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cZRrdPYpB4zAWhNvj7tQDugmkbV8JGnXFyOEo2Lf
誒？多洛莉絲脫口而出的話跟我想象的怎麼不太一樣？瑪利亞和孩子們都傻愣著看向多洛莉絲，說話的多洛莉絲自己竟也愣住了。這不對，話是她說的，她在驚訝什麼呢？這不對，不是要她道歉，是要瑪利亞向她道歉啊。這不對，我在這瞎琢磨什麼呢，我該開口對多洛莉絲說啊。
9nOMCapZFIoV810fu3Sw7LNKBlJ2hmx4TXkAsbjd
「多洛莉絲，你說什麼呢？不是讓你道歉，是讓瑪利亞向你道歉！」
0LRlQSkOa72eVCsyt9MNKiI5dbJ3TBgW6hY4nj1F
多洛莉絲竟不知所措地看著我。
dzNgOlk4y0Fs8fo59xm6taeUKhZWGMPYwu1ETDqB
「多洛莉絲，你聽懂我說話嗎？」
432TmydzIkQDbXg7nFP0L5axvB1NYSJCV8cEhtps
她微微張開了嘴，卻沒說出一個字。
jskevSQi5Zm48hIBpCMTArxgfWLwKuy2U6aR1YFH
「對她說，你冒犯我了，我希望你向我道歉。」
WzbO2eqpJ4RLA9jgxYIawKdHQ63UyZPu0S8VGfl7
我試著給她做了示範。
XZI3FAgLstQ6nc4GNx2VS58BmWMUCRf1riYuhDdq
「試著說出口吧，加油。」
Ln1INimZz0xtX5VAk7KoaDsqTOFRHduMP4Bpcb29
多洛莉絲點點頭。
PwjBJLqTRZDU4G0oxW5FukKaSV6MmINd2AOYXQ8H
「你…」「我不認為你有什麼需要對我說對不起的。」
L9FmtN1scUbZRXaOKQy5YMhxnTE6Wopfj3ISDgvJ
多洛莉絲好不容易開口，卻被瑪利亞打斷了。
EnUvLge4GuCzF1rQ06BRTsOqtwV8HW2XkfD7PSIK
「倒是我一直以來總是惹你生氣，真是對不起呢。」瑪利亞笑著說，邊用叉子往多洛莉絲嘴邊送去一口蛋糕。
HRISb0umlt3PqnsKENMiv8xU6aXTCk9Z4gop2Bry
看來多洛莉絲在有驚無險的狀況下完成了第一步，雖說這句對不起來得有些微妙，但總算是成功了，我替她鬆了一口氣。不知多洛莉絲是否懷有憤怒的情緒，要是消除的話就太好了，她現在已經不會不快樂了。
1daEO8jYt3bUIXNx4nLVyZRwWsigk9m7GvfF2HKB
「多洛莉絲，你現在覺得憤怒嗎？」我迫不及待想知道結果。
5T6feKkIB7XwmvWCuHA4jRyEanVMQ8UFl9OpsYqJ
「……沒有，沒什麼值得生氣的。」她邊咀嚼邊說。
RzfbwyjT3xFok7g6iDa4uE8XO9pMqQ1tsZH0d2hv
這樣看來，事情往好的方面進行了。待她把蛋糕吃完就該進行第二步了。
n6fK4XzBlL32obDcOHhY8GTw7tksV90yuPRQECSM
qhWLHDSUPZyjik0XMeNbm4oJxnlv7a8KIBtg95Qw
「接下來是憎惡的情緒。人們因為不滿意某部分的自己，所以會憎惡某部分的別人。人們通過厭惡和指責別人，來暫時扔掉自己不滿意的部分，並把這些部分投射到別人身上，自己則保持想象中的完美。由於對自己不滿意，人們見不得別人的成就，因為別人的成就會引起人們不滿意自己，因此而更加憎惡。」我把抄下來的資料一字不漏地念給多洛莉絲聽。
Prum6A9e5NCOpSlVYbqTWxQj7K403MkzDhXZJi1w
「所以，多洛莉絲要做的是，讓瑪利亞低於你，讓你感受到你比她更有成就。我想好了，就讓她為你服務。」
jVYLGIFSlPkuW392TyM5b16geno07NwRKEa4dxvp
「那我該怎麼做？」多洛莉絲剛問完，瑪利亞用紙巾給她擦嘴。好險，為了避免瑪利亞聽見多洛莉絲和我說的話，我等她擦好再回話。
bZqrpYyAMKLHxh8P2gde7NGUJwsFRkTE6Bfja4nI
「你覺得身上有哪個部位比較酸痛或不舒服嗎？」
OfbE0QmPk7v2WlxThe4X3r9YZKw5iLIVRn1DCN8c
「……肩膀吧，還有腿。」
kZ9SH18gpXCcuNjULE2AoBQR4GKMbr6xmaYqJyhT
「那就讓她給你捶捶肩、捏捏腿吧。你要是不好意思說，就像這樣……捶捶自己的肩，按按自己的腿，她看見了就會了解的。」我抓起多洛莉絲的右手，讓她碰著瑪利亞，再抓起另一手讓她往自己肩上拍一拍。
RO2oX50dTK6kD3GnSJ4VmWPaNCHxv7EFgwpziqr1
前年冬天，我看見萊特先生坐在暖爐前，時不時總是會捶自己的腿，於是主動問了他，給他按摩腿。因為這樣，我被萊特先生稱讚了，他說我是個細心的死神，我很開心。我認為瑪利亞也是細心的，她是個細心的人。
N8CYvEluK9cfaXRAW7ertQxnDZoM1yVHqzU2Odbm
「怎麼了，肩膀不舒服嗎？」不出我所料，瑪利亞立刻就察覺了，輕輕地為多洛莉絲捶肩。多洛莉絲看起來卻不怎麼自在，用僵硬的姿勢坐著，手不知該往哪擺，眼神遊移，看著像是不習慣別人給她捶肩的樣子。
dCobIwZkJPBSq18jRNWMVLf7HtiADx9cyOrFpQhG
「還有哪裡不舒服的嗎？」瑪利亞說道，她的動作並沒有停下。我再次抓起多洛莉絲的手，把她的五指彎曲握成拳，敲了敲膝蓋的位置。瑪利亞見了，便稍微調整了多洛莉絲的坐姿，然後坐在床邊開始給她按摩腿。
K9nlckTSBriAwOH8DMoVQ2m3RUvWa7ubfItzLsFY
我依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
bGgec9XA2JVWI4Ex3narDYNthjolu6pwk80S1ivQ
「不討厭吧？感覺怎麼樣，舒服嗎？」我問。
KuAxSJqVtgDjUklEMpYXs8fovhLBO23TZ5C47ewa
「我不討厭，很舒服。」多洛莉絲答道。
ypVjiuQ16MhqGUat57cAr3NnRBfkKLvTb4FPdwsD
真是太好了，我見瑪利亞笑了，這是刻意讓她聽見的。
DRVNqmFCgHYr5OBiAbITj0hEfKJk31Wtvcyu2dxs
SuCxrM1Q8VWwojKUDflqdIse7bBLA6gniYH4RJZz
傑和密爾娜在一旁歡快地聊著天，我聽不太清楚他們說了什麼。瑪利亞正認真地為多洛莉絲按摩雙腿。她用手掌與十指的力量按壓，沿著多洛莉絲的細條紋長褲，從膝蓋到小腿，從小腿到腳踝，不急不躁地。時間久了瑪利亞也許會感到疲累，我擔心這之後她就要離開。一旦離開，一切都來不及了，這樣的危機必須避免，我得為多洛莉絲抓緊時間。
VuNp19mtdiewc7RWGbqgJB2lPF63fQMZ0XLnYOUD
「多洛莉絲，你別說話，只要安靜地聽我說就好了。」我見她輕點了一下頭，於是繼續往下說。「再來是第三個，害怕。害怕雖然是一種負面情緒，也是人類的一種本能。人類會對陌生與少見的事物感到害怕，害怕會遭到危險與傷害。恐懼源自於人類在原始社會生活的狀態，是人類適應大自然的本能反應。要想克服害怕，就該承認自己害怕，不隱藏，然後面對它。
pMjguc35erHOLmfv24C0NSxGh8a1FKEZWbonwVJI
所以，多洛莉絲，伸出你的手，摸一摸瑪利亞的頭。」
LWjXOZ1Td98J2bwoPte0rnla573qBUu4vyKFNcQM
我一說完，多洛莉絲很快便轉過頭來盯著我看，她的眉頭皺得很緊。嗯？我說錯什麼了嗎？我想應該沒有，於是我眨了眨眼，對她笑了笑。
rESekB7o9lfNi5yYbZX381UCdAuJHwcV0hGPsQIL
「只要你了解瑪利亞不會給你帶來危險與傷害，你會發現她對你來說並不可怕。 好久以前，每當我經過查理家，阿曼總是朝我吠，常常把我嚇得後退好幾步，我非常害怕。但是我知道，阿曼對很多人來說並不可怕。有天，我趁它不叫時，鼓起勇氣摸了摸它的頭。我發現它很乖很可愛，一點也不可怕。那時候起，我就再也不害怕阿曼了。
IMOds73ntFw9z4CrhgBDY5l6GQA81LkRUxpaKSoV
多洛莉絲，摸一摸瑪利亞的頭吧，你會發現她的可愛的。」
aXmpKUdzfyGRBw27VQiqMJHe4T6n0OEltsPhLgZ8
話說完，我才想起今天的多洛莉絲特別不一樣。也許從一開始她就沒在聽我說話，或是聽不太明白我說的話。算了，我管不了那麼多，我沒辦法把原來的多洛莉絲找回來，也學不會瑪利亞那種循循善誘的說話方式。
RyL3ovfZBDrTuOKWzQ56p9lJSha8twYimU0Mje41
「感覺怎麼樣？好多了嗎？」瑪利亞問，放慢了雙手的動作卻沒有停下，頭也沒抬起來。 我認為這是個好機會。
HkjcCub3PQnftsBG09qZwV4raL7YlmOxUzW2INDS
「多洛莉絲，做吧。」
Mfs0Sy2qoVdzeLZivCHamrUwFRO5cngJpjuI3hYk
「嗯？」她稍微瞪大眼睛，一臉疑惑地看著我。
0VOGo9sE8qmriHtyYLWUwQ4vaZfDpnShPIzMTJN1
為了不讓瑪利亞對她的話產生懷疑，我倏地抓起多洛莉絲的左手，輕輕地往瑪利亞的頭上放。多洛莉絲轉而看向瑪利亞，瑪利亞頓時停下了動作，沒說一句話，只是盯著多洛莉絲然後慢慢地抬起頭，眼神比之前都顯得銳利。她們四目相對好一陣子。
ghDjXSPasucwodyNQJfCke1KlprY9VZMTAvFxGR2
「得到了別人的幫助該說什麼呢？」我試著模仿瑪利亞的語氣。
3A7WnJ1qomgp5SiytFR9MfVCkNbXU24rwlzuaDeQ
「謝謝……」我想這一句話足以解開瑪利亞所有的疑惑。
6cWs8E7f5Jjo1QPmUpD0GqxOeyvhL4wXFntKVZIb
「嗯。」瑪利亞笑著點頭，握著多洛莉絲的手，眼神又回到原本溫柔的樣子。我沒想到她會因為這一動作而如此驚訝，但這個笑容足夠讓多洛莉絲發現她的好。
Pm4Zezq3Q9Nbdvrf67Ypnxc5uiHJLACIaj8lT0kS
我為多洛莉絲輕輕地鼓掌。「恭喜你，答對了。」
S8OyGnXlNkb2tRezrav34sgD6juHxYVwAEoBUqm5
她的目光卻完全不在我身上。
5RKTJsuSIX4Ynlc7zv2aEVi0UyGFP9pwh6MQkxrZ
……這是好事。對，是好事。
jox3z2lU51tQJfFMpg0X6BCkhR8Zavidc7NHwDSA
wO7bUlVTD3J610kBGE5QePRtAFMWiod4mca2Yusz
多洛莉絲與瑪利亞的相處看起來越來越自在，我想就趁著這個趨勢，把剩下的悲傷也解決了。導致悲傷的因素很多，人們在遭受痛苦時會流露出自己的悲傷，實質上也是在發出一種求救訊號，表示人們需要別人的陪伴、理解和支持。每當我越了解人類，我感覺自己越往人類靠近，我曾經也有需要別人陪伴、理解和支持的時候，卻不常有別人存在於我身邊的時候。我不知道那叫悲傷。或許多洛莉絲也不知道。
mMyvU4ptJbTeO8l0KX7AgNf5iQcG1o2jCZxF3zkW
「媽媽，我們要走了。」瑪利亞的話打破了我的思緒，我抬頭見她正在收拾東西。
MhW23pGF1HAi7B6ufTS8vQPdVt9oCqxJkZLey5rR
糟糕，我都做了什麼？在這緊要關頭我在做些什麼？我緊張了起來，慌亂地翻開手帳本，卻怎麼樣也翻不到應該翻開的那一頁。
ajIONJyS6G8LPngZ4f5UCY0DK3Bcoh2rREpwe7xv
「都過來，和外婆說再見。」瑪利亞說。
JNmfxiU403aCAjOcB5wVe2p9KvyHDhTEkPYSs8qQ
「外婆再見。」我沒時間抬頭看，只聽見兄妹倆異口同聲地向多洛莉絲道別。
t4sfaHIRrNcjLWBunS9xohT025GPEyJZ6eKU7YMp
「我們先走了哦，你好好休息。」等一下、先別走，多洛莉絲你說句話啊，暫時把她留下也好啊！
pLeodb78AE5mywRjlziPuftIkFDCYqZ6r4BxsngG
「多洛莉絲！」我終於翻開了該翻到的那一頁，忍不住就大叫了起來。
bkRtAUyD1v5Fimaz6OQg4pXPwGNuHfBdhlYjTErC
「把雙臂張開，像這樣！」我比劃著，顧不了手帳本一下掉到了地上。還好這時候的多洛莉絲不跟我一樣掉鏈子，她照我的話做了。
Yv4kamDUFCAcRTxoNtVPZX5IE7d06yOgelbWJnpr
sHryj2SLKk3fgCuTlVmnAxINoZ6Eda9QeGzDF0W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