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音樂系有一場對高中生開放的講座，徐慕曦是引導動線、協助活動進行的學生之一，而她被分配到的位置是系學院正門口。工作內容很簡單，只要重複兩句話：「請問是來聽音樂系講座的同學嗎」和「直走進去，會有人指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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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門口的就只有她一個，徐慕曦根本沒有聊天對象。重複運用相同臉部及舌頭肌肉的結果就是，徐慕曦說話吃了好幾次螺絲，還在左顧右盼的家長及學生面前，脫口說出：「請甕是來聽醫院系講座的童鞋嗎？」這種顏面盡失的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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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她的話，還穿著青澀校服的學生面色發白，旁邊的家長則一臉驚恐，「我們要去音樂系，不是醫學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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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臉丟到家的徐慕曦這才艱難地控制著舌頭回答：「呃⋯⋯這裡就是音樂系，直走進去，會有人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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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高中生和家長走遠，徐慕曦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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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學校貌似沒有醫學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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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覺得自己的在校生身份被家長給侮辱了，徐慕曦還是很有骨氣地打起精神，獨自站在院門口做發音練習，試圖挽救已經疲乏的舌頭肌肉。而當她陷入不斷把「觀光官方網站」唸成「光光光方網帳」的輪迴時，看見簡燁和駱予熙牽著手朝這裡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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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予熙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連身裙，腳下的白鞋和她的臉一樣清秀乾淨，黑色長髮挽在腦後，把旁邊男孩的心都一起盤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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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慕曦收了聲，繃著唇線看兩個人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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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燁也是音樂系的，看到徐慕曦時顯然一點也不驚訝，更何況當初說自己沒時間、拜託她幫忙的，就是簡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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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簡燁的從容，駱予熙看見徐慕曦時就顯得緊張多了。她拉住身邊的簡燁，垂著臉低語幾句，簡燁聽完以後沒有回答，只扯住她纖細的手腕，直接繞過徐慕曦走進了建築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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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慕曦撇嘴，繼續小小聲地唸，觀光、官方、網站、觀光、官方、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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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頭突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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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時間，徐慕曦拿著系辦統一訂來的便當在樓梯間坐下。她屁股都還沒坐熱，身後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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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猛然推開，帶起的風讓幾根長髮直接沾到飯粒上，徐慕曦耐著性子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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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怎麼回事？剛才我帶學生和家長進去的時候，看到簡燁跟那個誰牽著手走過去耶！」麥曉南大呼小叫地跑來，還扶住她的肩膀作煞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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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徐慕曦，挑頭髮挑到一半，臉直接被麥曉南壓進了便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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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不說話？」麥曉南把徐慕曦往後拉，發現她油光滿面，看上去甚是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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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慕曦的頭從便當裡被拔出來時，她覺得自己已生無可戀。「駱予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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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她！」麥曉南從口袋裡翻出面紙，二話不說貼到她臉上，「她不是你們之前在表演的時候認識的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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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慕曦用面紙抹了抹臉，淡妝幾乎都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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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來嗎？」徐慕曦凝視遠方，用悲劇般氣若游絲的腔調說：「我們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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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曉南沉默了整整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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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安靜坐到徐慕曦旁邊，打開便當，動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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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慕曦以為她在整理待會要安慰自己的發言，便也埋頭吃起方才真的把頭埋進去的便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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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過去，徐慕曦總算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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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南，妳沒有話要跟我說嗎？」徐慕曦把一根秋葵夾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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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麥曉南配合地吃掉那根秋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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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好朋友，不是應該問一下來龍去脈，或是跟我一起臭罵簡燁嗎？」徐慕曦又笑瞇瞇地把苦瓜夾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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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曉南這次不買單，直接夾起苦瓜塞回徐慕曦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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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昨天下午離開琴房的時候，還蹦蹦跳跳地說要回家找簡燁，結果今天山搖地動風雲變色——」麥曉南舉起筷子，朝遠處的天空揮一揮，然後眼明手快地把徐慕曦要吐出來的苦瓜塞回去，「總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簡燁劈腿駱予熙。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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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慕曦皺著臉咀嚼，滿嘴苦澀地說：「那妳還是可以問一下，聊表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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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曉南不擅長安慰，但擅長追根究底，「我比較想知道，妳在院門口看見他們兩個時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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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死。」徐慕曦很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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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誰叫妳運氣那麼差，抽到門口。」麥曉南勾起她的下巴，嘖嘖嘆氣，「而且妳這張臉怎麼看都不適合當門面啊，派我去還差不多！妳這一站，別人說不定會以為我們是幼教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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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慕曦趁她嘴巴還沒閉緊，直接塞了另一塊苦瓜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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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曉南不慌不忙地拿起徐慕曦擦過臉的衛生紙，把苦瓜吐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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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妳昨天是提早離開的，不會是捉姦在床吧？」麥曉南突然想到這個嚴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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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慕曦低著頭咀嚼，不否認，不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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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就會回想，回想了以後那些畫面又會不斷跳出來。那種討人厭的記憶，想一次都是自虐，探究一次都是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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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該知道眼睛的污濁會滲進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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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的表情，麥曉南也猜出了大概。「唉，往好處想，至少妳提前認清簡燁，只浪費幾個月在他身上而已。」麥曉南拍拍她的肩，投去一個同情的眼神，「哈哈，妳真的很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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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慕曦剛剛那塊苦瓜嚼到現在還沒嚥，現在只能口齒不清地怨道：「妳到底是笑我還是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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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妳。」麥曉南驕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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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就沒想過要幫我取好聽一點的小名嗎？」徐慕曦捧起雙頰，做出一個自認可愛的表情，「像曦曦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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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是嚴重的誣衊，我入學之後有整整一個月都叫妳曦曦。」麥曉南伸出一根手指，「但就在妳的形象崩毀到上天都要垂憐之後，我發現曦曦不適合妳，妳還是叫嘻嘻哈哈裡的哈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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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鬼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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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慕曦撐大鼻孔，不願放棄，「那慕慕？小曦？小曦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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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曉南皺眉，「我不是很想叫妳笑嘻嘻，可是如果妳不介意，我可以叫妳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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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判破裂，徐慕曦果斷吞下苦瓜，伸手把麥曉南的頭按進便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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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唧唧，又是和平的一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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