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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相戀> (中)(2)

除了經商、做生意之外,他沒有其他技能,但在沈夢的家,經商手段派不上用場,她需要的是會做家務的人。歐陽燊給自己訂下三大目標:第一,學會做家務;第二,學會做菜;第三,交租給沈夢,前提是他要找到一份兼職。

他的學習能力絲毫不比沈夢差,不過一星期就把這個家打掃得井井有條,窗子跟地板抹得光可鑑人。

「怎樣?厲害吧!現在的我有值得收留的價值吧!」歐陽燊以毛巾擦汗,身上廉價的恤給濕出一大片汗印。

「我並不是需要家務助理才收留你的。不過,」她環顧纖塵不染的家,小臉仍然沒表情,卻說:「我很開心。」

「對吧!」開心的話怎不笑一下,他心裡納悶,臉上卻一片得意之色:「明天我就正式挑戰做飯!我已經找到幾個挺好的   YouTuber,他們教的菜式好像既美味又簡單……」

「我開心的原因,不是因為你把我家打掃得乾淨,而是因為你很開心。」沈夢眼裡一片澄澈,不懂她的人看了,或許覺得她冷淡,但他微妙地感覺到那兩潭澄黑藏著的柔意:「現在的你,跟那晚向我求救的你,完全不一樣。人只要找到想做的事,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會發光那樣,漂亮奪目。」她忽然朝他伸手,他怔怔的任她的指尖碰到他的臉龐,心裡一陣不知所措,合上眼,鼻樑被她揩了一下。

「髒了。」她摩搓著指頭的灰塵,說:「去洗個臉吧。我去做飯。」

……就這樣而已?他可是歐陽燊,她的初戀,她曾經那麼一心一意喜歡過的男人啊!其實現在他寄人籬下,要是她對他霸王硬上弓,為了保住生計,他也不得不從,為什麼這女人偏偏那麼老實?罷了,她老實一點才好,像沈夢這麼認真的女人,要是玩上了身,分手就很麻煩。

歐陽燊想不明白,她碰了他的鼻子而已,怎麼他整張臉熱辣辣的,耳朵又紅通通的,洗了個冷水浴才緩過來。

一定是天氣太熱。

沈夢收留他時,正值盛夏。過了三個月,入秋了,她還是規規矩矩的,沒動他半分。他當然抱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嚴守「河水不犯井水」的信條。這期間,他初步掌握了廚藝,盡管做出來的菜遠不及她的手藝,至少也是能吃的程度。此外,他憑著實力,找到一分翻譯商業文件的兼職,能在家裡辦公,即日發薪。他有能力給沈夢交租,不再是白吃白住的小白臉或蛀米蟲。他第一次交租,沈夢不願收,他洩氣了:「這是我第一次真正自己賺的錢,不是老頭子給我發的薪水。」跟他的家世完全無關,對方只是欣賞他的商業知識及語文能力,付給他合理的報酬。

「……」沈夢想了一下:「你愛吃日本料理嗎?」

「喜歡啊。」這是什麼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沈夢收了錢,抓他到一間專賣進口食材的超市,買了昂貴的日本和牛、松茸、大蝦、帆立貝,將他的租金花光光。在他回神過來,見到一桌子的奢華和風大餐,生平第一次感到「肉赤」:這可是他熬了幾個夜晚、辛苦譯文件的錢啊,譯一個字才賺不夠一塊錢……用來買衣服,穿個一年半載不好嗎?她不是肖想著某個法國廚具品牌嗎?拿這個錢去買一套廚具不好嗎?能用個數年啊。

拿來買吃的,吃進肚裡一時爽,然後就沒有紀念價值了。

一雙微垂的桃花眼幽怨地瞧著她,沈夢大吃大喝,把烤得八成熟的帆立貝放到他面前的盤子:「怎麼還不吃?」

「……」吃過無數高級料理的他說不出,他捨不得吃。太窩囊了。沈夢似乎明白他的想法,說:「錢沒有不見了,只是變成你喜歡的味道跟形狀。」

她看他還是不吃,遂走到他身邊,拿他的刀叉切了一口牛排,塞到他嘴裡,他才被逼嚼著充滿油花的肉:「……好吃……」他有多久沒吃過高級食材了,忽然雙眼一熱。

「這是用你親手賺來的錢買的,當然美味。」她回到自己的座位,繼續埋頭吃,「要不是你來到我家,硬是要我收租,我才不會捨得買這麼貴的東西。」

「……到底你當初為什麼要收留我?因為同情嗎?」他心底裡好像期待某個答案,可是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他想聽到什麼答案。

「你向我求救。」

「那、那麼如果不是我,而是別人呢?你也會收留他嗎?」歐陽燊沒意識到,自己問出類近「我跟你媽媽同時掉進海裡,你要救誰」之類的問題。

「要是芝芝她們向我求救,那我當然會收留。」她們是她中學時代以來的摯友。

「不是說女人!我是說……若是其他男人的話,你也會這樣收留他嗎?」他雙眼緊鎖著她總是淡然的臉,她想了一陣,說:「要視乎情況。我當然不收留陌生人或者危險的男人。」

「如果對方像我一樣長得那麼帥?」他不覺得自己臉皮厚,這是事實。

「危險的話就不收留。」

「如果那男人像我一樣,是個不對你動手的君子呢?」

「要是他不危險的話……」

他急急說:「怎可能不危險!除非是個男同志,不然男人跟一個姿色不錯的年輕女人住在同一個房子,怎可能一直保持純友誼關係!我告訴你,天底下沒有不危險的男人——我這種千帆過盡的除外,所以除了我之外,你不能收留別的男人,他們全都是有大灰狼潛質的危險人物,懂嗎!」

沈夢默默地想了一陣子,才說:「等你找到一個像你一樣,因為誤交偏執狂女友而弄到幾乎身敗名裂、同時長得很帥又千帆過盡像君子一樣的男人,你再問我會不會收留他吧。」

「……你……!!!!!」

這個女人到底懂不懂?像這種時候,他一個長相俊美的富二代落難了,只要待他好好的,來個欲擒故縱,表面上不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實際上則是以退為進引他淪陷了,她再坦率地說喜歡他、只因為是他才收留了、絕不會幫助他以外的男人,那他豈不是會對她死心塌地、非她不可了麼?

幸、幸好沈夢這個女人比較遲鈍,不懂這一招,不然他一輩子就栽在這個女人手上了。要知道,她出身平凡,長相不特別美豔,也就是長得清秀又耐看,身子纖瘦得來富有曲線;也就是穿著銀行制服及黑絲襪高跟鞋時、有種惹人蹂躪的禁慾美感;也就是一臉的沒表情,可是相處久了也能慢慢感覺出她的情緒,因而令他有種沾沾自喜的滿足感;也就是跟他劃清界線、沒有半點曖昧,反而勾起他跨越界線的冒險精神;也就是……

不不不,哪來這麼多「也就是」!說到底,沈夢這個女人太煩了,都不按章法出牌。他私下跟弟弟聯絡,歐陽鑑好笑說:「哪個『沈夢』啊?你要是不說,我都忘了有這一號人物存在。老哥你為了生存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居然向這麼認真的女人求救。」

「……別說了,還不是因為你小子親眼看著我死,我才淪落到這個地步。」歐陽燊明白父親有多狠,對於弟弟沒有接濟他一事,心裡也沒太大怨念。

「怎樣?你在那女人的家寄居三個月,每晚以身相許嗎?」

「我只是負責做飯跟做家務,而且我可不是寄生蟲,現在有收入了!」

「哦?那女的居然沒有爬上你的沙發床?該不會連吻也沒吻過吧?現在的女人這麼純情的嗎?」歐陽鑑說:「那不正合你意。你就是不喜歡被認真的女人纏上,大學時代才甩掉人家。對方跟你住了三個月都沒發生什麼的話,就真的不會發生什麼了,安心吧。」

這句話有如一把利刃,狠狠捅到歐陽燊的心坎裡。

「沒發生什麼,是因為你老哥我沒有主動出擊。沈夢是個沒戀愛經驗的女人,要是沒有男人做主動的話,她哪敢造次。所以,我們沒生什麼,不是因為她不想,而是她不敢。」

「……哦。那麼,既然你也不想跟她發生什麼,她不敢的話,那就最好不過,到底有什麼問題?」

「……」沒有問題,只是他有點不甘心:「那就是說,你也認同她不是不想跟我發生什麼,只是她情竇初開,所以才不敢,對吧!」

歐陽鑑以尾指挖了挖耳朵:「好吧,她跟你在一起時,有沒有臉紅?」

「沈夢是個臉癱,你不能用看待一般女人的準則來衡量她。即使發薪了、能去買她最愛的蛋糕跟法式甜點,她也不會笑一下,表情淡淡的,但是站在她身邊的話,能感受到一種快樂的氛圍,好像有許多小花花從她身上飄出來那樣。她本來就沒表情,哪怕害羞了,也不可能臉紅。」

「……那麼你們有過什麼肢體接觸?她會主動碰你嗎?」

「我也說過,沈夢沒有戀愛經驗,沒男人做主動的話,她不會敢對男人做些什麼。可是她偶爾會碰我:比如我做家務後,出了一身一臉的汗,她會拿毛巾按著我的臉,叫我擦汗;我吃飯沒擦嘴,她會拈起我嘴角的飯粒;最過分是三個月之前,我做完家務後,她碰我的鼻子、說有塵,其實哪有這麼多塵,怕是她借故碰我的藉口……喂、喂?你在聽嗎?」

歐陽燊沒發現,他說不夠一半,弟弟就掛線了。這小子遊走花叢的經驗沒他那麼多,終究不及他明察秋毫。經他剛才的分析,他也理清了沈夢的心思:這女人不可能收留一個不喜歡的男人,或者她仍未忘記大學時代的不快,才不敢向他開綠燈,因此默默等他出手。跟她同居三個多月了,歐陽燊認可,她確實是個相當正派的女人,理性而成熟,斷斷不可能做出像那偏執前女友會做的事。就當作報答,他決定給她一些信號,等她明白,她……

他默許,她能對他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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