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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四章 

      陳樂洋會想認識徐思研,其來有自。

      他對徐思研的深刻印象,來自大一下學期剛開學沒幾週的基礎設計課。那時的作業是「自我介紹」,當然不是單純站上講台窘迫地低頭盯著電腦對台下的老師同學逐字覆誦PPT上的每一個關於自身的語句,這份自我介紹得做成一份最能代表自己的立體作品,沒有任何限制,十分自由。

      而徐思研的作品,和自由彷彿搭不上邊。

      徐思研做了一個鳥籠,剖成一半膠囊藥丸似的透明罩子裡是個房間,手工製作出來的小巧家具,圍繞在一隻海鷗的公仔旁邊。罩子的外側,一條條顏色各異的毛線從底端向上延伸,在頂端綑了起來。

      「這些毛線可以說是我的『地雷』,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一些規矩,讓我可以安心地待在我自己的世界裡。」

      老師覺得有趣一般瞇著眼睛笑了。她通常不會對自我介紹的作品做出什麼反應,每一屆都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這種直接融入學生個性乃至靈魂的作品,她不會輕易說是好或壞。她斟酌了下,說:「還好你沒有用鐵絲。」

      徐思研垂下眼睛掃了下桌面上的鳥籠,「看起來會更像監獄嗎?」

      「我沒這樣說。」

      徐思研笑了一下,右手輕輕扯著其中一條藍色的纖細毛線,「我本來想把這些毛線拉到裡面,跟鳥綁在一起,可是那樣不太好看‧‧‧‧‧‧看起來像被吊死,所以就沒這樣做。不過現在想一想我應該要這樣做,沒辦法綁在翅膀上至少綁在鳥的腳上。這些線的收放,是我自己掌握的。」

      老師點了點頭,在面前的夾著紙的板子上振筆,「OK。下一個。」

      徐思研捧著鳥籠走下台。他回到座位上的時候,坐在隔壁桌的陳樂洋聽見江逸穎對徐思研說:「你的自我介紹聽起來很與世隔絕。」

      「妳是指界線分明?」

      「對啊。」

      「本來就要分明。」

      江逸穎對他笑,笑他把自己約束住,自囚卻甘之如飴。

      界線本來就要分明。

      這句話在徐思研不知道的時候,就被陳樂洋謹記到了心底。

      那時候的徐思研看起來是個毫不模糊的人,跟人相處有自己一套清楚的規則,毫不迷惘,那種堅定和不猶豫讓陳樂洋很佩服。

      也很困惑,比如說現在。

      「打從一開始我就不會讓你來我宿舍,你剛剛就算問再多遍我的答案都一樣。如果我自己感到動搖,無法下定決心,那才會讓我覺得麻煩。」

      「我們可以做朋友,只是要慢慢來。」

      陳樂洋環顧四周,他屁股底下是張床,床尾,左邊靠牆放著書桌和衣櫃,前方的窗下擺著一個淺褐色的矮櫃。窗外沒什麼好景緻,一堵牆擋在外頭,那是另外一棟宿舍。櫃子裡放著課本和其他書,頂端放了盞檯燈和一些小東西,右手邊,從門口進來便可見之處放著小冰箱,上頭則是一台電視,地上放個空空如也的洗衣籃。

      這是個很普通的學生宿舍,沒什麼大不了。徐思研的宿舍。

      徐思研的慢慢來還蠻快的啊‧‧‧‧‧‧?陳樂洋想。距離他們在學生餐廳的談話過了才不到一個半月。

      這種感覺蠻微妙的,有點不真實,但也很開心。

      他之所以在徐思研的宿舍裡,是有原因的。

      今天是週五,很空,整個白天八節課只佔了早八兩堂必修零學分的體育課。他課選的是排球,徐思研是羽毛球,下課之後他們在體育館入口前遇到,本來聊了一會兒就要分手,徐思研接著說他要去買東西,一點吃的喝的,囤放在宿舍裡以備不時之需,讓他想起了他宿舍裡那罐快用完的洗衣精。衛生紙好像也用得差不多了,可以先買,反正放不壞。

      「要一起去嗎?」

      「欸?好。」

      於是他們一起搭公車去大賣場,雖然目標明確但還是在裡頭逛了一個多小時,多買了些不在購物清單上的東西(一些令人難以抗拒的零食和覺得用得到但內心隱約明白並不的生活用品),在那裡解決了午餐以後便帶著東西回家。

      公車行進的路線會先到達徐思研的宿舍,再過去才是陳樂洋宿舍所在的那一條街。他們在公車上小聲聊天,快抵達時,徐思研問:「你要來我宿舍嗎?」

      陳樂洋內心閃過成串驚喜又意外的問號。就像早些時候徐思研問他要不要一起去賣場時一樣。

      他以為按照徐思研的性格,步調會更加緩慢。

      所以此時此刻,他才坐在徐思研的床上。床尾。徐思研剛剛跟他說坐在床上沒關係,但不能坐在床頭。

      徐思研從廁所裡走出來,兩隻手是乾的。他剛剛在廁所裡已經擦過手。他把書桌前的椅子拉過來,坐下,自然地蹺起一條腿對陳樂洋說:「放輕鬆。」

      「啊?」

      「你的肩膀很僵。緊張什麼?」

      「我只是在想事情。」

      「嗯哼。」

      「為什麼讓我來你宿舍?」

      「我們剛剛在公車上話講了一半而已,我想繼續。怎麼了嗎?」

      陳樂洋放鬆兩隻肩膀,偏過頭,「你之前說過‧‧‧‧‧‧」

      徐思研「喔」了一聲,笑了,「我覺得可以讓你過來。」

      「為什麼?」

      徐思研端詳他幾秒,輕輕聳了下肩,接著環顧周圍,放下腳換了個更隨意的坐姿。

      「因為你不會隨便碰我的東西。」

      不像被他喝斥過無數次的哥哥,或是也被他唸過、對他搬出家門也感到不以為然的江逸穎等三人。剛認識的時候江逸穎毫無預告地在他的筆記本上畫了幾朵小花,何濬宇沒經過他同意就從他的筆袋裡抽了支原子筆,陳軒恆倒是沒幹什麼讓他反感的事,只是單純的初識那時候一起去校外晃,吃完飯要離開,彼此都還認不太出來放在一起的書包主人究竟是哪一位,他問:「這是誰的?」準備要伸手去提,被他一句鏗鏘有力的「我的」碰得縮回了手。

      他跟陳樂洋提過,打招呼的時候別碰他,陳樂洋顯然聽進去了,每次準備要拉他跟他Say   hello,手又硬生生地轉向放下,然後遞來一個笑臉,尷尬又可愛。所以他相信陳樂洋不會神經大條地隨便翻他的房間,隨便好奇這好奇那。

      這建立起了信任感。信任,人與人相處之間最為重要的感受。陳樂洋有把他的話聽進去,他沒表現出來,心裡是很高興擁有這一段交往的。

      陳樂洋讓他很安心,很放鬆。少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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