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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七月二十六號的路口】

電視機的另一頭,傳來不溫不火的女性播報聲:「七月二十六號下午五點,位於新北市三重區,一名鄭姓男子遭到酒駕汽車撞擊,頭部受創。就醫後進入昏迷,目前沒有生命危險。」

隨這新聞畫面切換後,世界又恢復了原有的樂觀,彷彿這起車禍壓根就沒發生過。隨著洗腦的廣告歌曲響起,電視機出現花花綠綠的圖樣,進入了廣告:

「文遠科技照顧全家人的健康……」

出車禍的鄭書博,是一名再平常不過的上班族,二十五歲了還是住在家中。家裡離上班地點不遠,每天他都會步行去辦公室,今天也不例外。

如往常一樣,炎熱的天氣,讓他在走到社區外面的十字路口時,總是汗流浹背。但身為職業生涯剛起步不久的「新鮮人」,他無權抱怨這毒辣的陽光,就像他爸媽常說的,年輕人能有份安定的工作就不錯了。

那一輩有些人會慣性忽略通貨膨脹、收入停滯、房價飆高等問題,掛在嘴巴上的是「現在年輕人就是過得太涼」或「以前我還不是一樣自己工作買房子」,鄭書博的父母,就是這個族群的中堅份子。

鄭書博邊走路,邊在心中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買得起房子的時候,能帶著未來的老婆一起搬進去住,想著想著他還出神的微微傻笑。

誰知道要過斑馬線時,他聽到了震耳欲聾的引擎聲。一輛疑似酒駕的汽車,正朝著他開過來。

電光火石間,他也不知所措。雙腳有如灌了鉛一般的沉重,頓時定格在原地。

眼看車頭就要撞上自己的那剎那,眼角邊出現一名中年男子。

雖然看不出臉上的輪廓,但明顯從穿著及體型來說,不難看出是一名中年男子。

就在車頭即將碰到鄭書博之時,那名中年男子伸手一推,將鄭書博推開,中年男子自己卻被車撞個正著,整個人被推倒,捲入車下。

雖然鄭書博也還是被車撞到了,不過多虧那名中年男子,僥倖沒有傷及要害。但就在他即將倒下落地時,他看到了詭異離奇的一幕。

方才救了他,被捲到車下的中年男子,竟然如空氣般消失。沒有哀嚎,沒有血跡,只有空氣中莫名的寧靜。

隨著一聲巨響,鄭書博進入貌似無盡的長眠。混沌黑暗之中,雖然沒有知覺,但他還保有自己的意識,他不禁心想:

「我不會死了吧?剛才那個人是誰?為什麼被撞到會直接消失?」

想到剛才救了他的恩人,鄭書博百思不得其解,便開始往信仰方面想道:

「難道是阿嬤求來的平安符?就是神明為了救我,推了我一把?」

就在他大膽猜測的時候,黑暗中僅存的意識開始動盪,四周不再像先前水平如鏡。

腦海中不斷隨機出現之前的生活片段,老闆在開會時尖酸刻薄的嘴臉、朋友在快炒店對生活唉聲嘆氣、同事在上班偷閒時的嘻嘻笑笑,短暫的片段活生生的在他腦海中上演。

一絲令人腦疼的噪音在耳邊響起,光影模糊的映入眼簾。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身上除了有點偏頭痛,被車撞到後竟然沒有絲毫痛覺。

過了半餉,鄭書博的意識漸漸清醒,看了看身邊的環境。自己竟然被車撞到後,就坐在電線桿旁邊,早就沒有酒駕車輛的身影,也不見剛才救了自己的中年男子。

他右手扶著腦門,左手臂靠著電線桿,鄭書博好不容易站了起來,看著自己的身體他心想:

「奇怪,剛才明明被車子撞到了,怎麼什麼事都沒有?連衣服都沒髒掉?」

左看右看,這路口卻越看越格格不入。他瞇起雙眼,靜心想道:

「這棟大樓不是之前就拆掉了嗎?還有這邊怎麼沒有公園?怎麼還是一片空地?」他心中發慌,眼前的場景越看越不對勁。

他伸手往口袋摸去,之前那部手機早已不翼而飛,連錢包都不見了。還來不及搞清楚這場景是怎麼一回事,他腦海就浮出一個想法:「我被搶劫了!」

身無分文的他,只好沿著路邊人行道前行,想辦法找個地方借電話報警。

邊走鄭書博在心中邊埋怨道:「真的是人要是倒楣,喝個水都能嗆死。被撞到就算了,連手機、錢包都不放過,太狠了吧。」

好不容易找到一間派出所,裡面的員警簡單的問過了鄭書博的悽慘遭遇,便要求他先填一些有關個資的表格。

鄭書博腦子裡思緒雜亂,不過填到了一半,他愣住了。

只見表格上寫著民國八十九年七月二十六號,也就是西元兩千年。他眉頭微蹙想道:

「這員警也太粗心了吧,明明都民國一零九年了,還拿以前的表格給我填。」

原本鄭書博就因為發生意外,心情十分鬱悶,又遇到這粗心的員警,他緊繃的理智線已經瀕臨斷裂。

他走到那員警的辦公桌旁,一臉不滿道:「你剛才拿了舊的表格給我,都已經民國一零九年了,還拿八十九年的表格給我填。」

那名員警愣了半刻,滿臉同情的看著鄭書博,緩緩說道:「呃……這位先生,今年就是民國八十九年啊……」說完還指了指一旁的報紙,眼睛不停的打量鄭書博的腦門。

報紙上黑白分明的印著,民國八十九年七月二十六號。鄭書博看著報紙,啞口無言,不知所措。腦子裡嗡嗡作響,一時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車禍後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鄭書博車禍後毫髮無傷,壞消息是他離奇的出現在二十年前的同一個地點。

在陌生的情況下,人們通常都會想找個自己熟悉的環境,鄭書博也不例外,寫完資料,他開始往印象中自家的地點走去。

走過了似曾相似的街道,與腦海中的記憶相比,又總有點說不清的不一。

吵雜的人行道,充滿了傍晚出門散步的歐巴桑,路邊不時傳來貨車司機買檳榔時,嘻嘻哈哈的談笑聲。一切是那麼熟悉,那麼陌生。

讓他興奮的是,即使在二十年前,他家的那棟大樓也在,他興匆匆的按了門鈴。

門鈴的另一頭,一陣陌生的聲音道:「喂,請問哪裡找?」

鄭書博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便自報姓名道:「啊是我,是書博啦,爸媽在嗎?」

陌生的聲音再次說道:「什麼鬼?誰是書博?吼,媽又是廣告的,很煩耶!」

鄭書博心中無數個問號呼嘯而過,他大聲道:

「你才什麼鬼哩,沒大沒小還說我是廣告的,這我家唉!」

這次電鈴傳來一位年長女性的聲音,緩緩說道:「啊先生不好意思,我們家真的不用啦,啊你要廣告齁,去按別家啦。」

鄭書博心裡一把熊熊怒火燃起,對著對講機吼道:「你才廣告的!哼!」

吼完他面紅耳赤,轉頭就走。雖然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但他知道,這個世界,已經不是自己醒來前的那個世界了。

心灰意冷之下,鄭書博找了一間短期出租的雅房。在身無分文的困境,他答應幫忙房東太太打掃家裡,而房東太太也同意,讓鄭書博暫時住在她家的雅房,甚至吃飯時還會讓他來搭伙。

晚上鄭書博躺在床上心想:「我到底怎麼來這裡的?又要怎麼回去二十年後?線索......線索......」

他撐了個懶腰,坐起來喃喃自語道:「我既然是被撞之後才來的,也許也要再撞一次才能回去?不對啊,萬一沒弄好,被撞死了怎麼辦?再說那麼多人出車禍,怎麼沒有人遇到我的狀況?」

鄭書博搔了搔頭,接著想道:「不,這件事應該跟救我的中年男子有關,他被撞後就消失了......也許解開他的身世之謎,我就能順利回去。」他安慰著自己,想著該如何面對眼前的窘境。

這夜鄭書博如往常一樣,下樓幫房東太太打掃。他拿著抹布把家具上的灰塵擦掉,雖然房東家已經十分乾淨,但鄭書博還是絲毫不敢怠惰,茶木色的櫃子被他擦的有些泛白。

此時主臥室內傳來房東太太的聲音:

「書博啊,這個房間這裡有點髒,你來擦一下。」房東太太說話的聲音自帶嬌柔,就連吩咐鄭書博幫忙,也是鶯聲燕語,悅耳動聽。

鄭書博聽到房東太太的話,不敢拖延半刻,左手拿著抹布應聲道:「喔好,來了。」

他加快腳步,不敢讓房東太太多等,畢竟現在寄人籬下,而且房東太太還不跟他收房租。

鄭書博伸出右手扭動門把,順勢逕直入室,但他怎麼也沒料到眼前的這一幕。

室內只見房東太太胸前,只圍著一條浴巾,烏絲凌亂飄散,身上還掛著點點水珠。浴巾下兩抹皓月朦朧,若隱若現,中間充滿事業心的深墜,不停挑撥著鄭書博那脆弱的理智。

鄭書博不是笨蛋,心中咯噔一聲,逐漸有種不妙的感覺。

房東太太隻字不題,鄭書博也傻站在原地,只聽到啪的一聲,那條浴巾應聲而落。

鄭書博做了任何有自尊的人都會做的事。

咯噹一聲褲子解扣落地。自尊二字實在是太奢侈了,寄人籬下的他負擔不起。

這種互利關係十分微妙,沒有一字一句的約束,也沒有白紙黑字的寫明,彷彿是回歸到人類最原始的合作默契。

隨著對環境的熟悉,鄭書博隱隱開始有站穩腳跟的感覺,他在附近的科技公司尋了份工作。白天上班,有時晚上回家,還要去幫忙房東太太「打掃」。

剛步入兩千年的台灣,隨著第一次的政黨輪替,開啟了屬於電子科技以及半導體的新時代。伴隨科技行業的變化,台灣也迎來了經濟上的持續成長。

時光如門前過馬,鄭書博為了養活自己,開始利用他超前二十年的優勢,來換取豐厚的酬報。

不管是搜尋引擎、電腦零件、網路拍賣,他都有格外獨到的見解,在職場上如魚得水。

不過每當他下班回家,夜深人靜之時,仍然有件事困擾著他,就是七月二十六號那場意外,以及當時救了他的人。

在這瞬息萬變的電子行業,鄭書博不停的跳槽升職,在職場上他雖然不是油滑圓潤的高手,卻有無人能敵的前瞻性。不難想像,超越常人二十年的優勢,換來的可不是一般豐碩的成果。

這夜他站在他新買的房子裡,胡亂思忖道:「警察也調查過了,私人偵探也請了,就是找不到這個中年男子,難道他真的是我之前想的那樣,是神明下凡來救我?」

這個謎題一直困擾著鄭書博,他甚至有空就回去當時的事發現場,希望能找到點蛛絲馬跡,不過卻找不到絲毫線索。

人雖然找不著,但日子還是要過。最近他好不容易,存夠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心想著要自己開一間科技公司,好好來發展他這個未卜先知的特技。

做著開公司的美夢,鄭書博心想道:「這公司應該叫什麼呢?叫書博科技又感覺太自傲了......書博......書博......文遠,對!就叫文遠科技!」

不久之後,文遠科技開始營業,許多對這行業有展望的年輕人,紛紛跳上鄭書博的這艘火箭。文遠科技憑著超前的眼界,與鄭書博各種犯規的創新想法,在台灣的科技產業,殺出了屬於自己的一小片天。

時過境遷,已經晉身為小老闆的鄭書博,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等著接下來的應聘者。不過今天下午的應聘者,面試竟然遲到。這讓鄭書博心中的怒火緩緩燃起,也對應聘者的印象大打折扣。

時間已經離那場車禍相隔十年了,此時三十五歲的他,每天忙完了,還是會堅持去那個路口走走。即使他知道找不到更多當年的線索了,但這極具儀式性的習慣對鄭書博來說,意義上絕對是非同小可。

在他想來,是那場車禍與那個中年人,把自己帶到這個世界。假如還有機會回去,至少還能見自己家人一面,為了這個機會,他不願意放棄任何一點線索。

當他想的出神時,辦公室的門傳來一陣敲門聲。一名穿著整潔,約二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出現在門框外。鄭書博回過神後,看都沒看她便冷聲道:「進來吧。」

他手上拿著份簡歷,負氣心想道:「連應徵都遲到,我看也不用面試多久了,問個兩句就讓她走吧。」

女孩子滿懷歉意的走進辦公室,鄭書博指著面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女孩子背打直坐在鄭書博對面,不難看出她心中的緊張。

辦公室氣氛有些尷尬,鄭書博也不急著開口,反而是女孩子開始吞吞吐吐,解釋了起來:

「鄭老闆不好意思,我剛剛......我剛剛快要到公司的時候,在路口差點被人撞到,那個司機跟我吵了起來,才耽誤了時間,實在是不好意思......」

正常情況下,鄭書博都會對這種人說「謝謝再聯絡」,但自己身為一名車禍受害者,這句話在他舌尖上打轉了許久,卻遲遲說不出口。

在這位名叫若雲的女孩身上,他彷彿看到了來自未來的自己,那個為生活奔波,每天走路上班的年輕人;那個買不起房子,上班路上做著白日夢的年輕人。

他不禁心想:「遇到這種不可控的因素,也是情有可原。車禍前的我,何嘗不也是這樣?二十來歲的不及格,誰又沒有過?   」

沉默了半餉無言,若雲心中可以說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這已經是她這個月應徵的第四份工作了,學經歷平凡無奇的她,在證照社會的現實面前,總顯得有些抬不起頭。

正當若雲做好被拒絕的心理準備後,竟聽鄭書博心軟說道:「今天資料寫一寫,明天你就開始來上班吧。」

當初因為面試遲到,對若雲抱持著偏見的鄭書博,也頭一次嘗到臉被打得啪啪響的滋味。若雲不但沒有讓他失望,工作謹慎認真,在同事間的評價,更是蒸蒸日上。從一名小職員,不到半年時間,就搖身變成鄭書博的助理。

鄭書博若是開會,若雲就在一旁寫筆記;鄭書博若是在看報表,若雲就在一旁煮咖啡。在工作上,兩個人可以說是配合的很有默契。

不過隨著若雲在公司的地位扶搖直上,也開始有同事在一旁說些閒話,什麼淺規則上位,那閒話是被說得越來越不堪入耳。雖然日常上若雲不多做表示,但不難看出這些閒言閒語,正不停的侵蝕著她對人的忍耐。

一日下午,若雲在儲物室找以前封存的資料,不經意的聽到一名女同事說道:「跟在老闆身邊然後呢?就算遷升得快,還不是躺著在賺......」同事的語氣中充滿酸意,在說誰自然是不言而喻。

若雲心中負屈含冤,忍耐下的憤怒瞬時爆發,兩行淚珠掛面,渾身瑟瑟發抖。方才說閒話的同事,也發現了儲物室的動靜,張口愣了半刻,直勾勾的盯著若雲看,料她怎麼也沒想到,若雲竟然聽到了這段話。

然而若雲的氣憤,不單單只是因為那句閒話,還有因為方才說閒話的人。說閒話的人正是剛進公司時,最照顧自己的阿彩姊。那個中午幫她留飯的前輩,現在竟然拿自己當消遣的飯後談資。

若雲啜泣了幾聲,挺著紅透的雙眼,走到阿彩姊面前,狠狠瞪了她好幾分鐘,罵人的話卻遲遲說不出來。

若雲不想給公司製造麻煩,卻偏偏嚥不下這口氣。若雲腦海中重複著甩阿彩姊巴掌的畫面,但面對生活壓力的她不得不妥協。若雲就這麼無奈的瞪完了阿彩姊,隨後便逕直走出公司。

發生了這種事,當然會傳到鄭書博那,雖然明顯錯在阿彩姊身上,不過自己既然是老闆,息事寧人明顯是最好的選擇。要是過於處罰,這件事對若雲來說,恐怕會越描越黑。所以他安慰了若雲幾句,卻沒有對阿彩姊做什麼。

然而鄭書博的處理方式,卻是有些耐人尋味。仔細想,他要是真的不在乎若雲,描黑了又如何?反過來說,要是害怕抹黑了若雲名聲,那又代表著什麼?

這種感覺鄭書博自己也說不清,他對若雲有好感,但還稱不上是什麼感情。晚上下了班後,他一如往常的要到車禍的路口走走,看到若雲站在影印機旁,一臉悶悶不樂。

出於好心,鄭書博順便問了一句:「還在想今天的事啊?正好我下班都會去走走,你要不然跟我一起去?」

被他這麼一問,若雲的淚水在眼眶打轉,晨露般的淚珠在眼角邊欲滴不下。她沒有直接回應鄭書博,而是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兩人走過白天吵鬧的街道,只不過現在正值傍晚,除了偶爾的計程車呼嘯而過,幾乎聽不到任何多餘的噪音。

看著自己助理好像還在想今天的事,鄭書博安慰道:「若雲啊,做人不用想那麼多啦。要是只在乎別人怎麼看,照著別人的劇本做,怎麼能活得出你自己的樣子?」

若雲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點了點頭繼續向前走。她聽的懂鄭老闆的安慰,出外工作就是吃苦當作吃補,但阿彩姊那帖藥也太補了。

鄭書博嘴巴雖然這麼說,但心裡知道自己車禍以前,不也是像若雲這樣的年輕人,社會的架構重負千斤,壓的他們喘不過氣。

思緒萬千的若雲,此時唐突的問了一句:「那老闆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嗎?」

鄭書博滿臉尷尬,心中想道:「的確不在乎,像我這樣,在不屬於自己的世界,過著不曾屬於自己的生活,誰都不認識,又在乎什麼?」想是這麼想,他嘴上還是給了若雲一個標準答案。

他不曾跟任何人說有關車禍的奇遇,因為從當時報警的經驗就看出來了,講了也不會有人相信,但現在他卻有種想告訴若雲的衝動,張了張嘴,故事卻遲遲出不了口。

那天過後,鄭書博與若雲之間的關係,產生微妙的變化,多了一分瞭解,少了一分距離。更明顯的是兩人的關係,從工作開始朝私人方向變調。

平常鄭書博只是讓若雲幫忙,忙起來時看都不會多看一眼,但他發現,自己最近竟然注意起若雲的穿著了,眼角邊時不時還會有若雲修長的身影。

只見若雲打扮清雅,往素白的牆邊一站,儼然如那出水芙蓉般,稱不上國色天香,卻有種鄰家女孩的溫馨。

說時遲那時快,那晚散步之後,兩個人對公司的閒言閒語不再避諱,感情自然而然的加溫,隨著文遠科技的成長,鄭書博竟然有種想安定下來的感覺。奇怪的是原本那些說閒話的人,這時都無比安靜。

這一天若雲手邊的事剛處理完,閒聊般問鄭書博道:「誒書博,怎麼沒聽你提過你家人啊?你爸媽他們也住三重嗎?」烏溜溜的大眼睛,隨著一辦公室走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影亂轉。

「喔,我從小就是孤兒,所以也沒見過我爸媽。」鄭書博不加思索回道,順手在辦公桌放下一件樣品。

若雲滿臉歉意說道:「啊,是我不應該問的,對不起齁。」

鄭書博微笑帶過,摸了摸若雲柔軟如絲的頭髮,貌似坦然說道:「沒關係,我很少跟別人說起以前的事。」他頓了一會,接著問道:「對了,晚上你還要跟我一起去路口散步嗎?」

若雲抱著一堆文件,走到他面前,齒皓唇香的在鄭書博嘴上一點,歡快的答應。

這個傍晚下著雨,騎著機車的騎士停在路口等紅燈,趁機抖了抖雨衣上的雨珠。路邊站著一男一女,共撐一隻大傘。盯著路上的機車騎士,若雲問道:「為什麼你總是喜歡來這裡散步啊?」

鄭書博思忖說道:「這裡也許是我回家的線索。」聽了鄭書博的答覆,若雲以為這裡是他被遺棄成為孤兒的地方,話題敏感,她沒有繼續問下去。

但若雲不知道的是,鄭書博這個儀式性的習慣,在他們倆結婚後,還會延續個十來年。

在鄭書博四十歲後,他把公司交給若雲這個得力助手打理,自己只是偶爾回去看看,基本上已經不管事了。

鄭書博得以偷閒,於是他改成了早上就來路口散步。每天一早,他會先把老婆若雲叫醒,把老婆小孩的早餐做好後,他會慢跑到那個路口,順便在路上的便利超商買一份報紙。

這日他一如往常的走進便利超商,慢跑鞋的橡膠底板與光滑的地面磨擦,產生出尖銳刺耳的噪音。他走到了報紙架旁,拿了一份七月二十六號的報紙,結帳後繼續朝車禍的路口跑去。

注重呼吸的他想盡量讓步伐均勻,才不會慢跑一趟氣喘吁吁,於是一邊練習呼吸,一邊盯著自己的腳步看。

看著看著,他發覺前面這個人的鞋跟很特別,有種說不清楚的似曾相似。想到一直盯著別人的鞋跟看,搞得自己好像怪伯伯一樣,於是鄭書博連忙把視線上移。

鄭書博在心中腹謗道:「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這樣?鞋子髒成這樣也穿去上班?啊這樣老闆看了不是......」還沒在心中叨唸完,他愣在了原地。

眼前這名要過馬路的年輕人,自己再熟悉不過。那身廉價西裝,那雙沾到泥水的皮鞋,那條打的歪七扭八的領帶,再配上那做白日夢傻笑的表情,赫然是二十年前的自己。

他心急想道:「二十年前我,穿成這樣出現在這裡,這也就代表......」

每次夜深夢迴在惡夢中出現,追了他二十年的引擎聲轟轟響起。轉頭看過去,一輛酒駕的汽車正高速朝年輕的自己開去。年輕人眼角也看到了那輛車,但卻嚇到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鄭書博一顆心已經提到喉結,他就走在年輕人的後面,雖然不在酒駕汽車的航道上,但卻也相差不遠了。鄭書博看著年輕了二十歲的自己,手中握著七月二十六號的報紙。

就在他踏出向年輕人奔去的那一步,在腦海中,他哭了,他笑了,他懂了。

二十年前在車禍中救了他的,不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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