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三章:烽火連天亂京津,經書道學是枉然

第三章:烽火連天亂京津,經書道學是枉然

霸州離永清很近,不用五個小時,馬大人一行人已經趕及在入黑前回到馬大人的府上。婉縟駕駛著馬車,載著舜華、明德、守仁和彼得,在官兵的護送下入城。受傷的明德躺在舜華身旁休息。不過他們皆對於邀請彼得隨行有點後悔,因為他們沒想到彼得是一個如此喋喋不休的傢伙。

彼得問:「霸州為甚麼叫作霸州的呢?難道這個州很霸道的嗎?」

守仁就不耐煩地說:「你可不可以安靜一下?我怎知道霸州名字的由來啊?」

馬車停靠在馬府的門前。舜華和婉縟扶著明德下車,守仁和彼得緊隨其後。英武和洪範亦把馬帶到馬廓,然後護送舜華和婉縟進入府第。馬大人先請其餘眾人在客廳休息,然後親自帶治文到他女兒的寢室裡。馬大人的女兒正在發燒,面青唇白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治文先為她用溫度計量體溫,為她檢查身體,然後說:「只不過是流行性感冒而已,讓我開點藥給她吧。」

馬大人聽治文一說,繃緊的面容才稍為放鬆了一點。他為了答謝治文以及舜華等人,就請他們留宿,晚上一起用膳。馬大人的女兒因為仍未痊癒,因此留在房裡休息,並沒有一起同膳。與馬大人同行的就只有他兩個妻子;她們身穿旗袍,穿著細小的花緞鳳首尖足鞋,走路也走不穩,要婢女參扶。身為醫生的治文看見這兩個紮腳的富家女子,就搖頭歎息,輕聲地對彼得說:「你看,這群野蠻人的文化真是滅絕人性呢。」治文不敢把話說得太大聲,怕得罪馬大人,畢竟現在這種時勢,他得依仗馬大人去保護他免受拳匪虐待。舜華和婉縟看見馬大人兩個妻子那畸型的小腳,亦不禁側目。舜華身於信奉天主教的賣辦商人家中,自幼在教會學校讀書,受西方教育,故此沒有紮腳的陋習;而婉縟亦因出身自信奉聖公會的工人家庭,因為要勞動,所以亦沒有紮腳。她亦因自幼在朱家長大,當舜華的女僕,故此亦一同受西式的教育,非常鄙視紮腳這些傳統陋習。

「請上座吧。」

馬大人的臉上難得的展露出笑容,請大家上座起筷。僕人把餸菜呈上;菜式包括罈子肉、酥燜帶魚、它似蜜、冰糖肘子、炒三香菜和銀耳素燴。英武和洪範看見如此豐富的菜式,馬上垂涎三尺,畢竟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那麼多肉了,之前幾乎天天都是吃陽春麵或是饅頭。

「請起筷。」

馬大人已經起筷了,可是除了未信教的洪範以外,其餘眾人卻是紛紛低頭各自唸禱文禱告。馬大人的兩個妻子感到愕然,就問馬大人:「怎麼飯前也要作法的呢?難道餸菜上有鬼嗎?」

馬大人就馬上斥責她們,說:「你們別胡說,他們這種行為叫作祈禱,就像你們平時在佛堂唸經一樣。」

祈禱過後,舜華和守仁這兩個天主教徒皆劃十字聖號;明德、婉縟和彼得這三個聖公會人亦劃十字聖號,不過信奉新教的英武和治文就甚麼手勢也沒有做。他們禱告結束後,才起筷吃飯。馬大人就問:「你們真的還打算去天津嗎?」

舜華便回答說:「回大人,是的。」

「我剛才回來的時候,收到順天府的電報。我勸你們還是別離跑了。」

舜華聽見馬大人的說話,心裡沉了一下,問:「大人何出此言?」

馬大人歎了一口氣,就說:「你們一直在趕路,應該不知道這個星期京城和天津的事情吧。天津從馬家場到韓莊的教堂都被武清義和團燒了,武清義和團已經控制了天津。你們現在去天津的話,沒有人會接待你們的。」

舜華頓時變得憂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明德見舜華一面茫然,就勸她:「大小姐,那麼⋯⋯我們只好改道回去北京吧。法國領事本來在天津安排了船接走杜神父,現在去不了天津,我們也可以改去法國使館找領事⋯⋯」

馬大人卻對明德說:「這萬萬不可。幾萬名拳民湧入了京城,四處燒教堂,東交民巷外國使館區已經與外界斷絕通訊好幾天了,很多教堂都被燒了,死傷數字不明。」

明德再也無法保持鎮靜的樣子了,變得惶惶不安。他不敢相信馬大人的說話。馬大人就直接叫僕人把最新一期的《申報》遞給明德和舜華看。

舜華就激動地說:「大人,如今京津拳匪為禍,大人怎能坐視不理的呢⋯⋯」

馬大人面有難色,說:「我是霸州的縣令,我只能奉命行事。王尹府說我們奉行故事就好了⋯⋯」

明德就問:「可是,如今拳匪濫殺無辜,官兵若不制止,百姓豈能安心?」

馬大人不甘被這明德責難,就反駁說:「荒謬,你以為我是都督嗎?我只是一個縣令,我的巡捕有多少,你們一目了然。我才不想被拳匪圍剿呢;你以為拳匪會聽我說的嗎?要不是現在我脅持著太和道人,他們今天就會把我也殺掉了。」

婉縟見舜華和明德都被垂頭喪氣,就面有難色。身為長輩的守仁卻打破沉默,放下筷子,嚴肅地對馬大人說:「大人,或許你覺得我們這種洋人的性命不值錢,你救我也只是看在政要的分上。這沒關係。可是,那些信奉天主教、基督教的漢人,也是你的百姓。難道你的性命就比他們的性命貴重嗎?」

馬大人見輩份和地位較其他人高的守仁出聲了,態度又馬上從強硬變得溫和,說:「神父,我大清國情錯縱複雜,非你能理解。」

守仁說:「我不懂政治,但我學了漢學那麼多年,我對儒家亦有點了解。大人是讀書人,怎會不知道人皆有惻隱之心、不忍之情呢?」

「所以說,杜神父,你真的不理解大清。四書五經是一套,大清官場是另一套。現在不是我不想力挽狂瀾,而是我必須明哲保身。王府尹說的,我就只能遵從。現在朝廷對於拳匪的態度分成兩派,一派主張剿匪,對洋人主和,另一派主張撫匪,對洋人主戰。由王大人升任府尹,原府尹何大人升任左都御史,還有昨天端郡王載漪升任為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大家已經知道主戰派已經佔了上風。這不是甚麼秘密,連申報記者都把這些實情寫出來了。」

守仁就問:「難道大人為了保住頭上的頂戴,就不敢除暴安良嗎?」

「我收容你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這不是保不保住頭上頂戴的問題,是保不保到命的問題。不久之前,天津總兵楊大人就被拳匪殺了,朝廷都不管,反而拉攏拳匪。神父,你明白嗎?我不像你們信教的,我是怕死的,我一家大小也怕死的。」

守仁無言以義。本來吃得狼吞虎嚥的英武和洪範聽見馬大人的說話,也停了筷。馬大人見氣氛變得沉重,就說:「別停筷,繼續吃吧,菜涼了就不好。」

於是眾人低下頭來,繼續吃飯。只有不識好歹的彼得開腔對馬大人說:「大人,其實你不用怕死的啊,你有沒有聽過福音呢⋯⋯」

馬大人就打斷了彼得說:「免了,韋牧師,多謝你的好意,洋教的東西我也聽過了很多,不過我是拜太上老君的。我看你們剛才祈禱的樣子都不一樣的,你們應該有幾個不同教派的人了吧?」

「馬大人真是聰『冥』呢,我是大英聖公會的牧師⋯⋯」

治文就更正彼得的發音,說:「是聰明,不是聰『冥』啊。」

「那高醫生也是基督教的牧師吧?」

「是的,不過我是屬於監理會,跟他的聖公會沒有關係。我不會劃十字聖號的。」

「所以說,你們洋教的門派比佛教還要多,還要混亂呢。你們的上帝是否在作弄你們?怎麼一本經書會引伸出那麼多門派呢?你叫我信那個才好?」

彼得就說:「大人可以聽一聽我們三位不同的說法再決定啊⋯⋯」

「不必了,洋人的書我也看了不少,你不用向我傳教了。謝謝。」

彼得只好失落地低頭吃飯。馬大人就問舜華:「那麼,你們鏢局的人,都是信教的嗎?」

舜華就說:「不一定,雖然信教的比教多,但不一定是天主教,聖公會、長老會、監理會、倫敦會的都有。洪範就跟大人一樣,還未決定跟隨那一教派,所以依然在慕道,未加入教會。」

「那你們鏢局去保護傳教士,到底是為了錢,還是為了信仰?」

「大人,做生意和持守信仰可以兩者兼顧的。這是我爹辦鏢局的宗旨。」

馬大人聽見了,就苦笑了一聲。

飯後,僕人帶各人到客房裡休息。舜華叫了婉縟、明德、洪範和英武到房間裡開會,商量下一步的行動。明德取出地圖,向舜華展示。舜華就指著地圖,嚴肅地說:「現在京城回不了,天津亦去不了,永清、任丘、保定通通也失陷了,我們應該怎樣?繼續留在霸州嗎?」

婉縟說:「我們不如回去東閭村吧。」

明德就說:「這樣太危險了。回程路上的任丘已經失陷。」

洪範不同意,說:「可是,難道我們應該繼續留在霸州嗎?我覺得馬大人靠不住。」

英武就斥備洪範,說:「你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呢?說到底馬大人也救了我們。」

明德冷靜地對英武解釋:「這是因為他知說杜守仁神父跟法國領事有關係,才接我們過來霸州而己。再說,馬大人剛才也表明他只是個奉命行事的庸官,而且目前支持拳匪的朝廷主戰派佔了上風;馬大人很快就保不住我們。」

舜華想了一會,就說:「那麼,明德,明天你就問馬大人借用官府的電報機,先聯絡一下北京、天津分局,以及北京的法國領使館,查問他們的情況。馬大人雖然說東交民巷已經與外界斷絕了聯絡,但你即管試一下聯絡他們吧。並且向上海總局的阿爹報平安。如果直隸的形勢繼續惡化的話,我們可能要直接轉往山東,先想辦法到膠州灣租界,得到保護後,再乘船到上海總局,把杜神父帶去法租界吧。」

「遵命。」

「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