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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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煩躁的電子鬧鈴聲在室內不斷重複環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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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修時翻過身用枕頭蓋住後腦勺,試圖降低無機質電子音對耳膜所造成的不適,打算就這樣維持同個姿勢直到鈴聲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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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惱人的鬧鈴彷彿必須將賴床的主人叫起似的,死不罷休的提高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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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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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無可忍的他伸出手在頭頂來回摸索,在粗魯地碰倒許多物品之後,才總算把擾人清夢的元兇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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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鬧鈴吵醒的司修時緩緩睜開雙眼,全身無力的望著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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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是早晨,但是因為房間裡唯一的一扇窗戶被隔壁建築物擋住,因此看起來還是跟深夜沒什麼兩樣,從室內的各個角落還能聞到潮濕所散發出來的陣陣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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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對於生活在這裡已久的司修時而言早就習以為常,所以也沒什麼好值得抱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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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撐起身體,坐在床上用惺忪的睡眼環顧了一下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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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睡覺所保留的小小空間外,周圍全是任意堆置的雜物。漫畫、雜誌散落在各處,地上還擺著許多空的泡麵碗和飲料罐,連昨天晚上使用過的電腦螢幕到現在也都還維持著開啟的狀態,在對面的書桌上亮著微弱的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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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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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修時伸了伸懶腰,將擋在面前的雜物推開,然後走到了房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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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號,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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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個讓辛苦工作一星期的人們放鬆休息的日子,同時也是暑假的最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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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說在這樣的日子裡應該把握時光,盡情的大玩特玩,然而對於司修時來講,這只不過是一個相當愚蠢且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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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因為父母過世,沒有兄弟姊妹或親戚的司修時為了能夠維持生活,不論上學日或是放假都必須出外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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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昨晚突然接到有任務的消息,所以今天不得不去公司一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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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修時揉著迷糊的睡眼,打開了房間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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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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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看到客廳地上堆滿各式瓶罐,如同被颱風尾掃過般凌亂不堪後,他卻突然有股想要再關上門重新躲回被窩裡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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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應該又要花不少時間打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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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修時咕噥一聲,厭煩地搔了搔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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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自己每天都忙於工作以及生活上的各種事物,因此都沒什麼時間能夠好好的整理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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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沒想到居然會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變得這麼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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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本來還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小隙縫,在沒有察覺的狀況下一點一點的剝落,等到真正回過神時才發現已經變成一個清晰可見的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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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習慣而顯得容易忽略吧?他再次瞥了一眼滿堆雜物的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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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等之後有時間再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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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一個毫無責任感可言的決定後,司修時又「哈啊——」地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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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打開門,走進房間隔壁的浴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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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樸的小浴室裡除了單人浴缸、洗手台及馬桶這些衛浴設備外,還有一面鏡子和一個掛衣服用的不鏽鋼掛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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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自己家是個坪數超小的套房,基本的配備可是一樣也沒有少,而且採光和通風也稱得上良好。所謂的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儘管有點壅擠,但住起來還算是相當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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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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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浴室門口的司修時不禁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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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浴室水氣過於濕重的關係,室內充斥著讓人不舒服的悶熱氣息,尤其現在又是夏季,使得皮膚黏膩的感覺更為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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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修時伸手推開了浴室的窗戶,宛如算好時機點,這時一股微風順著窗口吹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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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果然還是有開窗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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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這樣說好像有點自吹自擂,不過司修時覺得像這裡一樣便宜又舒適的屋子,整個城市找不到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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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了一會兒晨風解除皮膚上的黏膩感後,司修時淺淺吐出肺裡潮濕的空氣,然後拿起擺在洗手台上的漱口杯,此刻嵌在白色磁磚上的鏡子也一併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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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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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面中清楚地映著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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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瀏海無精打采的垂盪在額間。銀白色的髮絲之間,一雙如同死魚般掛著黑眼圈的眼眸,正用著兇狠的目光瞪視著他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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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皮膚雖然不像病患般毫無血色,卻也同樣呈現一副沒有活力的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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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整體看起來就是散發出一種「最好不要接近」的危險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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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鏡中的這副模樣,司修時不自覺的露出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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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同樣的的容貌他都已經看到感覺有點膩了,不過總覺得還是不怎麼喜歡。有時候走在路上甚至還會不小心把年紀較小的孩子嚇哭,實在是教他很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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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換個髮型會比較好——司修時叼著牙刷的同時這麼心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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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一樣固定轉到新聞頻道。簡單梳洗完畢後,司修時按照平常的習慣來到客廳,在鬆軟的小沙發上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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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沙發和茶几外,視野可及之處幾乎都有雜物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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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就是獨居大叔住宅的標準模範!」以前來自己家拜訪一次的青梅竹馬曾經這麼評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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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易拉罐的拉環,咕嚕咕嚕將過分甜膩的咖啡送進胃裡,濃郁的咖啡香與奶味充斥口腔,頓時令人感到精神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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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修時順便打開一旁的紙袋,從裡頭抽出切成薄片的白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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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添加任何調味醬料的乾麵包已經失去原本的鬆軟,吃起來又乾又硬,必須咀嚼好一番功夫才能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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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普通人來說或許這是相當粗糙的食物,不過由於價格比其他種類的食品低上許多,而且容易獲得飽足感,因此司修時並不討厭這種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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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下一則新聞,尤珮理達重工日前首次展出了全新的自動採集機器人偶,根據他們的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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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畫面上主播以清晰的口吻播報今日新聞,後方的虛擬屏幕切換成了最新機械的性能分析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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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不怎麼關注新聞時事的司修時很難得的停下了轉台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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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的採集機器人嗎?司修時眼神沒有從螢幕上移開,在口中低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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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今三十七年前,人類人口終於突破了九十億,達到地球上的最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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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口爆炸的影響之下,資源逐漸枯竭,氣候也產生了極端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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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海嘯、乾旱等自然災害陸續變得頻繁,還有一連串因為全球暖化造成海水上升使得土地面積縮小等問題。過多的垃圾造成地表嚴重汙染,河川也因含有高重金屬而變得混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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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傳染病、有毒物質侵襲全球,人類很快便失去生物霸主的地位,短短幾年便喪失了近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口,堪稱是噩夢的黑暗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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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人類滅絕,當時世界各國動用僅存的所有物資,打造出一種被世人稱為『伊甸園』的巨型浮空島嶼,來供人類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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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二零五八年人類實施了『居住地遷移計畫』,又稱『最後樂園計畫』將剩餘的人類全數遷移到位在離地表約八千公尺高空的人造島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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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司修時目前所居住的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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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機器人取代也只是遲早的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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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修時滿臉無奈的發出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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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算遷徙到了新環境,資源短缺的問題依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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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夠補足資源方面的問題,人類開始改以回收地表的可用廢棄物進行再製造,並且研發各種新技術以及設備,甚至還訂定出相關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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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了七年後的現今,資源回收已經變成可以說是相當普遍且熱門的行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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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民營公司的回收小隊負責採集,然後再由政府機關從回收的廢棄物中提煉原料,轉賣給各種產業,大致上這就是目前最常見的合作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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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在物資與原料還不夠充足的現在,基本上全部都還是依靠人力採集為主,只是在不久的將來恐怕就會開始改以機器人取代人力吧。事實上如今已經有不少行業逐漸改成使用機器人從事生產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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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將採集小隊全部換成不需人力操控的自動機器人,如此一來便會出現大量的失業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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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司修時本人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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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屆時應該不至於沒有工作,但未來的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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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在這裡多想也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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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修時一口塞進剩餘的麵包,同時按下遙控器的電源鍵將電視關閉。他走向一旁的角落,從堆滿高中課本的雜物堆中拎起墨綠色的側背式工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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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明明是非工作日卻還必須去上班……得好好和社長討論有關員工福利的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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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手裡沾滿汙漬的工具袋,司修時的心底突然萌生一股想蹺班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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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公司的人手本來就不多,要是連自己都沒出現的話恐怕會造成不小的困擾,搞不好還會因此被自己的青梅竹馬臭罵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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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最近存款數字也不怎麼樂觀,如果再不快一點補充帳戶餘額,那麼下個月可就不只是早餐得吃乾麵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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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還是老實的去工作吧。打消蹺班念頭的司修時走到大門前握住門把,然後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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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在書包外側的金屬工具因搖晃而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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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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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著空無一人的家裡道別,司修時的身影消失在油漆斑駁的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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