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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似人妖物之章-痕跡

《群魔跋扈》第三章:似人妖物之章-痕跡

      行駛中的公車宛如移動烤箱,空調絲毫無法抵抗車內的悶熱,造成這一切的元凶——太陽高掛於天上,透過熱度展現出強烈的自我主張。靜不下來的我握緊扶手,手心滲出些許汗水。

      熱固然是熱,但我之所以會產生手汗的主因並不全然是氣溫的錯,緊張的心情也是要素之一,是的,我對我的行動感到緊張。

      因為無論拿什麼冠冕堂皇的藉口,接下來我要私闖別人家的行為終究不會改變。我正搭車前往小玲先前與阿尹同居的公寓,出發的時間是下午兩點,距離沒有特別遠,因此我選擇搭乘公車前往。

      「呼……」只是確認而已,確認小玲原本的住處有無異常的跡象,我希望我什麼都不會發現,我希望這次的事件與超常現象沾不上邊。

      祈禱之餘,我已下了公車,視線定在小玲之前承租的公寓上,公車離去的引擎聲似乎比平常還大,猶如預示著某種不安,但我清楚這不過是我的心理作用。

      公車那一去不返的轟隆聲象徵常識的離去……又想到這些有的沒的,所以說心理作用真令人討厭。

      深呼吸的我重新調整背包位置,以最自然的步伐繞入街道中,穿過一條垃圾車都未必能順利通過的狹窄巷弄,抵達小玲的公寓門前。這棟公寓從外表看來已經很舊了,掉漆的生鏽鐵製大門歷盡滄桑,可惜我沒有閒情逸致來評論這扇破門的外表。

      我形跡可疑的張望四周,再三確認四下無人後,便迅速從口袋抽出在這種情況最值得信賴的神兵利器——螺絲起子與開鎖用鐵絲,所謂開鎖用鐵絲乍看之下就像彎七扭八的無用垃圾,實際上這東西可厲害了。

      國中時,我就會把上鎖的教室用這種鐵絲甚至是別針來打開,雖然同學對此感到佩服,但老實說並不是很困難的技術,而那陣子的自己則因為沉浸在同學的依賴中而熟悉了這項技術……直到有次教室門鎖的內部零件被我不小心弄壞,我才停止這種行為。

      因此只要眼前的門鎖構造不是太先進或複雜,我想憑這點小技巧就可以通關了,而根據我的判斷,我絕對有辦法打開這扇陳舊的大門。

      「……咦?」

      可是,我的這項技術並沒有派上用場。

      並不是因為打不開,而是因為大門本來就沒有好好關上,僅僅只是稍稍卡著。

      也好,這一定是因為我很幸運吧!話不多說,我迅速進入公寓內,並把大門重新關上。這棟公寓並沒有電梯,只有陰暗的樓梯間,樓梯間非常涼爽,外頭的熱度並沒有侵襲此處,舒適的溫度大大提升了我的精神。

      以一步跨兩階的方式爬上三樓後,面對小玲舊家的鐵門,我知道挑戰這才正式開始。

      按常識而論,要進入上鎖的公寓住處有好幾種方法。

      第一種:拿正牌鑰匙打開門鎖,當然我沒有從小玲身上偷取正牌鑰匙的打算,因為這方法很容易在短時間內被小玲發現,所以不採用。

      第二種:找鎖匠來開鎖,不過這方面我全無經驗,找鎖匠打開別人家真的沒問題嗎?會不會被要求出示證明?會不會留下麻煩的紀錄?不清楚所以不採用。

      第三種:別把思緒全部集中在「如何突破門鎖」,去想想除了正門外的侵入方式。很遺憾這不是一樓的平房,沒有窗戶可以輕易突破,而除了正門以外的入口只剩下陽台,假設要從陽台進入屋內,只有從頂樓設法攀下或拿繩具釣下才辦得到,可是自己既沒有那種技術也沒有工具。反之,從一樓架梯子也無法抵達三樓的高度,至於爬上三樓一樣是以自己的能力辦不到。

      果然只能靠自己的開鎖道具試試看。自己從沒開過住家的門鎖,不知道行不行得通?掛著一個大問號,我戰戰兢兢地拿出開鎖鐵絲。

      一旦感受到門鎖內的合葉或釘子彈開的瞬間,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內心動搖之餘,我的左手已搭在門把上,右手謹慎地對著鎖孔探出鐵絲,「啊,指紋……」門把已留下了我的指紋,我稍稍替我輕率的舉止感到後悔。

      忽然間,「嘖!」我嚇到整個人差點彈起來。

      因為本該沒有人在的屋內,竟傳出翻動物品的聲響!

      而且我察覺到,門沒鎖。

      或者說,門鎖被早一步打開了。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冷汗漸漸冒出,怎麼會這樣?該怎麼辦?裡面的人是小偷嗎?我的運氣也太糟了吧!為什麼好死不死會碰上這種情況?

      還好我沒有馬上把門打開,現在撤退還來得及,沒辦法了!我可沒自信能擒拿犯人,報警又會讓事情複雜化,因此暫時迴避才是上策。

      當我打定主意要先離開時,冷不防地聽見屋內似乎傳出微弱的人聲,難道裡頭的小偷不止一人?此外我更在意,我是不是聽見了認識的聲音?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把耳朵貼上門板,只聽一下子就好,我在內心嚴厲的勸戒自己不能久留,我只是想稍微聽聽裡頭的人在討論什麼……

      「……都沒有,妳怎麼看?」

      前半句話沒聽見,後面的部分我倒是聽懂了,然而問題不在這裡,而在於——我認得這聲音!

      認錯的機率很低,那懶散無比的聲線我只能想到一人。

      是他的話,如果是他的話,任何超常事件都可以輕鬆解決吧!

      ——於是,我鼓起勇氣,帶著期待地扭開門把,大力將門打開。

      映入眼簾的那道身影站在客廳中,「你……你是那時候的……」我就知道自己沒有認錯!由於太過興奮,一時之間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與他四目相接,「嗯?那個啦,你來幹什麼?」他無精打采的模樣簡直與上個月一模一樣。

      他沒有說過他的名字,站在客廳中央的他一頭黑色亂髮,半睜雙眼之下的黑眼圈有些明顯,臉色也稱不上很好,整體像是三天沒睡似的。他穿著寬大的連帽上衣與牛仔褲,雙手放在連帽上衣的口袋內,頸部則圍著一條黑色圍巾。

      天氣應該很熱才對,那條黑圍巾怎麼看都很多餘,光看就感覺受不了。仔細想想,我似乎沒看過這傢伙把圍巾拿下。

      沒有錯,這個奇怪的傢伙就是在一個月前,替我解決超常現象的人,如果沒有他,我可能在上個月就要成為失蹤人口了吧!

      「呃,這個問題我也很想問問你……」我反手帶上門,雖說我覺得在這種時候遇見他很幸運,可是被他那樣一問我這才猛然想到: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樣啊,那你知道私闖民宅是犯法的吧?」他迴避掉我的問題後,再次提出直擊我痛處的問號。我也不是喜歡才闖進來啊!

      「等、等等!這麼說的話,你不也一樣嗎?」我忍不住反駁。

      「這樣啊,說得也是。」他聳聳肩,將話鋒一轉,「那個什麼,你很想介入這類事情嗎?明明上個月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卻還是想繼續深入這些事情?會死的哦,你再不回頭的話必死無疑。」

      他如黑洞般的雙眸彷彿看穿了我的來意,淡淡道出令我寒毛倒豎的預言。

      但是。

      「換句話說,這次發生的失蹤也是……」我撇開不祥的預感,抓住他話中的重點,沒錯,他這麼說就等於承認阿尹的失蹤不是普通的事件了!

      「失蹤?這樣啊,錯得離譜呢……真麻煩,我說出來也無妨啦,被你誤認為失蹤的那位前任房客——是被殺死的哦。」他若無其事的說出驚人的事實。

      慢著,等一下?這、這傢伙在說什麼?

      他的意思我遲了半秒才理解,「被……殺死?」我不禁倒吸一口氣。

      這出乎意料的詞彙害我肩頸僵硬,一股惡寒爬上我的背脊。

      殺死。比起失蹤還要糟上好幾倍,完全就是危險的最高級別代名詞。

      「嗯,這回不是失蹤,而是殺死,」他雙手插在連帽上衣的口袋內,「這次的罪魁禍首與上個月你所經歷的類型截然不同,對手擁有獨立自主的思考能力,而且其內在盈滿惡意,雖是人型卻毫無人性。」

      聽起來就像手持狼牙棒、身上圍著獸皮大衣,外加頭頂長出兩根角的壯碩怪物呢。不妙啊,假設碰上這種東西,別提反抗了,我百分之兩百會在三十秒內被幹掉。

      「你確定?那小玲呢?小玲會不會有危險?啊,小玲就是前任房客的同居人,已經搬走了,她、她會不會再遇到危險?」我急忙追問,對我而言,確認這點比什麼都重要。

      沒想到我才說完,他就像聽見天大的笑話般,「小玲?啊啊,她啊……會不會遇到危險呢?如果只回答這個問題,那我只能回答會了吧。那是不可避免的。」嘴角上揚的他繞了一圈回答我,我第一次看見他露出笑意,我有說什麼幽默的話嗎?

      被他斷言後,我的心情沉重了起來,我多少能感受到他的答覆語帶保留,不知道在玩什麼文字遊戲,可是那些都不重要,因為他已毫不猶疑的確定小玲會有危險——我相信眼前的他不會信口開河。

      「那你有打算……解決這次的事情嗎?」我很怕得到否定的答案,要是那樣就只能厚著臉皮請他幫忙了。

      「會哦。」他朝我走來,「不過,即使我出手,你依然正在一頭栽進很不妙的事態。」拍了拍我的肩膀後,便與我錯身,打開客廳的大門打算就此離去。

      他親自出馬,那多半就沒有我出場的餘地了。我因此鬆出口氣。

      「別擔心,我有自覺。」我轉身面對踏出門外的他,「對了,要怎麼稱呼你?」

      「可以叫我阿傷,」他保持背對我的姿勢回首望來,眼神就像看著無機物般,「但是我誠心希望我們不會再見,並不是我討厭你哦,只是我認為你這種傢伙與我扯上關係,只會得到不幸而已。」

      「不,我覺得能遇見你很幸運啊!」對於那自嘲的說法,我報以發自內心的開朗笑容,儘管不清楚阿傷到底是何方神聖,但我覺得他的為人還算不錯。

      「這樣啊,」這三個字好像是他的口頭禪,他已經說過很多次,「忘了告訴你,我來此處的理由與你有微妙的不同哦,我是來尋找『事發』的痕跡。」接著,他面不改色的從口袋抽出一把像是……像是黑色梳子的條狀物,扔來。

      差點來不及接下那東西的我顯得有些手忙腳亂,「折刀?」看清楚這是一把黑色的戰術消光折刀後,我對阿傷投以困惑的目光。

      「送你了,會用吧?勸你隨身帶著,以防萬一。」他邁步離去,「浴室應該有能嚇阻你的真相,建議你去認真找找看。」從樓梯間傳來的這句話帶著回音,是我與他在今天最後的交談。

      浴室嗎……我把客廳大門關好後,將那柄沉甸甸的黑色折刀收進口袋。

      當晚十點,我無所事事的躺在自己床上胡思亂想。

      來談談下午的事吧!那時我聽從阿傷的建議,把小玲家的浴室從頭到尾仔細的觀察了好幾遍,我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如此認真的審視廁所。

      剛開始,我發現那間浴室清潔劑的氣味異常濃烈,並且在不顯眼的角落磁磚縫隙間,有些鏽色的汙漬。經過我的再三確認,除了這兩點外,那間浴室沒有發現任何不尋常的地方。

      「阿傷是弄錯了嗎?沒什麼特別的啊……」記得當時我還曾經與鐵鏽色的些微汙漬互瞪,望著那些看似沒什麼的髒汙,「被殺害」一詞不知怎的浮現於內心。

      阿尹是被殺害的。肯定是因為那鐵鏽色很像血跡,我才會聯想到那駭人的事實吧!

      緊接著,不知道該說是靈感還是命運,我冒出了個荒謬的想法——該不會這些磁磚縫隙間的鐵鏽色汙漬,不是別的,正是殘留下來無法清除的血污?

      我一度對自己的這些想法感到好笑,即使如此,內心深處仍難以釋懷。

      萬一這真是血跡,那殺害阿尹的現場豈不就是這裡?

      思及至此,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意如電流般竄過背脊。

      夠了,停止吧,別做這種多餘的臆測!我有這麼想過,可是卻止不住思考——假定這是阿尹的血跡、此處是殺人現場,那就代表殺人兇手曾經費一大番功夫在這裡進行事後處理。事實上如果不是我聯想到「被殺害」這詞,我也不會對浴室的這點汙漬起疑吧!因此兇手的事後處理可謂逼近完美。

      那麼,阿傷想要給我看的是什麼呢?我猜,他應該是想透過某些證據告訴我「這裡就是殺人現場」吧?是的,要是如此我確實會受到不小的衝擊。於是我開始思考,這間被假定為殺人現場的浴室,究竟會在什麼地方留下確鑿的證據?

      隨後,重新掃視這間浴室的我,目光停在衛浴設備上。我想到了。

      雖不清楚處理血跡的詳細方式,然而殺人兇手選定浴室作為行兇地點,八成就是看準在這裡下手最好進行清理吧!而說到清理,答案就自然浮現了。

      ——是排水蓋。

      我二話不說對浴室的排水蓋伸出手,將之掀起,並用左手拿出手機調整到手電筒的模式,照亮排水蓋內側。

      「嘖……!」天旋地轉的錯覺與嘔吐的慾望集結成聯合軍,朝向我的意識大舉攻來。答案赤裸裸的被我收進眼底。

      殺人兇手只顧表面,忘了處理這部分。

      暗紅色血塊與脂肪黏在排水孔內,至於排水蓋則不知何時被我摔到角落去,恐怖的惡臭蓋過清潔劑的氣味,從排水孔內傳出。我別開目光,胃液翻騰。

      「咕……噁……」一面乾嘔一面緩緩起身,錯不了、錯不了!這間浴室就是殺人現場!而且據阿傷所稱,殺人者並非人類!

      回想中斷。

      「真糟糕啊,混帳。」我躺在床上光是回憶,就又開始覺得胃不舒服。阿傷所要給我見識的東西,著實震懾到我了,後來我簡直是用逃的回來。

      與那種殺人鬼交手我可敬謝不敏。

      早點睡吧,別再想這些了。

      希望小玲能夠平安,阿傷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吧?

      「嗯?」我整個人頓了一拍,不、不會吧……阿傷那傢伙……

      這下糟糕了。直到此時,我才理解事情的嚴重性,睡意即刻被沖散。

      是呀!那傢伙是說他會處理掉殺人鬼,但並沒有保證會保護小玲啊!這也就算了,可是在此之前,他甚至還斷言過「小玲會遇上危險」!

      這代表什麼?多半是指他絲毫沒有要管小玲的打算吧!或許是因為應付殺人鬼就忙不過來了,也或許是出自其他原因,但無論如何他不會去保護小玲這點是不會變的!可是不能怪他,他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他肯介入就謝天謝地了。

      而他交給我黑色折刀的用意,除了自我防衛以外,搞不好就是要我在他把事情解決以前,讓我自己去好好保護小玲。越想越覺得是如此。

      「結果,我還是有可能會與危險擦身嗎?」他說過這把刀是給我自保,這不就是他認為我也會出事嗎……真是的,他幹嘛不當面說清楚呢?

      不過,我又不可能整天與小玲黏在一起,要交給我來保護實在說不過去,當我煩惱沒辦法守在小玲身邊時,擺在床頭上的手機忽然大肆作響!劃破房內寂靜的鈴聲差點把我嚇到彈起身。

      這點程度就被嚇到,我大概是快被今天這些事情弄到神經衰弱了。

      將手機從床頭取下,赫然發現手機螢幕上顯示的號碼是小玲。

      「喂?」趕緊按下接聽後,我差點把「妳沒事吧」四個字衝口而出。冷靜啊我。

      「安安呀文豪!」她故意使用網路上她常用的招呼用語,「那個……今天謝謝你噢,我覺得自己好多了。」從手機傳出的聲音聽起來的確很精神。

      「哈!說什麼謝謝啊,都認識多久了?」我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至少她現在還好好的,「明天是週日,妳就好好放鬆吧。」

      「何止明天,我星期一也沒課呦!」她笑著說道,不過那笑聲聽來似乎有些虛偽,這應該是她強顏歡笑的語氣吧?

      「別這麼亢奮啦,早點睡吧,妳別想太多喔。」這也是為她好,今天對她來說發生太多事情了,再怎麼裝出開朗的樣子也掩蓋不住悲傷,所以讓她早點休息才是最好的。

      在她連笑聲都顯得悲傷的時機,繼續聊我想就不太好了,我知道小玲不是那種能透過聊天來舒緩心情的類型,根據我的認識,她在遇到挫折的時候更喜歡自己窩著。

      「等等等等等!人家還沒說到重點耶!」她慌慌張張地阻止我掛斷,「文豪,明天你可以陪我出來嗎?」

      咦?真的嗎?我聞言不禁一愣,「我沒問題啊,那明天我們就去玩個痛快吧!」隨即答應她。

      這確實是很好的放鬆方式,況且如此一來我就能夠在她身邊保護她了,明天有一整天的時間,希望阿傷能在明天把事情解決掉。

      「說好了噢!那我們明天早上十點整……」她說了一遍時間地點後,「遲到的人要付午餐錢呦!呼嘻嘻,希望我們都不要遲到!明天見!」

      「知道了,再見!」

      切斷通話後,我把手機重新放回床頭上,期待著明日的到來。

      ——如果我能夠預知未來,說不定就不會這麼期待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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