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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章 傾城之戀

黎玉長大了肯定是個頂尖的商人。

帶過她的每個級任導師都有志一同地這麼認為。

那女孩看起來玩世不恭,但其實心思比誰都細緻。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離不開利益糾纏,任何事物在她手上,仿似都有價格,只談等價交換,不談情誼長短。人都說,她就是標準的商人。

在商言商的那種。

既不佔人便宜也絕不讓人佔了便宜。

她誠信十足,風聲很好,在還是很小的年紀裡,就已經有許多的孩子喜歡與她「做生意」。

小學的時候,她最常做的就是替人寫情書,無論男追女、女追男、或是男追男、女追女,她都替人追過,有些還簽了保密條款,黎玉也守諾,其實不必簽,她說了不會往外傳,就必然不會往外傳。

然而黎玉,一門心思都放到了掙錢上,課業自然就不是很穩固,她的功課搖搖蕩蕩,成績零零落落,幾乎都是靠著紀雅心與項逸安兩名好友一把罩,才得以在中間名次流轉,不至於讓師長盯哨的程度。事實是,項逸安罩她和紀雅心,因為紀雅心的腦袋貌似也不太好使,但卻比黎玉好得太多。

紀雅心和項逸安在同儕裡是傳奇的風雲人物,黎玉在幼兒園時因為一把紅傘與他們結下不解之緣,從此這個緣份就像解不開的結,一路纏住他們三人走了好幾個數不清的年頭。

紀項二人背景相似,都是富賈一方的經商家族,據說還沒出世前就定下了娃娃親,倒是沒聽項逸安說過,黎玉是有一回在喝醉酒的紀雅心口中得知。那時她們才十歲,紀雅心偷偷拽了家裡的紅酒,在小學某次三天兩夜的冬季旅遊中,興致勃勃地要與黎玉分享這個、聽說大人都喜歡的「飲料」。

喝醉的紀雅心說,她想快些長大,這樣她就能早些嫁給項逸安了。

黎玉喝得微醺,已經忘了聽的當下是什麼心情,只記得她扶著爛醉的紀雅心要上浴室吐前,她已經把整個床單都給吐了一遍。忘了那時究竟是怎樣把殘局收拾乾淨的,卻默默記著了紀雅心的那一句:她想快些長大,這樣她就能早些嫁給項逸安了。

沒有特別的為什麼,她就是這樣記著了。

或者、其實真的有那個「特別的為什麼」,只是她自己也沒弄明白罷了。

紀雅心活潑大方,為人處事面面俱到,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姑娘,十歲以前,黎玉就替好多人寫過情書給她,可自從那回紀雅心醉後吐真言後,黎玉便不再接這個單了。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商人亦是。

相比於紀雅心,項逸安的為人就安靜沉穩了許多,甚至有些太過冷漠,總給人一種不好接近的錯覺。然而黎玉,亦是替好多人寫過情書給他。可是她的學業都是項逸安教的,所以不管她寫了什麼,對方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尤其,黎玉這個懶鬼,每一回還都寫一樣的。雖然他也未曾道破就是。

有一回,項逸安又收到一封告白信,不同以往,這一次並未署名,但他一瞅便知曉,又是出自黎玉的手,所以終究,他還是在某個雨過天晴的午後,忍不住在那個有斜陽灑進的樓梯轉角,攔住了那個女孩,有些好笑地問她:究竟是要多敷衍?每一回寫的都一樣。就不怕打壞了商譽麼?

且這回居然連署名都沒給填上。

說好的職業道德呢?

記得當時黎玉只是楞著眼瞅他,然後朝他笑一笑,半句回應也沒有落下,只是有些不可理喻地,趁他一時沒注意,不由分說就踢了人一腳,甩了他後奔了三兩步,又頓下來,不知哪根筋不對,又扭回頭來朝他扮了個鬼臉。

「你要是瞅膩的話,就教教我寫點別的吧。」

那年,他們十歲。

這是黎玉寫給項逸安的最後一封情書──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向來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劇中人。

只有簡單的四句話,出自張愛玲的「傾城之戀」。

沒有署名,只是因為「寫信的那個人」不願意讓他知道罷了。

她會的詩句太多了,但只要是給項逸安的,她永遠就是這簡單的四句話。

不管是那個時候,或是很多年的以後,項逸安對黎玉,除了沒轍也就只有沒轍。

他數理特別好,國文也稱得上不錯,可惜情感類的表達能力就沒有黎玉好。黎玉寫的那些或者浪漫、或者歲月靜好的情詩與字句,他通通一概是無法理解的。想來黎玉也並非全然不知,才會每回接到項逸安的單時,永遠給的都只有張愛玲的四句話,不會多也不會少。反正,說得多了他也不會懂的。

所以當時,黎玉回頭對他說的那一句「你要是瞅膩的話,就教教我寫點別的吧」,項逸安當下也只是覺得好笑。

所以,他也未曾想過,後來的自己,居然會將當時的那句話、還有那個鬼臉,惦記了往後的那麼那麼多年。

只是可惜,有些東西即使歲月洗不去,卻也會風化在時間的長河裡。

黎玉對他來說,鮮亮地像一粒明珠,落在夜幕裡就耀亮長空、落在海底就映徹深海。

然而,落在時光裡,卻翻湧起了無邊波濤。

她既驚艷了歲月,卻也沉溺了蒼海。

人都說,項逸安是個寂寥的人,相處起來又冷又涼,又惜字如金的,心思極其繁複,很難往來、也很難知曉他內心究竟真正在想些什麼,就連一路同他一起長大的紀雅心也都曾這樣說過。

可是,只有黎玉從來不這麼說。

只有黎玉知道,項逸安這個人,其實暖得就如同三月的春風,只不過是拂在了不對的路上。

黎玉說,高山雪嶺的,就算拂來的是再明媚動人的煦煦暖風,又怎能讓人輕易感受得到呢?

是啊。

高山雪嶺的,就算拂來的是再明媚動人的煦煦暖風,又怎能讓人輕易感受得到呢?

項逸安眸光微歛,低首圖畫。

一株桃花樹,生在山巔上,覆了風霜也覆了時光,凍在歲月裡就凝成粒粒分明的珠霜。春風一拂就散成氤氳水霧,隨風散去星辰裡、傾入茫茫海闊中。

其實,黎玉錯了,人生哪有走錯的路,只有不甘僅僅就此經過的沿途風景。

很多時候項逸安都會想,我們人,究竟要用多少猶疑試探的離去,才終能換得一次義無反顧的歸來?

只是可惜,有些事,也不是說等,就能等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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