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貞觀六年(西元632年),吐蕃國——澤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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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銀藍的天空被草原上雄雄燃燒起來的賬蓬的火光和濃煙薰得一遍慘澹,遠處士兵的呐喊聲、旗鼓震天的聲音和那些敗兵被長刀、箭翦刺傷的陣陣慘叫聲仍隱隱約約的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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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過一場異常慘烈的戰鬥之後,原本青蔥的、以往充滿生氣的草地上,此刻竟堆滿了死傷的士兵的軀體,不時從中發出仿如野獸般的、痛苦的哀叫聲、呻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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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馬因為沒有了主人而在躑躅著,哀鳴著。一陣風兒吹過,血腥腐臭的味道頓時沖入人的鼻孔,令那些正在收拾戰場的吐蕃士兵連連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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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仿佛不忍再目睹這人間慘狀,用厚厚的雲彩遮住自己的臉龐,早早地向西方沉去。殘陽的餘輝暗淡地照著這草原上的大戰後的戰場,給一切事物都染上了血一樣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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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堆著死亡敵兵的屍體堆上,站著一位身材挺拔的少年,他面向夕陽,右手提著一把滴著血的長刀,左手竟提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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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赤金色的猙獰贊神面具卻遮住了他的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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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獠牙與尖尖的犄角,沾染著斑斑血跡,在殘陽下閃著詭異神秘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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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猝然扔下手上的長刀,摘下臉上的金屬面具,高高地提起左手的人頭,向日漸西下的太陽狂叫起來:“父王!我為您報了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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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衣服上、盔甲上都染滿了鮮血,甚至連他那還略帶稚氣的臉都有血斑,但那都不是他的血,而是他仇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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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頭髮在風中飛舞著,如燃燒中的火焰般發出紅光。緊皺的濃眉下,那雙左眼深琥珀色、右眼藍色的奇異雙眸已充滿了晶瑩的淚水,他以高亢的咆哮聲怒號之後,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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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普……”論噶爾仰頭望著他年輕君王的孤獨身影,不禁輕歎一聲;作為一個只有十六歲的少年王,卻已經經歷過了世間最殘酷的血的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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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過去撿起少年扔在地上的面具,凝視著那猙獰的神樣,抬頭輕聲又一次喊道:“贊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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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緩緩轉過頭來,明顯地在壓抑心中的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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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的大相,同時又是在這世上他最信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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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噶爾明亮平靜、充滿智慧的眼睛直視著少年的奇異雙眸發出的咄咄逼人的銳利目光;也許整個吐蕃國也只有他,噶爾·仲薩域宋,吐蕃國的大論相,敢直視這樣一雙被本國和鄰國的敵人視為是魔鬼般邪惡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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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毗王族的殘部被囊白烏蘇、率弄刻爾兩位將軍和他們的部下追殺得幾乎覆滅全軍覆滅。至此,除一小部分叛軍逃往西部以外,吐蕃境內的叛軍部族都願歸屬贊普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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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本來就是吐蕃的一部分,曾歃血為盟向我父王效忠!”少年低聲說,續爾又仰望蒼天,喃喃道:“父王啊,兒臣沒有辜負對您的誓言,您放心吧,吐蕃國又會是完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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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只是希望贊普不要悲傷過度,今日贊普報了殺父大仇,但是吐蕃的明天還在等著贊普您的領導啊。”論噶爾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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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四周的吐蕃士兵都紛紛放下手中的活兒,慢慢向這邊靠攏過來,以充滿崇拜、敬畏目光注視著這位帶領他們衝鋒陷陣、欲血戰場的英勇帝王,儘管他還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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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轉過身來,默默屹立在風中,默默地注視著這一片他曾經失去、而現在又屬於他的土地和跟前這一群跟隨他征戰沙場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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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眼眶中的淚再也壓制不住了,少年不願別人看到他軟弱的一面,他扔下手上的長刀,從身邊的副將那裡奪來弓與箭。大家正驚詫他要做什麼,卻看到少年猛地回轉身來如猛獅般咆哮一聲,奮力把手中的人頭扔向半空,然後極其迅速地舉弓搭箭,拉起滿月弓向未落下的人頭“嗖”地射出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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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鐵箭的呼哨聲劃破空氣,正中人頭,但那股強大的餘力使箭穿著人頭直直地釘在百步外的一個木樁的頂端。大家定睛一看,只見箭正好射入人頭的眉心,釘在木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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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如血的殘陽下,這情景顯得分外的詭秘、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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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精彩的瞬間大夥兒都看呆了。“好箭法!”論噶爾首先拍手稱好,其他士兵這才回過神來,大聲的歡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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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讓瓊寶·德倫爾的人頭釘在那兒!”少年放下弓,冷冰冰地說道,“我要讓所有想背叛我和吐蕃的人看看,毒死我的父王、叛亂吐蕃的人的下場!殺了他也難解我心頭之恨!”他猛地回頭,那極度扭曲的面容在最後的一縷陽光的影射下顯得份外邪惡、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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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我命令,所有與瓊寶氏叛亂者有關的人,無論男女老少,盡滅九族!”他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句的說道。論噶爾欲言又止,最後默默的地望著士兵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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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白,少年此刻心中的仇恨火灸,已不能以言語來平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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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過,濃重的血腥味仿如惡魔般在噬掠著吐蕃草原的每一寸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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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迎風而立,血一樣紅的鬥蓬在他身後如翅膀般飛揚著,仿佛在預視著少年不凡的未來。他高高地舉起長刀,高聲喊道:“我以父王的劍起誓!我,隴弋格贊,一定會繼承父王的遺願,使我吐蕃發揚光大,富饒強盛。我將會為吐蕃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個人民奮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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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這一番話,“萬歲!”“萬歲!”的歡呼聲在他的四面起伏彼落,士兵們紛紛虔誠地跪倒在地上向年輕的贊普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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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含淚低頭望著他的臣民,又抬頭眺望遠方,只感到肩上的擔子,將是多麼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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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終於完全沉下去了,朔風吹過,草兒互相摩擦著發出“沙啦沙啦”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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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戰禍蹂躪得懨懨一息、被鮮血染紅的草地上,竟然有一朵小小的、潔白的野花奇跡般的在風中顫顫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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翱翔天際的大鵬鳥,如果沒了那豐厚的羽翼,又如何稱霸藍天?得羽者,鴻漸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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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大唐建立初,被認為蠻夷之地的西南高原上卻早早崛起了三個不亞于漢人文化的古老的國家——堪稱“古代文明交往的十字驛站”的象雄國,以鐵騎戰爭掠奪而新崛起的吐蕃國,還有和以女王統治的蘇毗女國。我嘗試著把一些西羌的古代文化和神話傳說融入我的小說,當然這都是後話了。本質上這還是一個愛情故事,但是我不喜歡重生穿越類的,參考了歷史上有名的和親歷史事件,使用了部分歷史人名,但是絕對不是正劇。所以,這個會是一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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