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1-0 結局之後(2)

     

      我伸手,打算從他手中拿過那份禮物,但是他並沒有直接給我。

      我再瞅了一眼那袋玩意兒,「你怎麼就真的買給我了?」

      安宰彥看似不以為然地聳了下肩,「難得有今天這個機會……不過我才需要問妳,買那個小屁孩的生日禮物,怎麼還得興師動眾來到百貨公司?妳買靜態的玩具,對他而言也沒用啊,信不信他那個過動兒下次還是骨折給妳看?」

      怎樣,我家公司的旗下產業,身為千金大小姐的我不能屈尊來消費嗎?

      「因為我有錢!」

      「這叫作鋪張浪費。」

      「怎樣,我願意啊。」

      「所以等等又要上IG   po文,給妳國內外那些交情不深的表面朋友,虛偽地維持一下妳高不可攀的海歸白富美形象?」

      我眼皮跳了跳,說到海歸,我這種高中畢業才在英美兩邊求學的人,哪比得上安宰彥這種出生就手握綠卡,直到十幾歲才開始在台灣生活的傢伙?

      「海歸?表面朋友?我都跟高中同學會的籌辦人說好下個月的同學會我有辦法出席了,我人現在就在台灣忙著家裡公司的事務,現在是、之後也是,一直都會是了!」

      但說起來還有些彆扭,也許是不可抗力,或者根本就是逃避,前幾次的聚會我人都在國外沒回來。

      「同學會?妳居然參加了。」

      高中分組前,短暫當過我一年班導的安宰彥略顯意外,微愣了片刻,下一秒卻笑出了聲來。吐出的話不曉得是失落,還是終於鬆了口氣。

      「妳終於肯面對他了。是這樣的,對吧?」

      我終於肯面對了?

      被他這麼一提,我頓時想起了十年前在同一家百貨公司、同一個專櫃買下的那條手鍊,和那個站在我身後含著笑等我慢吞吞地挑好的男孩,終究選擇了緘默不語。

      後來,安宰彥還是沒有把我喜歡的那對耳飾當場給我。

      我以為,他可能會在人來人往的捷運站裡裝模作樣的地給我吧,就像童話裡高調的結局那樣,向所有人宣告那些華而不實的什麼。然而在我下車以後還是沒有。

      我挑了挑今天純天然、沒用眉筆暈染過的眉尖,「怎麼,要我挑耳墜卻不給我,該不會是要給你珍貴的前任吧,因為她要結婚了?把我當工具人?」

      但可能是安宰彥心情挺好,可以和我玩笑,或者我根本沒有說錯。他並沒有否認。

      「搞不好是喔?凌子寧昨天才將喜帖送到我手上,而她準新郎盯著我的眼神,就像是要殺了我那樣。」

      你也差點成為了她的新郎。

      這幾個字在我的舌尖打轉,但終究還是沒選擇說出口。

     

     

      結果,大概是又一次來到了相同場景、引起的回憶雷動,或者是同學會只剩不到一個月的逃避心理作祟,我回去的時候又從抽屜深處挖出了那條手鍊,很後悔也很狼狽。

      在高三的那一次情人節,沒有計畫的約會,臨時起意的禮物,稱不上盛大,當然也不會浪漫,搭上的話語自然也只會是無心之聲。

     

      「欸,你不覺得這一對手鍊,特別好看嗎?」

      夢裡,或者說是真實存在過的回憶裡,游賜宇站在我斜後方,目光一瞬沒從我身上移開。而我不必費心從玻璃櫃上辨析他的投影,便能猜測到他當時的表情。

      喜歡、寵溺、拿我沒轍。

      「小公主,這已經是妳說第三條好看的了。」

      「那有什麼關係?」不知道女生挑衣服、挑配件,都像在挑男朋友一樣,必須小心謹慎、慢慢來嗎?「拜託,今天情人節耶,怎麼能不好好挑……」

      「妳不會真暈船把我當成妳男朋友,要把它送給我了吧?」

      「那不然要送給誰?安宰彥那個滿口謊言的混帳?」我回過頭來,瞪了身後的游賜宇一眼。

      而他聳了聳肩,不以為然,「等妳上岸了之後,自然就會送——」

      「我不管!」

      我馬上下定決心,要買的就是這條了!

      「反正這學期我們就要畢業了,我也預計會去國外讀商,這樣子你也很難看到我了吧?也就只是一條手鍊,我送給你,你看到的話就可以想起我……」說著這句話時的我,正看著游賜宇的眼睛,也許是忽然領會到了什麼,愣愣地又再度開口:「儘管你應該,應該很容易就會想起我……」

     

     

      可能是預言,可能是詛咒,結局之後,當初一句無心的話,竟然在錯的對象上一語成讖,徹底銬住了我,把我帶回了十年前的那個場景,在夢裡見了一回想見的人。

      可是之後卻也沒有後續,因為現實中的我被電話鈴聲弄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將手伸到床頭櫃,一看螢幕,凌子寧打過來的。一見到那三個字,就沒有按下接聽鍵的動機了,我於是任著它響,來了兩次都沒有接。

      安城的玩具在安宰彥那裡,小娃兒的補習班也快放課了,傍晚的慶生在倒數。我從自己單人的住處前往他家。其實說那是他住的家,不如說是我過去的家。我高中三年都住在那裡,也許裡頭的傢俱和泥牆都還記憶著我那三年裡每一個轉折的夢境。

      而我也知道,我就只要再轉一個彎,就能到達當年那個少年的住宅,被我蹂躪過的花朵、被我蹂躪過的感情,以及被他撿起來的眼淚和花蕊。

     

      於是我忍不住繞了遠路過去。

     

      我又怕又期待在我經過的下一秒游賜宇就會從這裡走出來,但是並沒有。他可能跟我一樣搬到臨近工作地點的地方自己一個人住了,或者根本就與我剛好錯過,人已經遠到國外行醫了。

      偶爾想起來,比起說是覺得困惑,大概還是覺得有趣甚至諷刺得多:明明當初信誓旦旦說要成為醫師的人是我,最後披上白袍的人卻換成了永遠看起來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游賜宇。就好像我所有都無法達成無法獲得的願想都凝聚在一起成為了無法分開的一個象徵,每每想起都像是被拋棄了那樣的難堪。

      我將機車剎車,稍停在他家門外片刻。我看著他家門上那株淡紫色的鄧伯花,我還挺意外那竟然還在。這花對現在的我,也都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了——而對他而言,大概就是因為不重要,所以才沒有去注意它的去留吧。它才會一直在那裡。

      再細想下去就會感到難受了,我這樣子告訴自己。正決定就要這麼騎走的時候,忽然,卻有把女聲傳來了。

      「小女孩?妳居然直接來找我了,我還以為妳不接電話是不想理我,原來是我錯怪妳了。」

      失算了。是凌子寧的聲音。

      距離上次來到這一條巷子已經是高中時的事了,時間過去了太久,我竟然忘了她就住在游賜宇家隔壁。

      她連同喜帖將安城的生日禮物一併給我,「妳等等應該也會去安家吧……不對,那就是妳家,到底要叫邵家還是安家連我也搞不清楚,不過我等等還得忙,這禮物妳就順便幫我轉交給那小孩吧。」

      我很不樂意:「妳明明知道有比我更順便的人在。」

      「妳是說安宰彥?我老公能容忍他這個渾帳出席就不錯了,妳還奢望他在他面前多晃悠一次啊?」凌子寧不愧一只老狐狸精,每一句話都能剛巧撩撥到我的憤怒點上,下一秒就要炸開,「就像現在,過了十個年頭,妳還是一樣無法接受我沒臉沒皮地出現在妳面前。」

     

      初戀是一時的,然而情敵是永遠的。

      就算我跟凌子寧老早都把安宰彥三個字從心上根除多年,每一次、每一次當我看見她,我通通還是覺得很討厭。十年如一日的厭惡。

     

      我甩頭就重新坐上了機車,鑰匙插了進去,才要發動引擎對她留下一句「再婚快樂」的時候,她卻氣定神閒地佇立在原地,用不大的音量對著我說。

      「也許我現在可以把妳想見的那一個人,帶來妳面前。」餘光中她嘴角一勾,「反正妳會出現在這裡八成也不是因為我,對吧?」

      本來想迅速走人的堅定念頭,瞬間在腦中煙消雲散。「妳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不對吧,小女孩,應該是我要反問妳吧——妳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我轉頭過去,凌子寧靠在她家的外牆上,眼神中的惋惜和不解,遠遠勝過了責怪,而更多的是她有、然而我始終學不會的釋然。

      「妳怎麼會想來這裡呢,想過來見他嗎?為什麼,妳當初把這一切攪亂得一團糟不都是為了安宰彥那個傢伙嗎,我以為妳的故事就到此告一段落了,原來妳還想要任性地讓所有人再一次為妳犧牲,只為了配合妳這次所想要的結局?」

      我用力撇過了頭,「我才沒有那麼自私!」

      「妳難道不……罷了,妳從來都是這樣的人,我初戀活該,我看著長大的鄰居弟弟活該,而我這個人就是倒楣。」凌子寧聳了聳肩,挽了一個幅度不大的笑,甩著她手中多出來的喜帖,不冷不暖地看著我,「信不信由妳,我婚禮那天游賜宇應該會來,妳可以嘗試去找他,去再見他一次,如果他同時也想見妳的話,你們再次重逢並不困難。」

      「但我覺得他並不想。」凌子寧這麼說道。

     

  

      我重新回到了我的故居,帶著凌子寧託付我轉交給安城的禮物一起。

      的確,就連游賜宇家門前花朵都還留著,但我故居門上的花朵早就都沒有了,連同鄧伯花它盤根錯節的藤蔓,都一併深深埋進了土裡,割捨掉了我一部份的回憶,以自身的犧牲成全了我任性的結局。

      不曉得我佇立在門口前多久,也許是我愛著安宰彥的那九年,也許是光灑進來的那兩年,也許是分離以後的這十年,久到我幾乎都要有了回到過去的錯覺,可惜結局依然不是你。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