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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序章

          刑部專司刑罰與重大案件,人們光是遠遠看著刑部所在的秋殿,就足以感受到那種森嚴肅殺的壓力,更遑論關押在刑部地牢裡的罪犯了。

          刑官們每天都得和地牢裡的罪犯打交道,每日每日,幾乎都要聽上十幾來回哭天搶地的求饒或喊冤,煩不勝煩。

          只是今天,黑暗的地牢裡來了一個訪客,那些被關在第一層牢的犯人們,哭天搶地的,下跪求饒的,忽然間無一例外,通通安靜了下來,只敢小心翼翼地巴著欄杆,用眼角觑著來人。

        那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眉眼清秀,然而臉色透著一股終日不見陽光的蒼白,嘴角抿成緊緊的一直線,整張臉冷冰冰的繃著,沒有一絲表情,他將黑髮束在腦後,身著一身白底黑邊的長袍,從頭到腳,沒有一根髮絲是凌亂的。

        當他往地牢這邊一眼瞥過來時,不用開口說話,那股冷峻嚴肅、一絲不苟的氣質自然而然的就散發了出來。

      「大人。」本來在提審犯人的刑官趕緊趕上前來,對著青年行禮「您這是要去……第五層?」

      「是。」青年說道,此話一出,大家心裡又隱約有點犯驚。

        身為刑部的最高長官,青年公事繁忙,不會太常到地牢裡來,然而每次他一來,一定就是到第五層地牢去。

        刑部的地牢共有五層,依照犯罪程度分別關押罪犯,罪最輕的關在第一層,最重的在第五層。      

        而近年來,第五層關押的始終只有一個人。

        第一層的罪犯們不知道他是誰,但能被關在第五層,想必是個他們造孽造八輩子都比不上的大人物。

      「您請。」刑官挺機靈的,趕緊將第五層的鑰匙雙手遞給青年,青年拿著鑰匙,轉身往更地底走去。

        第五層的地牢的確只關著一個人,李謹下來的時候,他正盤腿坐在被褥上,左手持著一本翻的泛黃的((史記)),讀的津津有味。

      「順不妄喜;逆不遑餒;安不奢逸;危不驚懼;胸有驚雷而如平湖者……」柳雁唸道。

      「可拜上將軍也。」李謹淡淡的接了下一句,柳雁抬頭,滿意的笑了起來「從前先生帶我們唸這段時,常拿你來做比喻,胸有驚雷而如平湖者說的就是你啊,阿謹,這不,刑部尚書大人?」

      「我就算被砍頭也是這個表情。」李謹從懷裡掏出一本((春秋))和((論語))放在他面前「哪,我書架上剩這兩本了,其他都被翰林院的學士借走了。」

      「你好無趣,阿謹。」柳雁眼角一瞄這些同主人一樣正經八百的書,忍不住放下手中的史記,支著下巴抱怨道「你都沒有最近市井上的小話本之類的嗎?一本都沒有?」

        李謹道:「我不看無用之書。」

      「可是啊,阿謹!」柳雁誇張的喊道「我三天之後就要被流放到遙遠、苦寒的北邊大漠去啦!只看這些聖人聖言打發日子我鐵定會無聊死啊!」

        所謂流放,地點無非是西北絕域、西南烟瘴和東北苦寒之地以及一些海島等等,從長安啟程到這些地方路途遙遠又奔波勞碌,很多人撐不到抵達目的地,往往就會死在流放途中。

        別人要被流放都是心如死灰,萬念具熄,早早為自己身後事做準備,祈禱下輩子投個好胎   ───從沒看過有人要被流放了還在討小話本帶去路途中看的。

        被流放等同於被判半個死刑,但柳雁半點也不像個要去赴死的人。

        李謹沉默了一會,開口說道:「你也知道你要被流放了?我看不像。」

        柳雁:「唉呀。」

      「胸有驚雷而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也……當年在太學院的時候,先生曾拿你我二人舉過例。」李謹道「但先生當時也說過,『謹兒靜如處子,從文比從武合適;雁兒動如脫兔,將來必成大將。』,先生倒也沒說錯……是吧,中央司大將軍?」

        柳雁微笑看著李謹。

      「……所以我再問你一次。」李謹盯著柳雁,聲音陡然冷了下來。

      「當初一夜屠盡陸茗城男女老幼,連駐守在當地的五百中央司將士───那些跟你有過命交情的弟兄們都無一倖免的人,真的是你嗎?」

      「唉,阿謹呀。」柳雁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攤手說道「我都要被流放了,你還說這種話。說實話,沒被凌遲處死我都有點意外了好嗎?皇上居然如此寬宏大量,哈哈哈哈   ───」

      「我不相信是你,阿雁。」李謹煩燥的說道。

        「哈哈哈……哈……喔,是嗎?」柳雁的笑聲慢慢停了下來,聲音也冷淡了不少,他揚起一邊眉看著李謹,似乎在思索著該怎麼跟他說比較好。

      「阿謹,你所認識的我,只是我想給你看到的我,真正的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其實根本不了解,即使我們的交情已經這麼多年。你看,這幾年你在牢中看到的我,跟在中央司看到的我、在太學院一開始認識的我根本不同。」

        不等李謹開口,柳雁忽地又神情一變,笑容滿面地對他說道「不說這個了,阿謹,我就要走啦,此去經年,多久會再見面就不得而知了,也許我運氣差一點的話,我們就從此陰陽兩隔了呢,你都不跟我道別一下嗎?」

        李謹沒有說話,只是倔強的瞪著他。

        李謹的一雙眼睛眼尾上挑,當他看著人不說話的時候,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像一把利刃,凜冽森然。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凝滯的氛圍瀰漫整個地牢,就像兩人交情凝滯的這些年一樣。

        「三年了。」李謹最後緩緩攏起袖子,冷聲對他說道「你被關在這裡已經三年了,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麼,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看你是不用擔心會死在漠北的,那麼我們之間沒什麼好道別。」

        說罷,李謹沒有一絲猶豫,轉身離去。

      「承你吉言囉,阿謹。」柳雁將李謹給他帶的那兩本書收進被褥裡,在他背後笑咪咪的說著,李謹閉了閉眼睛,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地牢。

        三日後,前中央司大將軍柳雁,隨著流放車隊離開了長安,一路向遙遠的漠北行去。

        自那以後,有人說他不堪路途的顛沛流離,死在流放途中;也有人說他在漠北繼續壞事幹盡,一代名將終於活成了活閻王……

        反正李謹是再也沒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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