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學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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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叫喚讓剛走出大樓的陸清淺暗自叫糟，她沒想到臺灣這麼小，連她這幾年來第一次邁入臺北這大都會區都能碰上認識自己的人，況且此時的自己還戴著口罩，長袖連帽上衣的帽子也套上了，就是希望不要碰上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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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想無視這聲音時，手腕卻也同時被魯莽的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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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頭飛快的瞥了眼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男人，她迅速移開目光說：「我不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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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擅長說謊的她其實更想直接說他認錯了，但長久養成的誠實性格不允許她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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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如果妳想低調就不該頂著三十幾度的大中午穿成這樣。」顧安杰提醒道，這幾年職場上的經驗讓他很快察覺眼前的陸清淺似乎跟過去的陸清淺有很大的不同，像是在極力隱藏著自身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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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種夏季酷暑時期穿著長袖連帽上衣還把帽子戴的嚴實反而更加的引人注目，否則他也不會被吸引目光進而發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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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淺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壓抑住胃部的不適感，口氣不怎麼友善的反問道：「我怕曬，你家住海邊？」邊說邊掙扎著，試圖甩開對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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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安杰好不容易遇見她，怎麼可能就此讓她離開，他有預感，如果這次就這麼道別，那可能就真的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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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陸清淺氣急敗壞的想甩開他的手，她覺得一股力量從她的胃部往上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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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嘔……咳咳……」一個沒忍住，陸清淺還是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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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直接往對方的西裝上招呼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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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沒事吧？」顧安杰愣了一下，趕緊著急著拍了拍她的背，卻被對方給閃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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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別、別碰我！」陸清淺乾嘔著，一邊警戒著對方的靠近，周遭圍觀的群眾愈來愈多，她的臉色也愈來愈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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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安杰察覺有異，迅速做出判斷舉起雙手，冷靜的說：「好，那妳跟我說要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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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一公尺，然後去洗衣店。」雖說對方被自己吐了一身的原因其實也是對方的錯，但畢竟不知者無罪，她並不想虧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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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現在最重要的是她必須遠離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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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店旁的咖啡廳裡，一男一女面對面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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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陸清淺才終於鼓起勇氣說道：「我可以賠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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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畢竟起因在我。」顧安杰觀察著，彷彿也確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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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吐的範圍太廣，加上他下午還要開庭，他只能先買了套西服換上才送洗，反而多花了幾千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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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他說……起因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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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恐懼症。」肯定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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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淺愣住，她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剛見面不到半天的人看出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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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慮對方可能不想被提及這個話題，顧安杰先轉移了話題開始自我介紹：「對了，我是顧安杰，過去和妳同所大學同科系，只是不同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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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淺低頭沉思了一陣子，有些不確定的問道：「跳級生？」畢竟她已經有七八年沒跟大家聯絡了，印象自然也很模糊，不過這位跳級生當初可以說是學校裡的傳奇人物，大概每個人都聽過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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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當初多虧了學姐的筆記與指導，我才能順利畢業。」顧安杰輕啜了口咖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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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陸清淺歪著腦袋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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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曾在圖書館將資料給了我。」顧安杰輕輕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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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有這回事……」不過那也只是舉手之勞，當時跟她借筆記的人本來就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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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呢？近況還好嗎？」顧安杰見對方已經緩了過來，試圖誘導的問道，他並沒有直接問社交恐懼症，也沒有問日本如何，因為依他的判斷，這兩者之間恐怕有密切的關係，反而會使得對方再次拉起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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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吧？」陸清淺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算好還是不好，基本足不出戶，稿費也足夠當她自己的零花錢，要不是因為在交稿截止日前電腦死機了，她也不用自己親自跑這一趟交手稿，也不會上演那種大街上嘔吐的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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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打算……完成大學的志願了？」他記得過去他們這些兩班前幾名的學生志願其實都差不多，標配是公職，進階設定不是三等司法官檢察官，也是四等的書記官法警等等，不然就是像他，當個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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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了。」陸清淺垂下眸，手中拿著吸管戳著還裝著冰沙的玻璃杯，情緒有些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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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顧安杰話鋒一轉，有些煩躁的搔了搔後腦杓說道：「也好，這行還真不是人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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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淺被對方那有些孩子氣的抱怨引起了好奇心，她不禁追問：「你現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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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師，大學畢業後當完兵，就被學長引薦到他家的律師事務所上班，結果不僅血汗，薪資還沒給點特殊待遇。」想到這他就吐血，靠著當兵時抽空唸書，回來順利考取律師證後，明明有好幾家事務所爭相延攬他，偏偏他拗不過學長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就這麼上了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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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嗯……柯亦揚嗎？」陸清淺回想著，家中開事務所的好像系上就那麼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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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學姐記得他？」顧安杰有那麼一點點點點的不滿意，學姐一開始都沒認出他，卻記得學長，看來他回去要增加學長的工作量才行，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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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因為他父親曾來學校兼課，教訴訟實務的課程，他很鬧騰，不過他父親倒是很……大義滅親？」雖然知道這個詞不是這樣用，但也沒有比這更適合的形容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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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還有這種事？」他是知道柯所長來學校上課的事，不過那是大二的課程，他也是跳級大三後才回去補修，所以未能與他們一起修，自然也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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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當時大家過去都是修實體法，第一次接觸程序法，所以成績表現都不是很理想，而柯亦揚當時剛好……五十九分，所以受到大家的請求與煽動，他就在最後一次上課時拉著他父親各種威逼利誘，柯老師當時直接放話就算讓其他人過也絕對不讓他過。」因為是律師的關係，時間不多，當時的課程是兩班合併上課，她才能見識到原來有人能無賴到那種地步……雖然是被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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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那次也沒考好嗎？」顧安杰疑惑的問道，因為他記得學姐的平均分好像一直都遠遠甩開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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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為這樣曾經有很多人都懷疑是否是老師偏袒她，畢竟考的內容是申論，不像是非選擇那麼客觀，但當大家看過發回來的試卷時都乖乖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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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也不怎麼好……大概也七十幾而已吧？」那次的考試她印象算是很深刻的，畢竟當時她很少在考試中拿到低於八十五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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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後來呢？」他記得柯學長好像沒有重修過課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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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淺淡淡的笑著說：「後來是系主任看不下去，去拜託柯老師，他才用公式全體拉高分數，只當掉一半的人。」不過一半也超過了一般程度上的重修人數，但柯老師倒是很堅持，他認為既然踏入這個領域，就必須要有一定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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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去補修那次他倒是很爽快的直接當掉三分之二的人……」雖然也調整過成績，但多數人的成績仍是屬於慘烈到調整也沒救的程度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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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現在是在柯老師的事務所上班？」綜上所述，陸清淺這才連結起了所有關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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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安杰點了點頭說：「是啊……一開始實習律師的時候領兩萬八扣掉一些勞健保雜項，再扣掉房租，每個月幾乎在吃泡麵吐司過活，後來學長把他家多的房間租給我，才勉勉強強過上像人一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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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還不錯嘛！」陸清淺有些意外，畢竟過去的印象裡，柯亦揚成績上表現還算優異，也是律班的中心人物，不過行為表現上……還是比較任性妄為，好勝心強，也略顯幼稚，所以在辯論會上幾乎是渾身破綻，思惟邏輯不夠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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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安杰倒是很直接的吐槽：「但是學長自己到現在還在拼律師考試，結果所長把原先預定要壓榨他的工作全部都落到我頭上了。」所長好像原本是打算狠狠磨練學長，所以特意準備了些不是那麼急，但難度跟複雜程度都偏高的案件，誰知道當兵回來學長名落孫山後，結果同時期進來的他擔下了原本要給學長的重任，而學長愜意的在事務所裡當著法務助理打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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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柯老師大概也想訓練你吧？」根據她當時對柯老師的認知，他只會對自己中意的學生嚴厲，其他的人他根本就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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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吧……我只希望學長可以快點考上，好分擔一些我的工作。」說完還嘆了口好長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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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淺認真的揶揄道：「嘆氣會短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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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安杰試探性的問道：「……所長曾問過學姐的近況，妳要見見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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