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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山中無老虎 (一)

      李謹抬頭望天。

      天是暗的,佈滿了黯黑而無定形的雲朵,雷聲震耳,卻沒下雨。

      李謹維持同樣的姿勢許久沒有動靜,直到緊繃的肌肉開始一抽一抽的疼。

      然而不下雨,就是不下雨。

      年輕的校尉只好摸摸鼻子,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如今天下五分,中原十六州人稱中州,乃是大虞的疆域。

      往東過了海燕關為東夷,朝西出了殘陽關稱作西域,霜滿關外名喚北荒,江月關以南便是南蠻。

      大虞的新皇年紀雖小,卻玩得一手好心計,連續三年大旱,北方的蠻族屢屢進犯,皇位也沒被奪了去。

      小皇帝是不是明君李謹不知,但天大地大不如吃飯皇帝大,從軍吃的飯比在家裡能吃的多多了,   他不介意賣點命。

      真要說起來,李謹從軍的理由無非「倒楣」二字。

      中州有一習俗名為「獸取」,和抓周同樣在新生兒周歲時舉行。

      備齊各類型的獸骨、鳥羽,魚鱗,或將動物原型以玉或木頭雕刻,以利小兒抓取,取到鹿的孩童生性機敏,抱住龜殼的必能長壽,總總說法不一而足。

      最關鍵的是,選擇的動物,即為成年後「化獸」的形態。

      萬物有靈,草木成精,動物化妖,而人能借獸的形,便多了一條命。

      李謹一家子皆是羊,只有長子的他取到了布縫的大蟲,儘管他相貌生得劍眉星目,身姿更是魁梧挺拔,也忍不了身為教書先生的父親每天扯著稀疏的山羊鬍嚷著養虎為患。

      朝廷募兵的消息剛傳進村子,他便麻利地收好行囊,頭一下沒回地離了家。

      這日一如往日,雲積著,雨沒下。

      適逢休沐,李謹打算離開都城找個鄰近的山頭晃悠晃悠,化作獸形尋些野味打打牙祭。

      熟料才走到山腳下,卻被一名白衣道人阻住了路。

      這道人蹲坐在樹樁上,看上去約莫二十八九歲,卻生著滿頭華髮,斜靠著寫著鐵口直斷四字的木板,長劍沾了黃土也不管不顧,專心地抽著煙管。

      竹造的煙管足足有一米多長,樣式陳舊卻上了一層黑漆,擦拭得油光錚亮,和煙桿相連的翡翠煙嘴極為惹眼。

      道人忽然開口:「射聲校尉,李慎之?」

      李謹皺眉道:「尊駕何人?」

      道人嘴角一揚:「老夫無虛子。」

      聽見這足以讓天地間風雲變色的三個字,李謹反射般地抬頭看了看天。

      哦,還是沒下雨。

      距今七百年前,一個自稱無虛子的道士打著降妖除魔的名義行走江湖,無人知曉他師承何處,只知他劍術精妙,不避諱和黑白兩道來往,但嫉惡如仇,貪官污吏照斬不誤,事成之後飄然而去,只在牆上留下用劍刻下的太極雙魚圖及「澄陽」二字。

      這道人無虛子,便是當今澄陽掌門,俗名吳用。

      澄陽本為避亂的道人所建之門派,求的是強身健體及抵禦外敵,招式中少有制人於死地的殺著,並沒有什麼獨步江湖的武學,也不曾打過什麼無雙的名號,只以丹藥聞名於世。

      但就出了個這麼率性而為的掌門,讓副掌門們大嘆前代師尊所託非人。

      曾有人與他偶然相逢,便問道仙長仙長,這世上可有長生之法?

      無虛子一拍大腿朗聲笑道,入我門下,修道問仙,便可長生!

      眾人最初都認為那只是一句戲言,中洲之人雖身有兩命,能活到古稀之年已是難得,人生苦短,還問什麼道修什麼仙哪。

      誰也沒料到,數百年後,三界動亂,靈獸現世,妖魔橫行,隱於世間的修真世家及門派紛紛出手,人仙魔彼此征戰,天下大亂,時至今日,才勉勉強強有了點偃旗息鼓的意思——至少表面看上去是這樣。

      李謹神色恭敬道:「不知仙長尋我有何要事?」

      無虛子道:「我傳你一招,你替老夫辦一事。」

      李謹沉吟半晌,道:「仙長請講。」

      無虛子從懷裡掏出一本簿子扔給他,那簿子厚厚一冊,上書「生死簿」三字,李謹面上不禁一抽。

      「替老夫殺這七百五十三人,瞧明白了,時間地點人物要按上面來。」無虛子吹了個煙圈:「老夫見你骨骼清奇、根骨極佳,未來必是國之棟樑,這些人都是該殺之人,校尉無需多慮。」

      李謹道:「若真如此,為何仙長不除之而後快?」

      無虛子是何等人物?凡人眼中仙人和羅剎的綜合體,心念一動便能血流千里,伏屍百萬。

      無虛子頓了頓,誠懇道:「殺孽太重,老夫還想飛升。」

      「……」

      無虛子見李謹神色不定,又道:「天機不可洩漏,若校尉願鼎力相助,老夫可保校尉得一良緣,兒女雙全,此生衣食無虞。」      

      李謹咬了咬牙,道:「仙長,請把最後那句話再說一遍。」

      「得一良緣?」

      「不,衣食無虞那句。」   

      「......」

      連年大旱,月俸減半,射聲校尉最近都只能吃五分飽。

      妻是男妻,子是義子,此乃後話,暫且不表。

      除了這兩件事,無虛子倒也沒誆他。

      凝光侯李謹到死前,再也沒餓過一次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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