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弘軒？你怎麼在這？」畢業這麼久，關晴晴一時很難把記憶中的他和現在做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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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她要鎮定，再這麼真實這也都只是夢，看樣子她要找時間去檢查，看是不是得了什麼單身太久幻想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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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叫妳啊，妳再不走，就換張念儀暴走了。她今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對，輪流檢查大家哪個東西沒弄好，要是被她知道妳來這裡偷情，呃不是，偷懶，妳就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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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笨軒！姜瑋貞！」說人人到。「我真的是會被你們氣死，你們兩個是要等到畢業典禮開天窗才回來是不是？」當年身高還只有一百五的張念儀把垃圾袋往楊弘軒臉上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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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躺著也中槍，我是來幫妳叫人的欸。」楊弘軒左手抵擋張念儀的偷襲，右手將垃圾袋罩在她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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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楊弘軒你很髒欸！這個垃圾袋裡面有土啦，你給我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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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我啊。」楊弘軒邁開長腿，故意不全速跑，讓張念儀覺得自己能追上他，但又在她差幾公分就抓到他衣角時，轉身快跑拉開距離，同時不忘叫上姜瑋貞，「姜瑋貞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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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晴晴一愣，讚嘆這個夢對人物角色的還原度未免太高了。還沒細想，腦中又突然出現了個耳熟的聲音，對她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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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誰要跑？現在又是誰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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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反應過來，她的腳就自己跑起來了。老天，她這是做夢加撞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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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高中時期的楊弘軒和張念儀回到大禮堂，心神未定的關晴晴，本想找出剛剛對她下指令的聲音，卻在看見一片熟悉的制服海時，頓時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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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有的是男生湊在一群打手機遊戲、有的是女生圍成一圈轉寶特瓶在玩真心話大冒險，還有的是男生偷拉女生內衣肩帶惡作劇，高中生們臉上稚氣未脫的笑顏，樸素得令她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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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關晴晴瞅著幾名拿著小鏡子在梳瀏海的女高中生，忍不住讚嘆：「這些小女生臉上滿滿的膠原蛋白，還是素顏就能出門的年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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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她現在為了遮細紋，每天都要早起花半小時保養上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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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張念儀、張念儀，主持主持一級棒！」關晴晴轉頭，見班上幾個女生站成一排，隔空向在舞台邊PA台準備主持稿的張念儀打氣；張念儀聽了，在眼睛前橫比了勝利的V手勢表示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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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張念儀恰好扭頭，關晴晴對上她的視線，下意識對她比了個讚。這是她們一直以來，為對方打氣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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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張念儀愣了一下，眼底氤氳起了淚意，像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關晴晴心想應該是自己看錯了，走回班上集合處，跟同學們一起在典禮的進行中，告別高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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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各年級班導致詞時，哭得淚眼汪汪的同學推了推關晴晴的肩，「欸？姜瑋貞，平常你最愛哭的，怎麼今天反而沒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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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關晴晴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是姜瑋貞。「哦，有啊，還在醞釀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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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關晴晴雖然懷念高中生活，但她從那時起就大多都在打工，和班上同學沒什麼交集，畢業影片裡的合照也幾乎都沒有她，想懷念也不知從何懷念起。比起懷念，她更多的是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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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多只有張念儀和楊弘軒的畫面會讓她的視線多逗留幾秒。不過姜瑋貞倒是出現不少，她的顏值在當時被封為校園女神，不乏粉絲們的偷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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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關晴晴想到什麼似的環顧四周，「怎麼都沒看到關晴晴？妳知道她人在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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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女同學嚇得倒抽口氣。「......你在說什麼呀？你現在是認真在問這個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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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啊，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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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妳忘記她上學期出車禍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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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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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就、就去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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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妳是說......去世？」關晴晴失神片刻，心想這也太不吉利了吧，不過仍故作鎮定。「嗯，有，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我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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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她現在是夢到自己死了，然後附身到姜瑋貞身上了嗎？這到底是什麼奇怪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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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姜瑋貞，你還沒幫我簽。」楊弘軒打斷她們，從右後方戳她肩膀，翻開畢冊遞給她。「寫什麼都可以，但不准寫畢業快樂這種老掉牙的台詞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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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關晴晴裝作若無其事的接過，回想起高中時曾計畫過無數次，要偷偷在他的畢冊一角上匿名告白，現在想來還是滿青春的。「好了，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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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弘軒接過，對畢冊上的塗鴉感到困惑，關晴晴於是解答：「我畫的是腳踏車車棚旁邊的鳥巢，和裡面的小鳥，雖然牠們現在很常滴鳥屎在你的坐墊上，但以後畢業了，你會想牠們的。」至少她當初畢業後挺想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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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你又不騎腳踏車，怎麼知道鳥屎的事？這麼關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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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想知道？因為每次經過車棚，大家都說你的腳踏車很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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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誰在那邊亂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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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楊弘軒跳起來，關晴晴噗哧一笑，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輕鬆地和他講話，畢竟她也過了已前害羞悶騷的年紀了，能像現在這樣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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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對了，」楊弘軒坐回來湊近她。「妳之後指考想考哪間大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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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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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那妳想讀什麼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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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賺錢近一點的科系吧，財經、商管等等的不錯啊。」都三十歲了，她還是挺務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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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我以為妳也會來讀傳播或戲劇，妳之前不是說喜歡演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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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晴晴心裡一震，意識到現在她是姜瑋貞，連忙改口，「還是喜歡啊，只是就......再看看，可以再綜合考慮和評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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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喔，我跟張念儀本來還在猜，我們三個會不會又當同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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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晴晴想起來了，張念儀和她提過，在姜瑋貞出車禍前，他們三個原本想讀的是同科系。「嗯，希望有機會。」語畢，她怕話題乾掉，趕緊補上新問題：「對了，之前沒問過你，你為什麼對傳播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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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瑋貞你失憶喔？我之前明明就跟你講過，全班我幾乎都有聊過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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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嗎？」關晴晴聽到那句「全班都有」，才意識到他們過去有多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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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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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請所有畢業生起立。」張念儀清晰乾淨的嗓音迴盪在大禮堂，預告典禮來到尾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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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話題，關晴晴跟著同學們起立、敬禮，完成最後的道別，只見楊弘軒旋即被其他人圍住聊天，她決定一個人到校園裡繞繞，趁夢醒前回味一下高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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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說，時隔十幾年再碰到楊弘軒，對他也談不上喜歡了，畢竟他們當初既沒有曖昧，也稱不上有多少交集，就只是她一個人的暗戀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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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初看到他的第一眼，心中確實還是有股酸酸的、懷念的情緒滿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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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三十歲的她來說是陌生的，卻是屬於十七歲的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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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高中有次期中考她抱著筆記埋頭複習，聽到同學在討論考完後要去吃冰，她不敢主動上前說要參與，裝沒聽到等著人來問她，結果到放學前，大家揪得差不多了，都沒人來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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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失落時，楊弘軒走來拍拍她的桌子，「欸，關晴晴，去不去吃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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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好、好啊。」她嚇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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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等等直接校門口集合，有的人先去等公車了。」說完，轉頭又去問了幾個今天沒被邀到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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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為什麼會喜歡楊弘軒，關晴晴總會想起這件事，大概就是從那天起，她開始期待在放學和他巧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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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她曾偷聽到楊弘軒對朋友說的一句話：「我不喜歡被人遺忘，所以我也不想讓誰被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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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十七歲的她來說，說這句話的楊弘軒特別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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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想著，關晴晴邊走到車棚，剎時，她感到腦袋一陣劇痛，彷彿有東西在她腦海裡跳出來了。下一秒，關晴晴再睜眼時，半透明的姜瑋貞便飄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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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很吵欸，不要一直在心裡自言自語好不好？」半透明的姜瑋貞說。「沒見過妳這樣借人家身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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