要血洗我們嗎?」王思凱得意大吼。

「出局。」劉建業吹哨,眼神死地指著被擊中的學生要他盡速離開內場。

攻守互換,拿到球的一年級學生急欲搶回節奏,立刻來了一場你來我往廝殺。張雅音不擅長殺球卻非常善於躲避,一年級學生逐漸將她當作空氣人轉而攻擊其他學生。

呂紹明是一年級頭號下手目標,然而四人幫其餘三人總是盡朋友情誼分神照看,以至於呂紹明直至哨音結束仍站在場內,四人幫一個也沒少。

比賽結束,劉建業趕忙吹響哨音,二年級學長姐以三戰兩勝毫無懸念贏過一年級學弟妹。

大難結束,劉建業緊握哨子,盤算體育組羽毛球拍數量是否足夠一二年級兩班使用?為了身心靈健康,以後舉凡謝導與呂主任不在,他打死不再上躲避球!

除去躲避球還能上什麼?跳箱、平衡木、跳繩?再不濟讓學生爬單槓!明明他只是站在一旁觀戰,卻覺得心臟跳得比場內學生更加劇烈,他再也不要自找麻煩。

劉建業不清楚是否因為自己是從都市來的溫室花朵,又或者山上孩子皮粗肉厚,儘管方經歷如凌遲的殊死戰,外場與內場學生在哨音結束後表情亢奮相互擊拳示意,壓根沒有任何後遺症,各個健步如飛,乘著下課鐘聲鳥獸散。

「紹明,你下次要再看仔細點,一年級的球明明很好躲。」王思凱拍拍呂紹明肩膀。

「吼!太陽太大眼花啦!」

「明明就是眼殘!沒關係啦!就算你是軟腳蝦,我們也會罩你!既然太陽大,我們乾脆去吃冰!去吃冰慶祝我們打贏小兔崽子!紹明要請客唷!」王思凱攬著呂紹明與廖宏恩大聲囔囔。

「我不能吃冰,我那個來,我不去。」張雅音翻了白眼。

「難怪今天還穿裙子,原來是那個來唷!」王思凱竊笑,「那個來還下場,很想跟我們玩吼?」

張雅音脹紅臉揮拳打了王思凱的頭:「囉嗦!今天要是我沒下場,你們鐵定被一年級痛宰!到時候我多沒面子!我是為了大家犧牲小我!」

「走走走!隨便妳說!反正我這大男人不會跟小女子計較!」王思凱推著呂紹明與廖宏恩倉皇逃離張雅音的攻擊範圍。

目送學生離開學校的劉建業感嘆總算結束一天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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