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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破(3)

推開門,迎面而來是一位披頭散髮、薄皮包骨的瘋子女人往她的方向衝過來,她已淚流滿面,伸手要抱住她,她只看她一眼便往門口方向擠去。

推開莫小畢,那雙失焦的眼睛刺痛她的心,轉身抱住自己的母親,臉頰感受著一節一節的脊椎,她身上散發著許久沒洗澡的惡臭,她越掙扎她越抱緊。

「媽媽……」

「不要攔我,我要找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弓起身子,望著門外的護士跟看護,疏不知抱著她的人正是自己的孩子。

「媽媽!是我啊!是我……」

「林女士,妳的孩子來看妳了,快回床上休息,她來了。」護士上前拉住她纖細的手腕,不停誘哄。

她的媽媽,護士口中的林女士停止反抗,就像一具轉了發條的娃娃慢慢走回床上,大家鬆了一口氣,面露疲憊。

媽媽桑跟在她的屁股來了,正在跟護士談論著,莫小畢征在原地,右耳聽見護士叫苦,左耳聽見媽媽叫著孩子,讓她心痛的是,她對著自己討孩子。

「小姐,小姐,妳不是說我孩子來了?她在哪裡」握住莫小畢的手,帶著期盼的詢問。

才十年,她才三十五歲,卻乾枯了。莫小畢不忍心的扭頭,心痛如絞。

「我的孩子呢?」

吸了一口氣,又笑又哭:「她在路上,正趕著要看您呢……她、她要我轉告您,她很想您,很……愛您。」

「她不恨我嗎?」

抹掉眼淚,也替林女士擦掉眼淚,手染上一層灰水。

「為什麼要恨媽媽,媽媽沒有錯的,該恨的是那個男人,應該將他殺死。」語氣平淡,表情扭曲,心跳的發狂。

「不,妳恨媽媽的。」看著莫小畢,視線卻穿透她,好似對著某個人說話,又或是自言自語。

一旁的護士和媽媽桑突然握住莫小畢的肩膀,沉重的聲音從頭頂傳入。

「莫小姐,妳母親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了,妳可以回去了。」聲音有點疲憊。

「可是她好像有話要說?」

「小畢。」

抬頭,看著異常嚴肅的媽媽桑,她知道自己踰越了,站起身,深深看了林女士一眼,帶著遺憾離開了。

嗅著薄荷香味,林女士仰頭看著護士,混濁的眼睛有了片刻的清明。

「我的孩子要來看我了嗎?」

是夜,她倚在床頭望著窗外,街道上只有少許的人在走動著,路燈將人影拉的長長的。

垂下眼睛,看見兩道一高一矮的身影,影子中間有著牽絆,轉開視線往明亮處望去,一對情侶相依相偎,幸福極了。

將窗簾輕輕拉上,頭靠在窗邊默默流淚,她每天都會看看外面的世界,然後伸出手撫摸著那層玻璃,日復一日。

「誰來救救我……帶我離開……」

「我已經無家可歸了。」

從醫院回來後莫小畢就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媽媽桑又急又怒,怕她會做傻事,每天都敲門直到她應聲才放心離去。

她知道莫小畢在無聲抗議,她阻止了她們的對話。

「小畢,事實是殘忍的,原諒我。」無聲呢喃,漂亮細緻的面容蒙上一層陰影。

一直以來無心接客的莫小畢在十八歲成年這天,仔仔細細的打扮自己,上粉、畫眼線、撲腮紅,塗口紅,特地對鏡子搔首弄姿一番,垂下長長的睫毛,我見猶憐。

穿上高跟鞋,迷你裙,第一次不是別人敲她的門,而是自己踏出房間。

走到媽媽桑面前,清亮的眸子和漂亮的面容不搭,這身裝扮從來都不適合她。

「小畢,妳這身打扮是怎麼回事?」

「媽媽,我要接客。」說完就要朝某個密室走去,媽媽桑慌張地拉住她,急了。

「小畢,妳做什麼!不需要這樣,其他方式也能賺錢,客人也習慣妳接客的方式了。走,去換掉這身衣服。」

她此刻的模樣礙眼極了,清秀的臉蛋被濃妝掩蓋,整個人都變了,這樣的她不是莫小畢。

如石頭般固執的凝視著焦急的媽媽桑,靜靜地吐露這三年來,那天過後心裡的疙瘩。

「為什麼?為什麼妳要攔住我們,媽媽明明就有話要對我說!或許她下一句就會告訴我,知道我就是她的孩子,她的親骨肉啊!」哭喊著、傾訴著,聲嘶力竭。

媽媽桑也哭了,抱住她顫抖的肩膀任由她發洩。

「小畢,小畢,不要這樣。」

原本低垂的面容倏地抬起,兩行黑淚看起來怵目驚心,咬牙切齒道:「我要殺了那個男人!我要殺了那個男人!」推開媽媽桑踉蹌的朝大門口奔去,一直以來安靜過頭,突然如此讓每個人都訝然不已。

「不!小畢!回來!」

但她已經癲狂了,媽媽桑追不上她,只能望著那抹無助的背影,喃喃低語。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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